第36章 036 思考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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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这?个致力于?做奸臣的‘儿?子’面前,霍权心翼翼以身作则教他做好人的道理,替聂煜脱了外裳, 温声道,“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今日爹爹会回来晚些?。”

    兵部监牢被劫非同可?, 他这?个四品御史, 总该有所作为,按兵不动?似乎有些?可?疑了。

    吃过早饭他就?去了御史台,各大路口都有官兵盘查,, 声势浩荡,大街巷人心惶惶, 经过长街, 张硕忽然从巷冲了出来, 趴着车壁喊他, “聂大人, 聂大人,你听???了没?”

    这?件事就?是他做的,他若没听???只怕就?出大乱子了。

    霍权拍了拍脸, 撩起帘子, 轻轻嗯了声。

    街边两侧有官兵,车轮行?驶缓慢, 张硕四肢贴着车壁, 满脸八卦, “出了这?档子事,兵部尚书?难辞其咎, 据??他半夜进宫面圣,被皇上骂了大半个时辰,天蒙蒙亮才灰头灰脸的出宫呢。”

    白松任兵部尚书?的时间不长,武安侯落马后,尚书?位置悬而未决,很多人以为会被徐家收入囊中,谁知新帝中意白家,提携白松做了尚书?,现在出了这?种事,白松官职恐怕不保,张硕偏着头张望两眼,神秘兮兮地??道,“贤妃和德妃争斗不断,白尚书?玩忽职守,后宫恐怕又不得安宁了。”

    不怪皇上臭骂白松,实在是后宫那群太能?折腾了。加上前些?天熬夜批阅聂凿送进宫的奏折,皇上心底存的怨气还没消呢,又出了这?档子事。

    张硕又??,“兵部的人??白尚书?回府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准备写辞官的奏折呢。”

    霍权看了看张硕,神色平静,根本叫人看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张硕习惯霍权沉默的样子,他往上抬了抬身子,压低声音问,“大人,你??白尚书?真辞了官谁会做...”

    剩下的话他没??出口,霍权却是明白过来,垂眸又看了张硕两眼,清雾气重,张硕发丝泛着晶莹的白,眉毛也沾上些?许霜雾,竟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感袭来,他顿了顿,??,“与我何干。”

    他做到御史的职责尚且困难,哪有心思管其他。

    张硕咧着嘴笑了笑,“下官就?问问,大人心里可?有瞩意的人选?”

    霍权是御史台最?高御史,真要讨论尚书?人选,霍权是有发言权的,他就?好奇而已,无论是谁,反正不会是他。

    在车壁扒了许久,张硕渐渐体力不支,脸迅速泛起红潮,“大...大人,下官能?不能?进马车??话。”

    就?在这?时,前边猛地蹿出几个骑马的人拦在车前,车轮急急停下,霍权重心不稳往前撞了下,张硕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咚的摔到地上,霍权探出头瞄了眼,几人穿着官府,眉间透着肃杀之气,他放下帘子,深呼吸两下,问赶车的冬荣,“怎么停下了。”

    最?前的兵部侍郎脸色微沉,刚看到窗户边探出的脑袋,聂凿缩回去又故意问这?话,明摆着瞧不起人。

    他晃了晃手里的缰绳,马儿?左右转着头,冬荣眯了下眼,粗着声回,“恶狗挡着道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的脸通通难堪起来,碍于?聂凿行?事狠辣的做派,又不敢发作,余光瞥向为首的男子,等待他拿主意。

    兵部出事,很多人云里雾里的,即便是白松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别看白松平时不显山露水,实则心机深得很,进宫立了军令状,??五日找不到人,兵部四品及其以上官员全部引咎辞官,四品及其以上,那人可?不少,白松立军令状也不问他们?愿不愿意,等他们?收到消息,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实了。

    为了头上乌纱帽,平时再懈怠也得起精神来。

    不得不承认白松这?招够狠。

    京城??不,要找几个囚犯不是容易事,白松是想借他们?的关系动?员所有人。

    托白松的福,他们?去各部借了人手,连工部的工匠们?都借出来盘查人口去向。唯独御史台,从昨晚到现在,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其他几部的人心里都不太舒坦,这?么冷的天,他们?冒着刺骨的风东奔西走?,御史台这?群却懒着不动?,他们?去御史台调人,韩驸马一句‘聂大人不在,任何人不能?擅离职守’就?把他们?发了。

    明明最?好欺负的,如今却硬气起来。

    更让人心里不得劲了。

    冬荣嚣张惯了,即便霍权多次叮嘱他行?事要低调,然而做土匪时就?有的匪气,岂是三?五几日就?没了的,他左手还勒着缰绳,见面前的人纹丝不动?,倒是几匹马东嗅嗅西闻闻,让人不爽,他扬起右手就?要挥鞭直接对冲而过。

    倏尔,对面的人开了口,“我找聂御史有话??,能?否出来详谈。”

    明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为何,兵部的人生出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挫折自卑感来。

    关着的车帘没有动?静,霍权淡定沉稳的声音响起,“不知诸位有什么事?”

    兵部的人比御史台那群难忽悠多了,能?不交道就?不交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霍权不想和他们?有所牵连。

    闻言,为首的男子眼底闪过阴翳的光,凉薄的唇下抿了一下,高声道,“皇上有令,五日内必须抓住逃犯,年底了,兵部事情繁多,人手不够,特来向聂御史借些?人...”

    “不借。”霍权直截了当的拒绝。

    劫狱的是他,没道理自己派人查自己,况且皇上下令五日抓住逃犯和他有什么关系,人是兵部弄丢的,真要追究过错也追究不到他头上,他挺起胸膛,绷着脸又??了一遍,“不借。”

    御史台受六部压并没实权,抓逃犯就?该去找刑部和大理寺,他管不着。

    他的回绝让兵部几人面色难看到极致,有人凑到为首的男子面前声??,“属下就???他心肠冷得很,大人问他借人就?是浪费时间。”

    聂凿独来独往惯了,回京后从未听???他与谁频繁走?动?...这?样的人,除非皇上开口,否则他谁都不会搭理,为首的男子皱了下眉头,眼神锋利如刃,激得那人不敢多言,灰溜溜退了下去,心底却佩服聂凿有种,连徐家人的面子都不给。

    莫不是忘记当年科举怎么栽的跟头?

    谁都知道聂凿嚣张惯了,当街拒绝兵部请求太理所当然了,不仅没觉得聂凿不对,还觉得他态度比以前好很多,聂凿自视甚高,深以自己口才为傲,刚回京述职,面对文?武百官弹劾,他面不改色甚至反唇相讥,双唇像抹了砒霜,能?把人骂得半身不遂,好多大臣都在他嘴里遭过殃,以前如果遇到这?种事,聂凿肯定要叉着腰把兵部贬得一文?不值,把兵部官员贬入十八层地狱,今天面对出了错的兵部,他仅‘不借’两个字就?把人发了。

    再联想之前聂凿举动?,众人不禁琢磨: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聂御史什么时候惜字如金了?

    这?个想法?闪进脑子,再看聂府马车,众人不由得思考起来。

    “聂御史近日很是沉默啊。”围观的户部官员声道。

    礼部官员磨腮,“你这?么一??还真是,升职后就?没进宫参加过朝会,像封后大典那样能?显摆自己身份口才的宴会也没参加,难道摔下崖把脑子摔坏了?”

    不远处刑部官员凑了过来,“你放心,你脑子摔坏了他都没事,你没看到他上次来刑部借卷宗的阵仗,啧啧啧...”

    那件事朝堂无人不知,户部官员和礼部官员齐齐露出同情的神色,“哎,怎么就?没摔坏呢。”

    聂凿暗中不知道握着多少人的把柄,保不齐其中就?有他们?的,聂凿如果死了,要他们?天天吃斋念佛都没问题,户部官员问,“刺杀他的刺客抓到了吗?”

    聂凿是朝廷命官,刺杀朝廷命官不是罪,然而好像从没听?京兆尹府和刑部??起过刺客的事。

    刑部官员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们???呢?”

    两人心下明了,抓是不可?能?抓的,若是有可?能?,查都不会查,文?武百官,多少人盼着聂凿死呢。

    想到这?,户部官员捂着嘴,哑然道,“武安侯的儿?子抓到了吗?”

    刑部官员脸上笑意不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武安侯罪大恶极,斩首乃他咎由自取,至于?李恒,照理??应该趁早捉拿归案的,不过想到聂凿太过嚣张,私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刑部大理寺哪儿?会把心思放在那种人身上,巴不得李恒为父报仇杀了聂凿。

    由此可?见聂凿多招人恨。

    三?人低着头窃窃私语,猛地发现多出个脑袋,蹙眉望去,只见一张油腻的脸抖着两腮的肉,笑得恬不知耻,“几位大人继续??,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三?人脸色顿时不好了。

    何时起,御史台的人竟像无孔不入的老鼠了?

    张硕没想听?墙角,实在是三?人的表情过于?可?疑,把他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哪晓得听?到这?种事,聂凿名声不好,在朝堂树敌极多,他都知道,但不知道这?些?人为了除掉聂凿竟会用如此阴险的手段,不追查刺客,对武安侯儿?子睁只眼闭只眼,委实没有做官的良心。

    他愤愤不平的跑回御史台,把听?来的事全告诉了聂凿。

    “那些?人当真是可?恶,大人不借人手是对的。”张硕气得大口大口喘粗气,而霍权自始至终不曾??过什么,兀自??了片刻的张硕心存疑惑,“大人不生气?”

    他以为霍权会气急败坏的冲出去问候对方全家呢,竟这?般平静,张硕不由得认真端详起霍权来。

    黑眉红唇,眼神犀利,五官给人一种冷峻感,以前霍权板着脸勾着唇骂人时不觉得这?般恐怖,沉默下来倒是叫人心生敬畏和害怕起来,霍权低着头,极为认真的翻着卷宗,张硕发现霍权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卷宗,有些?卷宗他也看过,并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不明白霍权每天花这?么多时间看卷宗为了什么。

    顺着霍权的视线,不禁好奇道,“大人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霍权淡淡回了一句,抬眸看向满脸好奇的张硕,低声问,“张御史还有事?”

    他到御史台后,好几个人来找过他,都??借人手的事,兵部的人出面无可?厚非,礼部户部插进来后,他反倒觉得有猫腻,或许是他性子多疑的缘故吧,无论谁来都像别有居心的坏人,此刻看张硕不遗余力的往他跟前凑,少不得想到这?连番事情都因张硕而起。

    要不是张硕心血来潮弹劾罗忠,他脑子发热给张硕点了两句,张硕也查不到那些?线索,而他不会良心发现突然想帮罗忠正名,结果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因此,他??话时脸色冷得像清的寒霜,张硕心里鼓,讪讪道,“没事。”末了管不住嘴,声问,“你??兵部五日内能?抓到人吗?”

    大街巷都是官兵,兵部真是狗急跳墙了,凡是稍有可?疑的人都抓起来严格盘问,继续下去,能?不能?抓到人不好??,引起民?怨是早晚的事儿?。

    人在聂府,兵部除非强攻,否则肯定抓不到人,霍权不会和张硕??,敷衍的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他不担心冬荣和老管家露出破绽,两人跟着聂凿多年,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哪儿?有聂凿现在的地位,不知为何,霍权对聂凿身边的人有种盲目的自信,所以,当下午出去看热闹的御史回来??劫狱的是两拨人,霍权眉心跳了跳,心想他还是大意了。

    官兵们?呈地毯式的搜索,哪怕找不到人也会找到点证据。

    他很想仔细问几句,又怕不心??漏嘴,忍着没问。

    等人走?后,关上门,偷偷问冬荣,“你们?被人看见了?”

    冬荣想了想,回答得极为干脆,“没有。”

    “丁大呢?”

    “在外边听?消息呢。”冬荣看了眼透光的窗户,“奴才去问问?”

    “不用。”霍权心里有些?焦急,但他还不至于?乱了阵脚,“再等等看。”

    到了傍晚,又有兵部的消息传来,消了两拨人劫狱的??法?,??兵部守夜的官兵没睡醒,以为听?到劫狱的人斗嘴就?以为是两拨人,实则就?是一拨人,不过那些?人来势汹汹,好几十号人,训练有素,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假扮的。

    听?到这?个??法?的霍权埋在书?案前很久没动?过了,薛向志的死是聂凿所为,然而他发现章州还有其他几股势力在暗斗,不把卷宗上的事情联起来看根本不会有所察觉,比如罗忠侍从水土不服进的医馆,那间医馆背后的东家姓曾,而薛向志后宅有位姨娘也姓曾,那间医馆在章州有名气,据??药材都是从滇州采购的,滇州土壤气候特殊,种植的药材茶叶极为有名,但他记得不错的话,滇州通往章州需经过土匪横行?的垫坡,若没有过硬的本事,那条道根本走?不通,如果绕远路再走?水路绕去章州,成本大大提升,照医馆的价格卖出去绝对会赔本。

    不论哪种情况,那间医馆有猫腻。

    而被灭口的隔壁掌柜,似乎也和薛向志有关系,霍权觉得杀掌柜或许是有其他原因,不简单是为了灭口。

    其实想知道更多,问秦宁是最?简单的,偏偏那人是秦家的人,霍权心有戚戚不敢走?太近了。

    桌边站定的丁大还在??从兵部听?到的风声,“兵部的人倾巢出动?,上午看见行?动?可?疑的就?抓,下午着重盘查各大医馆药材铺,应该猜到那些?人伤势严重,旧了他们?会请大夫医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聂府最?不缺的就?是药材,根本就?没请过大夫,兵部怎么想都想不到人在聂府。

    “奴才看兵部的人没什么本事,大人不用太过担心。”

    几人对聂凿忠心耿耿,在他们?心里,聂凿放的屁都比其他人香。

    霍权见怪不怪了。

    天色渐暗,外边突然热闹起来,且闹声渐渐逼近,霍权心里紧张了瞬,门口的冬荣探进头来,“几位御史大人来了。”

    近日闲暇,几位御史的心思都在整理卷宗上,少有这?般气急攻心的时候,最?先进来的是李御史,他朝霍权行?礼,气冲冲道,“大人,你得为咱做主啊,兵部欺人太甚,一天下来抓不到人,竟要盘查百官府邸,他们?若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也就?罢了,一群官兵不由分??地闯进我家里...所谓大狗还得看主人呢,他们?是向大人挑衅呢。”

    不就?没借人手过去帮忙吗,兵部假公济私报复他们?,李御史下衙回府,还未回屋,门房厮白着脸冲进来喊出事了,他一头雾水,出去一看,却是十几个官兵闯进来,揪着几个丫鬟婆子威逼利诱,劫狱是何等罪名,似乎要嫁祸到他头上,李御史吓得差点晕过去,来不及和他们?周旋,其他两个御史府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不是兵部搞鬼又是谁?

    三?十好几的男人,竟被这?事气得眼眶泛泪,霍权转向最?边上的韩风,“公主府上也有人去?”

    那兵部真是胆大包天。

    韩风掀了下眼皮,视线看向别处,“没有。清兵部来人,是下官招待的他们?。”

    给兵部冷脸的人也是他,他不想连累其他人,扪心自问,不希望聂凿出事,经过赵梁那件事他算看清楚了,哪管什么好人坏人,能?达到目的就?行?,聂凿这?人心狠手辣又如何,以恶制恶管用就?行?,兵部借题发挥,聂凿要去兵部闹事,他理应追随。

    男子汉言必信,行?必果,聂凿替他除掉赵梁,他愿意供他使唤,心甘情愿。

    霍权不懂韩风心底的想法?,以为他对连累其他御史过意不去才跟着来看看有没有帮忙的地方,看向李御史,“那些?人抓了府上的人?”

    “不知道,出事后下官就?跑了出来。”李御史??,“在街上遇到其他御史才知道都出了事。”

    门口的冬荣再次探进头来,“可?要奴才回府瞧瞧。”

    别让兵部误误撞把人给找着了,那昨晚就?白忙活了。

    霍权轻轻摇头,冬荣不敢多言,只盼老管家警醒些?,莫让人钻了空子。

    “大人得为下官做主啊...”几人齐齐跪地,向霍权求救,如果是其他事,霍权可?能?会明哲保身,这?件事他不出面不行?,御史台本就?名存实亡,再任由兵部拿捏,他这?个四品御史不去杀人放火名声也不会好听?到哪儿?去,他扶各位御史站起,思忖道,“我先让人去问问什么情况,兵部如此行?事,势必要找他们?讨个??法?的。”

    不过眼下时机未到。

    他吩咐丁大带着两个人去各御史府看看,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众御史心里没底,又不敢轻易离去。

    丁大去得快,回来得也快,骂兵部官兵是孬种,见着他就?跑,出去时丁大担心兵部突袭聂府,还想回府瞧瞧,去李御史府上看了后就?消了这?个念头,兵部欺软怕硬,吓吓李御史他们?还行?,盘查聂府他们?恐怕还没那个胆儿?,毕竟冬青和老管家比他厉害多了,兵部去了保证竖着进横着出。

    丁大破口大骂的态度颇让众御史解气,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天越来越暗,灯火通明的御史台,静悄悄的,丁点走?动?的声响都不曾有,直至张硕踉踉跄跄地哭着跑来,??兵部抓了张家的人,求聂凿救他。

    张硕在门口绊倒进屋的,进屋后双膝跪地爬到霍权脚边,满两惊慌痛哭流涕的表情让众御史想到自己进门是否也这?般丢人,不过他们?似乎没有哭,这?点比张硕强,思及此,众人心下稍感欣慰,哪怕外边闹翻了天,只要想到霍权在,心就?莫名踏实。

    真是奇了怪了。

    “起来??话。”丁大不喜欢张硕,窝囊废一个,遇到事情还比不上他,丁大弯腰,粗鲁地把他捞起来,“动?不动?就?哭,晦气。”

    张硕抹了把眼泪,发现同僚们?都在,素来不合群的韩风也端坐在霍权旁边,他迟疑出声,“不用巡城吗?”

    韩风顿了下,“到处是官兵,我去倒是多余了。”

    提到官兵,张硕脸又白了下来,哽咽道,“从来不知,咱光明正大的五品官连九品吏都不如。”

    御史没有实权,韩风作为巡城御史,底下连追随的官兵都没有,巡城遇到不平事,只能?张嘴呵斥,这?招对普通百姓管用,对官宦子弟没有半点用处,不像刑部和兵部,守城官兵都能?把你拦在外边,以前张硕不觉得有什么,但想到兵部硬闯府邸凶神恶煞威胁他家人,那份不屈和不甘通通冒了出来,磨牙,“兵部那群狗杂种,哪日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弄他们?...”

    李御史挖苦他,“就?你还想弄他们?,不被他们?弄死你就?夹着尾巴偷乐吧。”

    细数朝廷各部,吏部主管考核,权力最?大,户部掌管天下银钱,最?富裕,礼部主管祭祀礼乐,最?得人敬重,兵部兵力强壮,最?硬气,刑部和大理寺负责各地刑事案件,地位不凡,而他们?这?群负责监察文?武百官的御史竟成了最?没地位的。

    不得不??句可?怜。

    李御史不禁感慨,“咱啥时候才能?像兵部那样一呼百应啊。”

    他们?去刑部调阅卷宗都得舔着笑讨好人家,兵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其他几部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能?帮则帮,不得不??让人羡慕。

    又坐了半个多时辰,霍权让丁大再去听?外边什么情况,众御史不知道聂凿什么主意,但默契的不插话,甚至不找霍权闲聊,生怕破坏了霍权大计。没错,霍权静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却不品茶的神情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众御史不敢随意断他的思路。

    这?次丁大去了有些?时候,张硕在外奔波许久,早已饥肠辘辘,因身体原因,又不敢多饮茶,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屋内分外明显。

    张硕揉了两下肚子,挂着泪珠的脸上闪过丝尴尬的笑,“肚子不争气,诸位别见怪啊。”

    已经很晚了,霍权让他们?出去吃点东西,聂府天黑就?派人送了晚膳来,霍权心里有事,到现在都没动?。因为在兵部守夜官兵??听?到对方斗嘴怀疑是两拨人时,霍权生出个想法?,与其让兵部伙同刑部大理寺暗查章州官银失窃之事,不如他自己把这?桩事揽下来,到时抹去聂凿犯的错也容易些?。

    不过他只是个四品御史,想从兵部刑部大理寺抢这?桩差事恐怕不容易。

    而听?了李御史感慨的其他御史纷纷悲从中来,“历朝历代,咱们?这?群御史恐怕是混得最?差劲的吧。”

    “可?不就?是,巡城,手底下却没半个兵,监察百官,每次都被他们?联合挤兑...”

    “其实。”霍权眼珠转了转,落到几人身上,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想翻身还不容易吗?兵部嚣张是因为手握重兵,只要咱想,咱也能?有!”

    一室安静,众人齐齐抬头看向霍权,沮丧的眸底迸射出充满希冀的光来,慢慢又暗淡下去,“大人??什么笑话呢。”

    有些?事只敢在心里想,因为根本办不到。

    见众人垂头丧气,霍权字正腔圆道,“我有办法?!”

    屋里再次鸦雀无声。

    这?晚,大家就?在屋里密谋翻身的事。

    兵部闯了好几家御史府邸,却不敢去聂府闹事,等到半夜都不见兵部来人的老管家对兵部嗤之以鼻,清去旭日院看聂煜,少不得吹嘘番自己黄雀在后从冬荣他们?手里抢人的事,聂煜本就?对劫狱之事好奇,他问两句,老管家就?把前因经过细细讲给他听?。

    听?到最?后,聂煜大喜,拍桌大喊,“赏,必须赏!”

    老管家乐不可?支,眯着浑浊的眼不住附和,“是该赏,是该赏,等大人回来老奴与他????。”

    聂煜昂起头,“我不能?做主吗?”他已经很努力的读书?想为爹爹分忧了,就?是陈先生教得慢且杂,他需要花很多时间学习其他东西。

    老管家垂眸看他,府里就?一个少爷,他的话能?作数吧。

    老管家拍胸脯,“少爷当然能?做主啦,那老奴现在就?去安排?”

    聂煜忙不迭吩咐聂轻再给他披一件外套,他要跟过去看看,他没见过老管家做事,平常这?种赏下人的事儿?都是冬青做的,他非常好奇,待穿好衣衫,他拉起老管家略微粗糙的手,笑眯眯道,“煜儿?给老管家指路。”

    老管家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好好,少爷体谅老奴是老奴的福气。”

    老管家是个行?动?派,出门就?喊人去库房抬箱子,动?静不,冬青也来了,聂煜心有忌惮,声向冬青解释,“冬青,你们?劫狱辛苦了,领了赏钱出去使劲挥霍吧。”

    他记得有次爹爹赏赐冬青他们?钱时就?这?么??的,聂煜记性好,到现在都记得。

    冬青站在他身侧,身形挺拔,神色淡漠,于?在爹爹面前时大相径庭,聂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冬青不严肃些?,怎么管教手底下的人。

    各府管事都来了,低眉顺目的站在两步远外,他们?年纪都不大,穿着身暗色长袍,衬得皮肤黑黝黝的,加上体格壮硕,乍眼瞧着不像城里人,更像山里家劫舍的匪徒,然而聂煜一点都不害怕,相反,笑盈盈地看着众人,挨个挨个招呼,他模样招人喜欢,众人少不得追捧他几句,倒是老管家,目光森冷地望着他们?,敲道,“京城不比边境,敌人耳目众多,咱们?要谨言慎行?,不能?像在边境时没规没矩的。”

    “是。”管事们?整齐划一的附和,声音洪亮,聂煜不自觉地挺起了脊背,微微抬眉,才注意到管事们?昂首挺胸身形笔直的站着,剑眉入鬓,五官粗犷,比聂远山府上的管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聂煜去过的地方不多,聂远山过他,因此对聂远山府上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老管家又??,“京里局势复杂,大人待咱们?恩宠如山,万不能?为那点蝇头利就?做出背信弃主的事来,要是被我发现谁出卖大人...”??到这?,管事们?脸上没什么情绪,聂煜义愤填膺地抿唇,听?老管家声色俱厉道,“必将他碎尸万段。”

    管事们?齐齐弯腰,态度又温顺下来,嗓音喷薄有力地道,“不敢,的必忠心耿耿,誓死追随大人左右。”

    聂煜很满意他们?的态度,仿佛下一刻叫他们?起兵谋反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退缩的那种,他抵了抵冬青袖子,稚气的问,“这?就?是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冬青看他,轻轻颔首,随即看向兴致高昂的老管家,老管家扬起手,就?有侍卫抬着个木箱子来,不是大人惯用的铁箱,冬青心想。

    木箱子落地,老管家不疾不徐地拿出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入锁孔,他动?作平稳,完全不像眼神不好使的人,聂煜觉得新奇,“老管家的眼睛好了?”

    冬青笑着摇头。

    老管家要强,什么事都不服输,没有十全的把握哪儿?会自己动?手,照他看,锁孔里该是有磁铁,能?吸住钥匙...

    老管家还真是...

    锁孔开,老管家慢慢地开箱子,抓了把银子随意递给抬箱子的侍卫,“下去吧。”

    侍卫脸上情绪不显,温顺地躬身,“谢老管家。”

    离去时,不忘朝聂煜和冬青行?礼,此时的聂煜注意力全在老管家手上,并没给任何反应,老管家动?作有些?墨迹,抓了两把随银子给侍卫后,又用力的抓银子,管事们?井然有序的上前,摊开双手接过,从容坦然,脸上不见半点大喜之色。

    箱子不大,但用了些?功夫在把银子分完了。

    领了赏钱的众人脸上露出愉悦之色,聂煜撑着下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剩下的空箱子已经抬下去了,老管家拍拍手,朝冬青挑眉,极为得瑟,冬青忍俊不禁,他不知道老管家从哪儿?听?来的规矩,他们?在南境时的确这?样分钱的,不过更有仪式感,他没作声,老管家抬起手,往聂煜方向探了探,“少爷,事情办完了。”

    聂煜回过神,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轻声问,“会不会少了点,好像没看到金子。”

    爹爹??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金子也该一起花才是,刚刚他没有看到金子。

    老管家嘴角抽搐了两下,“还要赏金子?又没让他们?起兵造反,赏金子是不是太贵重了?”

    “是吗?”聂煜若有所思地看向冬青,后者在老管家近乎吃人的目光中徐徐点头,“老管家??的有道理。”

    听?到这?话,老管家才咧嘴笑了,“老奴是依照京城规矩来的,信老奴不会出错的。”

    “老管家太厉害了...”聂煜拍手欢呼,无比真诚地夸奖,“姜还是老的辣,谁都比不上老管家。”

    老管家得意地笑,“那可?不是吹嘘,老奴若没几分能?耐,早被人害死了,想当年...”老管家年轻时的经历可?谓惊心动?魄精彩纷呈,聂煜耐心地听?了整整两段故事才??回屋读书?的事,老管家不敢耽误他,硬拽着冬青去自己房里聊天。

    外面乱糟糟的,而聂府却其乐融融,领了赏钱的侍卫们?喜不自胜,之前赌博被冬荣得鼻青脸肿,再不敢玩丧志的游戏,而是把银子裹紧雪里往人身上砸,谁接到就?是谁的,如果落到地上对方又捡起来砸,手脚若迅速,既能?抢到银子,还能?锻炼身体。

    这?个办法?是训练死士用的,只是训练死士时银子换成了米饭,为了填饱肚子,那些?死士连同伴都要杀,聂凿曾和他们???起过,众人无不庆幸自己跟了位好主子,在南境,和敌国完仗清扫战场也会得到些?金银珠宝,他们?私底下就?是这?么玩的。

    聂凿以军功来论分给他们?,他们?再公平的抢。

    秦家军每次看他们?玩这?个游戏都骂他们?脑子进水了,偏偏他们?每次都玩得不亦乐乎,李先生捧着书?追出来,语调慢吞吞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们?不要喜欢雪就?丢了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侍卫们?抓着裹银子的雪朝人胸口砸,兴致高昂,哪儿?会搭理李先生。

    陆陆续续又有人从房间里跑出来,卷着中药味混入寒气里,李先生嗅了嗅,又唉声叹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生着病怎么能?不爱惜身体...”

    “李先生,你让我们?玩半个时辰吧。”这?几日读书?快把人逼疯了,真的,杀人都没这?么难过。

    “我收了聂大人的钱怎么能?不办事,罢了,你们?喜欢,咱们?就?在这?读书?吧,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李先生翻开书?,食指顺着书?页划到自己刚讲的位置。

    众人抓头哀嚎,齐齐倒地躺着装死,粗噶着声喊,“李先生,我们?晕倒了,你??什么都听?不见。”

    李先生太能?唠叨了,简直杀人于?无形,算算从他进门多少人染上风寒的?

    “礼则篇已经讲完了,现在我们?讲...”李先生眉目坦然,自顾接着往下讲,院子里的其余众人躺着装死。

    聂煜被陈如松拉着来偏院看到的就?是满地光着膀子躺着不动?的人,聂煜眨眨眼,看向陈如松,“陈先生要我看这?个?”

    还不如在屋里写功课,雪年年都有,银子经常来,功课天天不同呢。

    他撅起嘴,手抄在背后,转身就?走?,陈如松蹲身,搂过他肩膀,“他们?玩得这?般高兴,煜儿?就?不想玩?”

    他拍聂煜胳膊,“煜儿?和他们?玩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他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有孩子不贪玩。

    聂煜晃了晃胳膊,双手往胸前一环,抬着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如松。

    陈如松被他看得神色僵硬。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道老迈的声音,“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凡爱众,而亲仁,大家跟着老夫读...入..则..孝...”

    李先生看着书?,语速很慢,“出..则..孝...”

    拖长了音。

    聂煜听?得清清楚楚,他哼了哼,别开脸,以行?动?控诉对陈如松的不满。

    别人的先生无论何时都想教学生读书?,他的先生只会耽误他写功课。

    聂煜张开手,再次重重地环在胸前,陈如松尴尬地笑了笑,“你年龄,和他们?不同。”

    念完这?句话的李先生见院里众人没反应,哀声长叹,“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陈如松身形再次僵住。

    聂煜看他神色有异,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陈如松:“......”

    这?孩子成精了吧,陈如松揉揉他脑袋,被聂煜躲开,他也不尴尬了,“你既是喜欢写功课,那咱就?回去吧。”

    聂煜不动?,低头看着地面,浓密的睫毛像扇子在脸上铺开,几颤后,聂煜抬头,若有所思地跑向李先生,陈如松心口发紧,急急喊了一声,聂煜却是没有回头,陈如松脸色煞白,心想等聂凿回来,他怕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