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叙旧 你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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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昏暗, 已经是傍晚十点,街边的行人依旧很多。

    灯红酒绿,车流如织, 还有不少路边摊在卖力地吆喝, 烧烤的香味儿从街头飘到街尾。

    靳城很久没感受到这样接地气的热闹氛围了。

    不过,更热闹的来源, 是从认出他开始,就一直激动得喋喋不休, 嘴巴一刻也没停过的鱼莜。

    她关注的问题从他什么时候从意大利回来的, 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她, 为何这些年也不联系她, 是不是不想认她这个师妹了,到八卦他有没有找女朋友, 这次突然回来是良心发现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靳城没有被她绕晕,思路清晰地一句句回答。

    昨天晚上刚刚回国, 这些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一开始是因为还没有站稳脚跟, 怕他们担心, 后来, 往家里电话怎么也不通了。他工作很忙, 也没有时间谈女朋友, 这次回来, 是想家了。

    鱼莜这才想起来, 靳城走后的第二年,家里的座机就坏了,一直也没有修。以爷爷那神出鬼没, 随心所欲的性子,要不是鱼莜执意给他买了部手机,不然要想联系他比登天还难。

    “我就要把座机修好,可是爷爷嫌麻烦,一直都不肯叫人上门来修……”

    鱼莜抱怨,靳城走时,她才十四岁,别拿零用钱去修座机了,连发言权都没有。

    鱼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餐厅工作?”

    “稍微听下知道了,你现在可是烹饪圈里的红人,我在意大利的报纸上还看见了你夺冠的新闻。我白天回了趟老家,看到门落了锁,就知道去哪儿能找到你了。”

    靳城的口吻认真沉静,完全不像她一激动,连话都不连贯。

    在鱼莜的印象中,师哥一直就是这样,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比同龄的男孩子成熟许多。平时放学后,也不去跟同学们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辅导鱼莜做功课,做完功课还要给她开灶,练习上次师父教的烹饪手法,免得她下次被师父检查的时候,又要挨罚。

    所以,鱼莜在靳城身边总觉得很安心,似乎天塌下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撑回去。在他身边,鱼莜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女孩。

    靳城表面平静,实则从见到她后,他的目光一直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十年未见,她已然从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全然褪去了青涩,甚至有了几分女人的温柔气质。

    靳城很清楚这温柔是表象,她那份骨子里的倔强比汉子还汉子,不然也做不了这一行。

    今天去的那家餐厅,规模不,而她已然管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包括前台的服务生提起她这个总厨来,完全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反而对她极为推崇。

    想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她真的经历了很多,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吧……

    不过,一到和他单独相处时,时候那股缠磨人的劲儿,倒是一点也未变。

    “都问完了?”

    靳城的语气颇为无奈,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差不多吧,还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没事,来日方才,想起来再问也不迟。”

    靳城终于点上了那口在餐厅没来得及抽的雪茄,笑意深邃:“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我问问你了?”

    鱼莜点头。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强健着呢,我跟你,我才知道,爷爷居然是中华美食协会的副会长?师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爷爷什么事都跟你商量,唯独不信任我这个孙女。”

    鱼莜的语气酸酸的。

    靳城笑:“别瞎,师父是最疼你的,他老人家人在哪儿?”

    “自从比赛结束后,他就回胶东老家去了。”

    他无声地看着她,鱼莜知道他是想问她怎么还留在这里,不跟师父一起回老家。

    “我答应了别人,签了合同,要在沁园春工作两年,等时间到了,我会回去的。”

    鱼莜也考虑过和柯奕臣的问题,但她觉得两个人只要感情到位了,距离不是问题。

    毕竟,爷爷养育她多年,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若不能在他身边照料晚年,鱼莜实在放心不下。

    “嗯,放心让你来当总厨,你们餐厅老板有眼光。”靳城话音带笑。

    鱼莜听出不对味了:“我现在厨艺见长,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师父就可劲折腾我一个了,你在国外接受文化熏陶,我也不能落后,一定要把本家菜系学到家。你要是不信的话,哪天咱俩碰一碰?”

    鱼莜只顾着耀武扬威,没看前面的路,即将撞上路边的消防栓。一只宽大的手轻罩住她的头顶,把她往马路内侧带去,避免了她的膝盖和消防栓近距离接触的尴尬。

    靳城趁机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和谁碰一碰?没大没。”

    鱼莜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皱眉:“师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怎么有种还不到你胸口的错觉?”

    “你那不是错觉。”

    “啧啧,还是国外的牛奶养人呐,你再高就奔着一米九去了,心找不到女盆友!”

    鱼莜好气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吃的也不少啊,怎么就不长个呢,她这一米六的身高,跟他这一米八八的大高个走在一起,也太拉胯了。

    “这跟喝什么牛奶无关,和基因有关。”

    靳城这刀插的,鱼莜更气闷了,反正他俩这基因,一看就不是亲生兄妹。

    “这里地段不错,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在散步。”

    靳城看着周遭的行人,若有所思地。

    “可不是吗,这可是市中心呀,虽然不比一线城市,那也是寸土寸金了。”

    “我算在附近开一家餐厅,到时候来给我帮忙。”

    靳城陡然了这么一句,鱼莜一愣,苦笑:“你怎么一回来就要开餐厅啊,我恐怕帮不了你……”

    后厨天天那么忙,自家餐厅还管不过来,她这跑到别家餐厅帮忙算怎么回事?

    “怎么?”

    “我这签了合同的,要在餐厅做满两年的啊。”

    “你这是签合同还是签卖身契?”靳城挑眉。

    可不嘛,一开始是赌着一口气,想着待遇也不错,两年也没多久,现在两年还没到,倒是先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鱼莜在心里吐槽。

    靳城难得没听她回嘴,有些奇怪:“你还真把自己给卖了?”

    “唉,不是卖身契也差不多了。就以前,不想干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现在,有了男女朋友这层关系,我对沁园春也多了一层归属感,再也不能撂挑子就走人了,总要顾忌他的感受……”

    身旁的脚步忽然停下,听者像是没反应过来,“男女朋友?”

    鱼莜点点头。

    “你谈恋爱了?”

    “是啊,就是你刚刚的那个,特别有眼光的餐厅老板。”

    身旁的人落后几步,迟迟没跟上来,鱼莜奇怪地回头。

    只见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靳城的神色,仍保持着往嘴里送雪茄的姿势,手臂悬停在半空中。

    似是回过神来,男人把雪茄叼回嘴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继续朝前走。

    “什么时候谈的?”

    “刚谈不久。”

    “人品怎么样。”

    “那还用,我总不会看上个渣男吧。”

    靳城不置可否,轻笑:“你的眼光不好……哪天带我见见,”顿了顿,又揶揄道,“身为大舅哥,怎么也要给你把把关,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把我的师妹骗到手了……”

    “我的眼光怎么了,见是肯定要见,但是我跟他都很忙,平时一周也不一定能见到一回……不过我觉得这个频率也挺好,我也不喜欢整天黏在一起。”

    鱼莜完全把靳城当做长辈,话也没有防备,自然而然地就吐露了一些俩人之间的私密。

    “……是么。”

    靳城不经意地挑眉。

    好像,有机可趁。

    之后,鱼莜又起她当初刚进城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初来乍到,投了许多简历都石沉大海,面试的时候还傻乎乎地背着一口大锅,被别人嘲笑背锅侠,误以为找到了后厨的工作,结果只是个洗碗工,还碰上了同期的实习生倾轧,差点丢了饭碗。

    这些事放在以前,还会觉得稍许心酸,现在,都能当做笑料来讲。

    靳城有一搭无一搭地回,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全被鱼莜已经有男朋友这件事勾走了。

    虽然回来之前,他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又觉得难以接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养护多年,精心呵护长大的青梅,突然某一天,被人连根带土地刨走了,连招呼都没一声,就栽在了别人家的院子里。

    靳城吐了口烟圈,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趁他不在、挖他树苗的人,狠狠和他一架。

    鱼莜念叨起她刚进城找工作的趣事,靳城也忽然想起来,他当初初到佛罗伦萨,身无分文,只能和流浪汉抢夺公园的座椅。最后,他以脑袋上挨了一酒瓶为代价,成功抢到了那张座椅,蜷缩着得以睡过一晚。

    他以为那就是他这辈子失意的巅峰了。

    原来此时此刻,才是。

    靳城深深吸了口雪茄,烤烟草的辛辣裹挟着甜腻的巧克力香,也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好一点。

    每次,他情绪低落或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就会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她,想到终有一天,会回到她面前,你哥出人头地了,以后哥养你。

    似乎就又有了动力。

    昨夜,他近乎没睡,一直在幻想和她再次见面的场景,就在五分钟前,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

    然而……这就是所谓的开心不过三秒么?过山车都没这么刺激。

    鱼莜见他烟不离手,只觉得他从国外回来,烟瘾倒是大了许多。

    “我突然想起来,你十五岁那年,我发现你藏在灶台里的烟头,你哄我,不告诉爷爷就带我去山上抓野兔,做八宝兔丁给我吃。后来,我们一直追着兔子到兔子洞,发现那是一只哺乳期的母兔,还有一窝没长毛的兔子,就放过了它们,八宝兔丁也没吃成……”

    鱼莜的话音里还带着几分对八宝兔丁的怨念。

    想起和鱼莜的孩童往事,靳城的眉梢染上笑意。

    “……还记着呢,行,明天带你吃好的,这里你熟,顺便带我在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适合开西餐厅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