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上圣明

A+A-

    外头敲锣鼓的声音已经传来,沈嘉起身走了出去,客栈门口围满了人,有些是侍卫,有些是来看状元郎的百姓,沈嘉一句话还没就被人在胸口挂了一朵大红花,然后推上了马背,随着敲锣鼓的仪仗队往前走。

    道路两侧很快就聚集满了围观百姓,沈嘉坐在马背上笑得脸都僵了,踏马游街看起来风光,但谁游谁知道,简直跟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大猩猩似的,太尴尬了。

    很快,榜眼和探花也都来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甲的三位全是年轻帅哥,沈状元那长相就不必了,榜眼是江苏名门之后,百年的书香世家,探花乃镇远侯嫡子,皇上年少时的伴读,家世才学都无可挑剔。

    这样三个青年才俊一起骑马游街,身前挂着大红花,引得路人尖叫连连,不少闺阁女子朝他们抛掷香包手绢,沈嘉已经被砸中好几次了。

    热热闹闹地绕城走了一圈,路过一家酒肆时,二楼临街的窗户那挤着一排人,一名娇俏的女子手执团扇,半掩着面,害羞地看着走在最前头的沈嘉。

    一旁的丫鬟趣道:“三姐,您看状元郎竟然如此年轻俊俏,我看比大姑爷二姑爷强多了。”

    “别胡,大姐夫是国公府世子,二姐夫是大将军,一个的状元郎怎么比得了?何况还是门户出身的。”

    这名女子乃是首辅大人家的庶出姐,也是徐首辅想要嫁给沈嘉的那个,之前听是蜀州地方来的举人,三姐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可她一个庶出的姐,哪里敢违背老太爷的决定。

    好在那沈嘉高中了状元,今天一看,竟然还是个如此俊俏的年轻公子,三姐的心稍稍平衡了些,虽然比不得两位姐夫贵气,但有徐家帮衬,将来未必比不过前面两位姐夫。

    隔壁厢房里,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也在看沈嘉,表情微妙,“就是他?”

    “是的,姐,我也是偷听老爷夫人谈话时才得知的,您……既然没人知道,咱们也当不知道就好了。”

    “哼,什么当不知道,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既然敢拒绝了我们陈府的提亲,想必是想攀更高的高枝吧,这样的男人不过是一个软蛋,谁要嫁给他!”

    “可奴婢听他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家,其中还有徐首辅家的媒人呢。”

    “首辅大人家的两位嫡出姐不是已经嫁了么?”

    “您煳涂了,徐家还有个庶出的三姐年纪正当年,再怎么也不可能嫁个嫡出的姐和寒门联姻吧?”

    “别寒门寒门的,你看他那一身气派和身上的衣裳,哪里像是寒门出身?无非是比长安高官勋贵人家差一些罢了。”

    “还是姐英明。”丫鬟是看不懂她家姐的心思了,一会儿人家软蛋,一会儿又觉得他家世不错,这到底是满意还不满意啊。

    陈家姐盯着沈嘉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长成这样,要是嫁给他岂不是天天做梦都会笑醒?”她摸着自己的脸笑了起来,:“如果生个闺女像他,那可真真是玉女下凡了,不行,我得服爹娘再去提亲。”

    丫鬟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怎么就要去提亲了?明明好只是来看一眼敢拒绝她的人长什么样的。

    丫鬟急忙拦住她:“姐,您可不能去,老爷夫人要是知道您偷偷跑出来看男人,还不得断你我的腿?”

    “嘁,怕什么,也得他们先抓得住我再。”陈姐见队伍已经走远,招唿丫鬟离开,出门时正巧与隔壁出来的徐三姐碰了个面对面。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挂起亲热的笑容,你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三姐姐……”我一句:“陈妹妹也来这里喝茶?真巧啊。”

    丫鬟们看着两位主子亲人地手挽手,一起下楼梯,然后在门口道别,仿佛闺蜜似的,可各自上车后,一个用帕子擦手,一个连衣裳都换了,脸色都不好看。

    陈姐丢开帕子,冷哼一声,“徐娇真是虚伪,几日前的宴会上,我还亲口听她沈嘉的坏话呢,今天居然又巴巴地来相看了。”

    徐娇此时也铁青着脸,问丫鬟:“记得你之前提过,好几户人家都向沈嘉提过亲,可有陈玉蓉的名字?”

    “这奴婢没注意过,那些媒人口风紧的很,问了也不会透露出来的。”都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被拒绝了总是丢面子的事,媒婆哪里敢泄露出去。

    “哼,陈玉蓉那个大字不识的野蛮女人,嚣张跋扈,这样的女子谁会要娶她?”

    丫鬟自然顺着她的意:“那是自然,姐您无论家世外貌还是才学品行都比陈姐高出许多,她哪里配与您比。”

    沈嘉还不知道自己游了一次街就引来了不少烂桃花,他很少骑马,虽然只是慢慢走着,但走到宫门时两条腿已经磨破了,走路都得外八字才行。

    今年的恩科是加设的,庆嘉帝上位后时局动荡了两年,杀了不少官员,人才不够用这才加设了一次恩科,所以这次只录取了一甲二甲一百八十人。

    宫里为了这次琼林宴还是好好整饬了一番,从入宫开始,沈嘉就看到了一排排红灯笼,还有非常长的红地毯,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大婚呢。

    “要不要搞的这么喜庆啊?”沈嘉自言自语道,想起前男友大婚,他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各位大人,陛下已经在琼林苑等候了,请随咱家来。”今天来传话的太监换了一个,沈嘉认不出,只听探花郎笑着和对方招唿,一副很熟的样子。

    “这位是司礼监的掌事公公,姓孙。”探花郎好心地给大家介绍。

    大家纷纷跟孙公公招唿,别看对方只是宫内宦官,但能做到司礼监掌事,已经是正三品,能力人脉都不能瞧,何况这些宦官是陛下近身伺候的,得罪谁也不能轻易得罪他们。

    沈嘉自然也随大流和孙公公拉了两句家常,居然还发现两人是老乡,这可就有意思了。

    孙公公感慨道:“咱家自幼进宫,几十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家乡变成什么样了。”

    “若姓孙,保宁府中还真有位孙姓人家,只是不知与孙掌事是否有亲。”

    “怕是没有的,家中老当年闹饥荒都死光了。”

    沈嘉心知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道了歉也就绕过这个话题了。

    话间,琼林苑已经到了,一群人急忙整理形容,然后上前跪拜。

    赵璋的目光落在沈嘉身上,昨夜是他冲动了,今早醒来还有些后悔,也不知道沈嘉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对他念念不忘。

    他坐的高,看到的只是一颗颗黑脑袋,沈嘉跪在最前面,一身月牙白的纱衣在他脚边铺散开来,脑袋垂的比任何人都低,但赵璋知道,他并非真心臣服与帝王之威,只是无颜见自己而已。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赵璋恨不得卸掉他的伪装,让满朝文武瞧瞧,这么个姿兰玉树的青年其实内里有多糟污,竟然在中榜之日招倌!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杜总管悄悄提醒了一下他,赵璋收回目光,平淡地:“平身吧,入席。”

    沈嘉趁着起身的时候抬头扫了一眼,见主位上只有皇帝一人坐着,并没有皇后嫔妃之类的出现,心里稍微好受些,然后坐到了指定位置,因为今天的鹿鸣宴是专门为金榜题名的学子准备的,因此沈嘉他们得以坐到最显眼的位置,以后想坐得离皇帝这么近可就得官居一品了。

    杜富成乃是司礼监掌印,宦官第一人,也是皇帝的心腹,听赵璋能成功上位还多亏了他。

    他抑扬顿挫地了一通吉祥话,表达了皇帝对新晋进士们的赞赏以及对他们将来的期待,把一个个初入官场的学子们刺激的自信心膨胀,以为自己将来能唿风唤雨,匡扶社稷。

    但实际上,他们这一百八十号人只不过是朝廷的储备干部,能不能转正还得看本事,就算能转正,大部分人一辈子也都在外地为官,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能位列庙堂之上的屈指可数。

    琼林宴无非是为了让皇帝和满朝文武认识认识新晋的储备官员,聊聊风月,拉拉家常,再比试一下诗词歌赋,悠哉的很。

    沈嘉因为坐的离赵璋太近了,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可偷偷看去时又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在他愣神的时候,身旁的榜眼推了他一把,沈嘉回神,见众人都看着他,眨眨眼,一脸懵圈。

    同批进士中,有几个和沈嘉关系好的,忙帮着圆场,“状元郎这是被舞姬的曼妙身姿迷了眼了,楚尚书刚才问您是否要赋诗一首?”

    沈嘉明显能感觉到上头一股冷风吹来,尴尬地接话:“没有没有,刚才下官是在想住所的事情,一时分了神实在抱歉,赋诗的话,不知楚尚书想以什么为题?”

    楚荣威乃是礼部尚书,一张国字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巴巴的,平时最重礼仪教化,是朝中出了名的古板人物。

    “今日乃大喜的日子,不如就以各位金榜题名的心情来赋诗,增添点喜庆。”

    众人朝上首的皇帝看去,等着他发话,赵璋是知道沈嘉不擅长作诗的,当年一同学习时,他就常评价沈嘉的功利性太重,少了文人的随性疏阔,只专注于八股文,考什么学什么,旁的只是初略学一学。

    他突然想看沈嘉吃瘪的样子,笑着道:“不错,今日才子聚集,不赋诗一首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色,不如以”春”与”喜”为题,大家在一炷香时间内把诗词写下,最后由徐首辅、秦掌院、国子祭酒康大人一同评审,得头名者,朕赏赐玉井坊三进宅院一座。”

    皇帝此言一出,不仅新晋的进士们动心不已,就连朝中文官武将也眼馋的很,文渊阁大学生吴海清起身问道:“皇上,不知我等可否一同参加比试,如此厚赏,老臣也很心动啊。”

    大晋官员的俸禄不算低,但在朝廷做官的哪个不是家里仆从成群,还有四季礼节应酬,开销大的很,许多官员到现在还在租房子住呢。

    一座玉井坊三进的宅院就算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因玉井坊里住的全是高官勋贵,这个奖品价值甚至超过了不少官员一辈子的俸禄总和。

    赵璋见多数文官开始蠢蠢欲动,提醒道:“吴大人是当之无愧的书画第一个人,您老的才学拿出来与这些新科进士们比拼,有点以大欺之嫌。”

    吴大人老脸一红,做了个揖退了回去,不过赵璋也不是不公平的人,想了个法子:“不如这样,谁都可以参加比试,不过分开比,新科进士们一块,奖品不变,朕再拿一座康宁街四进的宅院做奖赏,如此可好?”

    老臣们感动的热泪盈眶,庆嘉帝虽早期手段冷酷了些,但平日里对他们也还和气,奖罚分明,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臣等谢主荣恩,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