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26

A+A-

    回过神之后, 我几乎是用全部力气推开了他。

    赵知砚被我推得猛然后仰,双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才稳住身?体,我唇边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我死死地盯着他,可能酒喝得急了, 加上刚刚还吃了冰,我嗓子是哑的:“你干什么?”

    他不?话,保持那?个斜撑身?体的姿势,低着头。  那?么低着头, 阴影就吞没了他半张脸, 我喉间的气息在抖,心脏也跳得又乱又快, 后来他慢慢支起身?来了, 却仍旧没有看我:“对?不?起。”

    我忽然又觉得眼眶酸了, 却也不?清是什么情绪让我落泪。愤怒吗, 委屈吗, 伤心吗?好像是, 好像也不?全是。

    我似乎是早就昏了头了,抠紧手指掐着衣袖, 牙关咬着嘴唇。  可眼睛却没那?么出息, 反而是有些愣滞的,我望着赵知砚的侧影,他一直都?在沉默,双肘搭着膝盖, 袖口撸到臂一半的位置, 因此?我看见了他手臂的轮廓,顺畅干净的线条, 手腕也是,手指也是。  因为瘦,骨骼的形状也都?显露出来了,被路灯照映得清晰分明。

    我久久地看着,想要挪开视线,却挪不?动。  我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他的手,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又落回膝头,他指尖在颤,连带着声音也是不?太平静的:  “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冲动……”

    他没完,我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

    他离我没那?么近,我喝得上头了也坐不?太稳,一下子就朝他歪倒过去。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开手臂揽住我,我闷在他胸口,仰起头,便直对?上了他眼睛。  我轻声道:“赵知砚,你这人不?守信。”

    他虚空地环着我的身?子,垂着眼皮一动不?动。我继续:“我们好要保密的,我走过去你干吗要拉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被你害惨了……”  他突然开口断:“是你自己先不?守信,这不?能怪我。”  .  我一时没听懂,露出困惑的表情。赵知砚看我一眼,神色淡淡地道:“好了不?喝酒。谁叫你喝的?”  我慢慢“哦”了声:“是啊,我喝了酒,那?你为什么还要亲我?你不?是最讨厌酒味吗,不?是难闻吗……”

    赵知砚哽了一下,好像被我问住了。停顿片刻,他俯身?,重新?凑到我唇边闻了闻。他鼻尖离我很近很近,却终究没有碰到:“其实,也没那?么难闻。”  “是吗。”我笑了一声。

    我觉得越来越困了,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我忍不?住又去看他的手,他手指安静地垂着,修长又干净,我在想,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的手有这么好看。

    “我们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你都?没碰过我……”我抓着他领口,半阖起眼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赵知砚没做声。渐渐他手臂收紧了,很用力地抱住我。  “那?都?是我装的。”他哑声开口,“现在我只想趁火劫。”

    冬夜的风呼啸着刮过我的眼皮,他的声音与风一起到来。我静了一会?,双手攥着他衣领向下拽:“那?好啊。”

    赵知砚被我拽得低下了头,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也或许是始料未及,所以忘了反应。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们就那?么贴着脸对?视,半秒之后,我扬起下巴吻了上去。

    起初他浑身?都?是僵硬的,没过多久就像醒悟过来似的,几乎是疯狂地按着我开始接吻。  他手臂把我箍紧在怀里,唇舌的侵入近乎粗暴,洒在我脸上的气息全是乱的,我被他弄得喘不?过气,直到我也开始发抖,他才终于放开我:“回家。”

    实际上还没到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开了门,钥匙留在门孔里都?来不?及拔,他把我压在墙上,从?嘴角一路吻到脖颈。  “你至于吗赵知砚……”我脊背抵着墙仰起头,他手掌在摸索我的腰,我浑身?一阵阵的热,“门还没关呢,你急什么?”  他低低地:“我怕你反悔。”

    怕我反悔,所以急成这样,这是什么无耻的流氓理论。  我轻蔑地嗤笑一声,赵知砚迅速拔了钥匙带上门,然后抱起我回卧室。他伏在我身?上不?停地亲吻抚摸,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急迫的。  可也是最后一刻,他骤然停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我脸侧,架着身?体,低头看我。呼吸时胸膛一下下起伏着,语调勉强算得上镇定:“你真的想好了,是吗?”

    我仰面?躺在床上安静看着他,我们相?距不?过十公分。在晦暗的灯影里我跟他对?视,然后我:“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他一言不?发地压了下来,他脸颊贴着我的,那?温度烫得吓人。呼吸颤得一塌糊涂,支着床的胳膊好像也在发抖。  我伸手环住他的背,看见他右肩上贴着纱布,砍伤的疤痕还没愈合。  “你的伤没事吗?”我问。  他顿一顿,摘了眼镜,指尖挤进?我指缝里:“没事。”

    他凑近吻我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我用力去掐他的背,他也不?觉得痛似的,我的头在发晕,意识渐渐飘荡起来,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毫无征兆地我记起三年前?那?个冬日的下午,那?个人安静地陷在沙发里,目送我拖着箱子离开的模样。

    “不?爱我了吗梁初?”临走,他扬声问我。  那?时候,我硬是没回头:“是你不?爱我了吧。”

    他好似是笑了一声,笑声像飘渺的雾,萦萦绕绕的:“那?好啊,别?后悔。”

    我后悔了吗?我有没有后悔呢。

    赵知砚抓着我的手,我抿紧了嘴唇,闭着眼睛,声音被我咬住了,可眼泪却是关不?住的,它顺着我的眼角滚落在床上。  后来的后来,在他抱紧我的瞬间,我好像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了。

    因为天气在回温了,因为平湖上的雾散了。  因为冬天快要过去了,因为这座城市,不?会?再下雪了。

    -

    这一觉我睡了好久,醒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挂得很高?。

    我浑身?肌肉都?是酸痛的,额角一跳一跳地疼,我撑着自己坐起来,窗帘开着,阳光洒在床单上。

    我坐在那?儿发了好久的呆,才想起来摸过手机看时间。看见屏幕上数字显示着10:31,下边则是折叠起来的新?消息,大多数来自高?中同学。  八卦还真是有魔力,一夜之间熟或不?熟的都?冒出来了。嘘寒问暖,旁敲侧击,我滑了好几下都?没滑到尽头。

    我没心思理会?,从?那?一大堆有关赵知砚的字眼里,把闵雪这股清流挑了出来。  也不?知是赵知砚让她足够放心,还是这个女人跟我的感情本来就没那?么坚固,她完全不?在意昨晚那?个插曲,也没关心我走后又发生什么,只是甩了个热烈欢快的表情包:  “初初宝贝,姐姐我要睡男人去了!”

    我看完,把手机扔了。

    赵知砚早走了,像从?前?一样,半边床单齐齐整整,被子也叠好放在枕边。一夜宿醉让我脑子都?傻了,我望着他的枕头发愣,过了好久才掀开被子下床,慢慢地走出去。

    这是我春节休假的最后一天,才刚起床就已经过去一半。我心情不?算太好,胡乱洗漱完去开冰箱,余光瞥见餐桌上摆着什么,我扭头去看——一笼包子,一碟菜,一碗粥。

    这还是我第?一次起床后在餐桌看见这种东西?,但他走的时候也就不?到七点,到现在早凉得透透的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默默热了饭吃掉,然后把我昨天那?身?沾满油渍酒味、后来又坐在马路边擦灰的衣服拎出来洗了。  忙完了已经过午,昨晚喝得太猛,到现在胃还烧得难受。我想熬点粥喝又发现没了冰糖,我算下楼去买,穿好外套刚要出门,有钥匙入孔的声音,门被从?外面?拉开了。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我跟赵知砚在门口遇见。  离得太近了,我下意识倒退一步,而他似乎也没有料到,一愣之后,目光飞快地量我一番:“要出去?”

    他手还搭着门把,一条手臂横着,整个人拦在我面?前?。话时有些喘,我联想起刚才隐约听见楼梯间急促的脚步声,我想,他大概是跑上来的。

    我点点头:“我要去超市,冰糖没了。”

    他听了,神色好像松缓一些。他慢慢吐了口气,手松开门把,侧过身?给我让路,我刚要迈步他又止住我:“你还是别?出门了。我去买吧。”  我抬起头看他,他:“外面?太冷了。”

    我把包挂回衣帽架,刚换好的鞋子外套又一件件脱掉。而他刚从?楼底跑上来,现在又一阶阶下楼去了。  我回厨房搅着锅里的豆子,氤氲起来的热气直扑向我的脸,在我脸颊渐渐潮湿的时候,赵知砚再次开门进?屋。

    一袋冰糖递过来,包装袋的温度冰得我手缩了缩。他得没错,今天果然很冷。  我拆开袋子,把冰糖丢进?锅里,赵知砚站在厨房门边没走,那?气氛又静又尴尬,我只好找话:“你怎么回来了?”  他:“请假了。”

    我低着眼“哦”一声。  有些纳闷,可也不?知该不?该多嘴问他为什么会?请假。我抿着唇迟迟问不?出口,赵知砚自己倒是主动话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平湖公园看鸽子吗?今天下午有空,我们去看看吧。”

    冰糖在锅里慢慢化了,我弯下腰,从?橱柜里取了两只碗。

    暗红色的粥水倒进?碗里,浮起腾腾的热雾。  我扶着锅沿,不?由得回忆起昨夜的赵知砚,他在床上抱着我喘得厉害,用力时好像眼眶都?有些发红,那?副疯狂又失控的样子到现在我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声音、气味、温度,全都?那?么真切。  可现在他衣着整齐地站在我面?前?了,他又重新?恢复那?副惯有的模样。冷静、平淡,默然望着我时,昨晚那?双眼睛里曾有过的东西?又都?不?见了,就好像一场梦似的。

    我没回答他,端起两只粥碗,越过他走到餐厅里去:“你还没吃饭吧。我煮了红豆汤,一起喝吧。”

    他还站在厨房边,离我有些远。因此?开口时,略微提了提声音:“可以吗?”

    这话好像就有点歧义了,因为太简短,我并?不?能分清他问的是这一句,还是上一句。  是“可以一起喝红豆汤吗”,还是“可以一起看鸽子吗”?这人话总爱半句半句地往外蹦,谁知道呢。.

    我拉开椅子坐下,捧着碗俯身?闻一闻。红豆夹着冰糖的温热味道充盈了我的鼻腔,我舀起一勺,慢慢送进?嘴里:“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