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47
回?完消息我?就把手机调了震动, 从?卫生间出来,到客厅跟赵知砚看了一会电视。看了没多久,我?困了, 把手机充上电,回?卧室睡觉。
赵知砚没有跟我?一起?, 他只是坐在原地目送我?回?屋。 在我?关门的瞬间,我?感?觉耳边的电视音量好像忽然?了很多,分不清是因为门的阻隔,还是他刚好在那一刻把声音调低了。 我?没在意, 只觉得要真?是被他调低的, 那未免也太低了点。甚至都不如客厅里钟表走针的声音大,这样的电视节目看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后来我?渐渐睡着了, 好像直到临睡前他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而?那阵子我?总是失眠睡不好, 那天晚上却难得睡得很沉, 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醒的时候赵知砚在我?身边闭眼睡着, 可能是胃疼的缘故, 他侧身躺,脸是朝向我?的。
他身后是窗外大亮的天色, 淡淡的蓝, 有些发白。我?看了一会才猛想起?去看时间,卧室里没有表,我?下了床跑去客厅拿手机,屏幕上显示09:15, 离陈炀跟我?约的时间只剩了45分钟。
我?快速换了身衣服, 从?冰箱里拿面包出来啃几口。 那么一折腾,就把赵知砚吵醒了, 他从?卧室里出来,倚在墙边看着我?忙,我?已经马上要出门了,正在门边换鞋,抬手去衣帽架拿包时,他出声问?道?:“你?去哪儿??”
“昨天不是跟你?过了吗,”我?,“上午我?有点事情,办完就回?来。” “我?记得,我?知道?你?要出去。”他,“我?问?的是去哪儿?。”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声音沉沉的。 我?愣了愣,原本都伸向了门把的手又缩回?来,我?转头望向他,他站的很远,脸色很差——生理上差,神态上也不算好,微弓着腰倚在那里,一手还扶在胃上。
我?回?想他方才的语气,是平静的,可又有些闷,像夏日暴雨前那样厚重凝滞的低气压。 而?在我?印象里,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过问?我?的去向,如果?是平时我?也就告诉他了,但这次不行。
我?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随即赵知砚抬脚走过来。 那压迫感?又近几分,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我?身后是玄关一侧的墙壁,脊背抵在墙上,我?仰起?头看他,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低着眼,把我?的手拉过去握在掌心?里。 “是老太太想你?了吗?”他神态自然?地问?,“又要去陪她绣花了吧。”
我?没法“是”,轻轻摇了摇头。他接着又道?:“那是去见闵雪?也对,自从?她让褚霖拐跑了,你?们都好久没见面了。这次又是去哪个酒吧?远不远,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他垂头自顾自地着,我?们之间气氛静静的。 不知为何,我?忽然?就难受得不出话了,我?别开眼去,轻轻挣脱他的手:“不远,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很快回?来。”
我?完他便?抬眸盯着我?,我?们离得很近,对视时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半晌,他笑一下:“到底是谁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哦,我?知道?了——”
“——是你?公司那个实习生吧?”他又重新拉住我?,语气很温柔,“上次他是我?不对,我?有点冲动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没什么的。那天是不是让你?害怕了?才这么不敢告诉我?……”
“你?别这样好吗?”我?还是忍不住了,一开口,才发觉我?声音在颤,“你?明明就知道?……明明知道?我?要去见谁吧……”
是我?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而?赵知砚似乎也没有料到,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 我?看着他的表情,起?初他整个人有点僵,良久之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慢慢将我?放开,看向我?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 “那么你?又为什么非要这样?我?都给你?这么多选项了。你?随便?挑一个,骗一骗我?又怎么了……”
“那么难吗?”他垂下手,“你?,你?要去跟闵雪喝酒了,你?要跟老太太听戏去了……你?随便?点什么,我?就不会再问?了啊,我?立马就让你?走,真?的……” “我?不会撒谎,”我?平静地,“我?也不想骗你?。赵知砚,其?实我?是要去见……”
“可你?都已经答应过我?了!” 我?没来得及出那个名字,他就像一点都不想听到一样,迅速而?大声地断我?的话。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脸色骤然?阴冷下去,情绪似乎也在那个瞬间崩盘了,我?看见他眉头在颤,随即他向前一步,双手掐住我?的肩膀。
“是你?自己的,是你?自己再也不会见他了!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见面?难道?这就不算是骗我?了吗?”他咬牙,“梁初,你?既然?做不到,那为什么要答应?”
他声音大得几乎都是在吼了,震得我?心?慌,我?本能地闭上了眼。 他手指捏着我?的肩,好痛,要把我?捏碎了似的,可那几个字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吃痛地皱着眉,慢慢苦笑一声:“‘一次又一次’?赵知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猛然?一顿,下一秒,我?肩头的力道?撤去了。 我?睁开眼冷冷地望着他,他喘着气站在我?面前,因为情绪激动,眼尾都有些泛红,不过刚才的狠戾转瞬已经没了,他胸膛起?伏着,眼底只剩下诧异的慌乱。
他的神色已经算是答案,我?忽觉得心?脏向下坠了一截,那个瞬间,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回?过神来,我?抬起?胳膊拼命把他推远,赵知砚也不反抗,有些无力地后退一步,倚在玄关的衣帽柜上。
“果?真?是这样,”我?喃喃,“我?还在想呢,怎么那么多次你?突然?就出现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现在我?终于懂了……” 呼吸得太急,我?嘴唇在抖,手也在发抖:“……这几个月,每天晚上在身后跟踪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吧?还有我?的手机、我?的包,也都是被你?翻过的,是不是……”
许许多多的细节彼此吻合起?来,我?越越觉得害怕,情绪根本控制不住。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从?我?脸上掉了下来: “你?什么都知道?……赵知砚,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又何必来问?我??你?看我?手机还不够吗?我?所有的日程规划,要见谁、几点见、在哪儿?见……不是全都在上面了吗?你?翻我?的手机就够了啊!”
可赵知砚始终没有反应,他不承认,也没否认,就只是木然?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我?掉眼泪。 我?视线都模糊了,却还能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原本我?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这么长时间里我?每天傍晚担惊受怕,被身后尾随的那双眼睛吓到失眠,如今才知道?其?实这人跟我?近在咫尺的——原来每晚他都在我?身旁入睡。
后知后觉的恐惧似乎更有冲击力,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着,撞得我?难受。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干吗要这样?”我?掐着手心?,艰难地一遍遍问?,“我?们好好的不行吗?你?这样真?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好好的?你?以为我?不想吗?”他终于笑了一声,那笑声轻飘得像一场雾,“但现在他都回?来找你?了,你?总背着我?跟他联系,跟他见面……我?们还怎么好?” “那都是因为工作啊,我?们早都结束了!”我?倏地仰起?头,“既然?你?跟踪了我?那么久,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早就忘了他了!”
“真?的吗?你?真?忘了他了?”赵知砚低了低上身,朝我?压下来,“梁初,你?看着我?眼睛再一遍。”
我?闻声怔怔地望过去,眼泪把我?眼前糊成一片了,一圈眼眶都酸胀得发痛。 连带着喉咙也痛,我?哽咽着不出话,赵知砚却很平静,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后来慢慢笑一下:“你?骗我?。”
他的手伸向裤袋,摸了一件什么东西出来。 指尖捏着轻放在我?掌心?上,是冰凉的触感?,我?低下头,是那根镂着雪花的软银圈。.
我?已经混乱得什么思考都作不出了,就只那么痴痴地捧着。而?后赵知砚的手又落回?裤袋,他还维持那个姿势,抄着兜,斜斜地倚在玄关上:“去见吧,我?拦不住你?。”
我?想“果?然?是你?拿走的”,可那话又有什么意义。 最终我?僵硬地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银圈攥在手心?里:“我?只是去找他拿份文件,最后一次了,今天过后真?的就断了。我?知道?我?这话没什么服力……但你?要是愿意信我?,就等我?回?来。我?有话要跟你?。”
他靠在那儿?久久不做声,没表态,也没回?应。 我?们沉默地对视片刻,后来我?句“那我?走了”,推门出去的瞬间,干燥的夏风迎面扑在我?脸上,那时赵知砚在身后喊我?,我?回?过头,他站在过堂的风里。
“我?们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他。”他望着我?,“如果?没有陈炀,我?们本来可以很好的。”
我?直觉他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可那只是蛛丝马迹,他不再多,我?又哪里能够知道?。 后来那两句话就像鬼魅般缠进了我?心?里,我?发着愣,沿路慢慢走去平湖公园,其?实南门的位置离家并不远,也就隔了几个街区,那天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等我?终于站在公园门外,看看表是9点55分,工作日的上午,来公园里玩的多是老人孩,角落里有人抓着一大把氢气球在卖,我?望过去,认出是鸽子形状。
铺天盖地的白鸽子算是这座公园一大亮点,因此公园里各处设计大多都跟鸽子有关。长椅、围栏、展览馆、假山雕塑……现在连门口售卖的气球都做成了鸽子的模样。
这是文化产业的逐年进步,我?读高中那会这里可没像现在这么热闹。 印象里那时的平湖公园很简陋,真?就只是自然?景观,一面湖,一座岛,公园周边的区域也远没现在繁华,高楼汽车很少,安安静静的,在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抬头就能望见平直的平江吊桥。
终究是不一样了,因为时间在不停走着。 哪怕仍是这座城市,那又如何,一切都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
我?就在公园门外的树荫里一直站着,天太热,人也没什么精神,后来我?站得腿都酸了。 才意识到五分钟可没这么长,我?活动着脚踝拿出手机来看,10点20分了。陈炀已经迟到了将近半时,没有原因,没有解释,信息电话界面至今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我?本想给他问?情况,盯着他的号码看了好半天,还是放弃了。 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所谓的文件也就只是个幌子,现在既然?是他迟到,那我?也不必再追着他问?了,我?在心?里默默定了个期限,5分钟内他还不到的话我?就走,结果?5分钟过去,他真?的没来,我?将手机放进包里,原路回?去。
走到一个路口,原路太晒了,我?换了另一条路。 那条路稍微绕远了一点,但胜在一路都是林荫,沿着一直走会经过中心?医院。我?正要过马路,忽然?由远及近一阵刺耳的救护车声,那救护车直接闯了红灯疾驰过去,经过我?时,马路上的灰尘都飞扬起?来。
我?一直很怕尖锐的声响,直到那救护车又向前行驶几百米,远远都拐进医院了,我?还被刚才的声音弄得难受,没缓过劲。 也可能是从?前中耳炎的后遗症,我?揉着耳朵走路,总觉得耳边嗡嗡的像是有震动声,一直到中心?医院前那个路口才意识到不是错觉,原来真?的是我?手机在包里震。
怪我?,一直以来手机要么响铃要么静音,昨晚调了震动忘记调回?来,不太习惯。 我?赶忙拿出手机看,短短几分钟功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未接来电通知,前几个是赵知砚的,后面十多个就全变成褚霖的,我?正惊讶,褚霖又给我?了一个过来,我?接通,那边先是明显松了口气,随即是急燎燎一大串: “我?的老天,嫂子你?总算接电话了!你?人在哪呢?再不接赵知砚真?快疯了!”
我?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了看中心?医院的大楼:“我?就在你?们医院这边呢。怎么了?” “真?的吗!”褚霖在电话里喊,“我?靠太好了,你?赶紧过来吧!我?去门口接你?。得让他见你?一面才行,不然?他这手术还怎么做啊,他已经急得精神都不正常了……”
我?还是没听明白,不懂他为什么做个手术也一定要见我?,更没想通为什么他刚才还在家里歇假,现在又突然?出现在医院做手术了。 我?只是从?褚霖的语气,听着觉得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我?赶忙挂了电话跑进医院去,有些相?似的情形,褚霖又一次在医院大厅外等我?,见了面一句话都来不及,直接拽着我?冲了进去。
“平湖路那边刚刚发生了重大车祸,连环撞车加水泥车侧翻,有辆轿车压扁了一半,”他一边跑一边解释,“车上两人,一死一重伤,重伤那个三?分钟前刚送进来,还有个直接压死在水泥车底的…… “赶巧了他们胸外今天缺人手,这不医院电话让赵知砚回?来主刀,谁知道?他看见那个重伤的伤者直接就崩了,疯了一样吼着要先去救另一个。我?们另一个肯定已经没了啊,他一个劲不可能,后来又抓着我?让我?给你?电话……”
他拽着我?疯狂跑去手术室,只言片语间,我?猛然?猜到那个事实。 我?踉跄着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倒在手术室门前,我?眼前开始发黑,与此同时有几个医生正推着一张床冲进去。 混乱的脚步和器械碰撞声在身边经过,我?听见他们急声问?“心?外主任怎么还不到”。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着,我?垂着头,两手颤抖着撑地,没有任何勇气抬眼去看。
那个瞬间有人朝我?跑了过来,他跪在我?面前很用力地抱住我?,一双手臂几乎要把我?箍进身体里。 他节奏混乱地重重喘息,我?的脸被他按在胸前,他的心?脏跳得好快,隔着几层衣服都被我?感?受到。 “你?吓死我?了梁初!”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见这个人哽咽,“我?好怕你?在那辆车上,你?真?的吓死我?了……”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滚下去了,泪水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赵知砚……”我?抓着他的腰,哭出声来,“他还能救活吗?我?求你?了……你?们救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