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忧走上前两步, 仔仔细细地看着正中红心的那根箭：“陛下，您这功夫很到家啊，练了多久了？”

    若是拉去现代, 估计也能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了。

    卓玉宸将弓交回到宫人的手中：“君子六艺，皇子们从开蒙后便要开始学习。”

    这个时候富贵人家约莫都是三四岁开蒙的。

    意思就是陛下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就要被师父拎着去练身体，准备开弓引箭。

    啧啧啧，果然生在皇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卓玉宸：“后来第一次上战场，敌方人手重弓, 华国跟他们面对面交战的时候非常吃亏, 从那时候起我也就知道这重弓的好处了。”

    沈无忧：“原来您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

    卓玉宸走过去将箭拔出来，顺手拍了拍沈无忧的额头：“想什么呢？难不成在你心里, 我生下来就能够拉弓射箭”

    沈无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笑着：“也差不多了, 毕竟我三四岁的时候，应该还在玩泥巴。”

    快乐童年。

    卓玉宸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事，你家中不给你安排的东西，朕给你安排。”

    完，他顿了顿, 凑到沈无忧的耳边这才补充了下半句：“日后, 定要你活得比公主还要风光, 将以前的苦日子补偿回来。”

    沈无忧微微侧过头, 不敢跟卓玉宸对视：“没……哪有的事，我吃得饱穿得暖的哪有什么苦不苦的日子, 我也不求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卓玉宸笑着：“可是我求，我怕你活得不高兴。”

    沈无忧跟他靠得很近, 第一次听到他承认自己有害怕的东西，卓玉宸低笑时的胸膛振动，仿佛都已经扯着沈无忧的心神了。

    沈无忧将自己手上用来挡煞的红绳子扯下来，拴到卓玉宸手上：“我入了宫之后，就一直带着这个东西，听是挡煞的，我也希望陛下平平安安的。”

    这是沈无忧以前从老师那里学回来的，不仅仅是迷信，还有一点精神寄托的意思在里面。

    沈无忧穿越过来之后，也按照以前的习惯，将这代表平安的东西挂到手上，希望满天神佛听到她的祈祷，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她将这一份心送给了卓玉宸，也希望头上有神明，也保佑一下面前这个多灾多难的好人。

    卓玉宸任由她摆弄，沈无忧的手腕比卓玉宸纤细很多，弄了半晌才堪堪套了上去。

    沈无忧拨了一下：“好像有些了，要不我回去加长一下，再送给陛下吧。”罢就想伸手拆下来。

    “不用，”卓玉宸拿袖子盖住了，“点正好，不会掉。”

    “可是会勒。”

    卓玉宸：“勒就勒了，朕不介意。”

    沈无忧真诚建议：“这样不好，影响血液循环严重的话可能导致截肢。”

    卓玉宸：……

    卓玉宸默默伸手：“那你拿回去加工一下吧，确实有点勒。”

    沈无忧憋着笑，低头又帮他重新解下来：“我做这个很快的，半个时辰就能够弄好，等咱们回去我就第一时间做了。”

    卓玉宸眼睛一转：“要不你也教教我？”

    “为何？”你一个皇帝还对这种编手链感兴趣了？

    卓玉宸道：“你送了我一个，我自然要还你一个，如果不是亲手做的，岂不显得我不尽心？”

    沈无忧乐呵呵地：“那行，陛下教我射箭，我教你编这个，也算是有来有往了。”

    卓玉宸手上的弓箭力道重，方便战场杀敌，但他也存着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弓，力度很，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很适合沈无忧这种新人。

    伤不了别人，也伤不了她自己。

    不过那东西卓玉宸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过了，靶场的人都翻了一会儿才将东西找出来。

    弓通体白色，比卓玉宸手上的细上一圈，看着非常秀气，是卓玉宸十几岁时，先皇赏赐给他的。

    沈无忧单手就能将弓拿起来：“这个挺好的。”

    卓玉宸带着她走到一个十米靶子的位置：“站好了。”

    “嗯。”

    “真的站好了吗？”

    沈无忧：……怎么得好像你准备一脚把我踹飞的样子。

    进入状态后的卓玉宸很严格，还冒出来广大班主任经常会的话：“严格是为了你好。”

    卓玉宸：“站好一些，别松松垮垮的。”

    沈无忧努力回想刚才他的站姿。

    “不行，腿跟肩平行，你这间距不够。”

    沈无忧又调整了一下。

    “动作还是不对，你前后脚这样站，回头拿重一点的弓就要把压垮了。”

    沈无忧赶紧又换了一个姿势。

    “你这样站，箭离弦的那一刻，你就得摔个屁股墩。”

    沈无忧吐了吐舌头：“你比石姑娘当初叫我刀法的时候还要严格。”

    “还顶嘴，”卓玉宸站在旁边，拉着她的手引导到正确的位置：“当年师父教授我们的时候可严厉多了，一个动作得要练上百遍，还不能有怨言，不然传到父皇的耳中定然会责罚我们，怎么？你这就不想学了？”

    沈无忧哼了一声：“继续，总有一日，我能拿起陛下的那把弓。”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卓玉宸哈哈大笑：“好，我等着那一天。”

    沈无忧旗子插得飞起，还夸下豪言今日必定要命中十环，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多久，跟着秦先生出去的暗探就已经回来了。

    卓玉宸：“你要一起听听吗？”

    沈无忧擦了把手：“听吧。”反正都掺和进去这么久了，要是不听明白，那岂不太浪费自己之前的心思了。

    沈无忧去到宁寿宫之后，就非常自觉地找了个屏风躲进去，更加自觉的是翠，早就已经将沈无忧之前做好的糕点给拿过来了，还非常精致地摆上了桌子。

    翠：“娘娘，奴刚才按照您的吩咐拿去烤了一下，现在应该正合适，您尝尝。”

    沈无忧嫌弃刚开始做的饼干味道过于寡淡，口感也不够滑，前几天就吩咐翠自己去摸索着改良一下，有成品她再给指导意见，今天正好是第一批改良的品种。

    里头加了牛奶，上头还仿照薯条的做法撒了一层盐，闻上去勾人得很。

    沈无忧拿起来尝了一口：“你这火候控制的不错，酥脆刚刚好。”

    翠从沈无忧手上接过一块饼干：“谢娘娘赏赐，还是娘娘教得好啊。”

    “就你会话，我最近是没有空了，你回头按照我的方法多做一点，也给你那个叶子哥尝尝你的手艺。”

    翠脸唰一下就红了：“娘娘，这正着正经事呢，您怎么……”

    “这难道不正经吗？”沈无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倒是觉得对你来，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翠：“娘娘总爱取笑奴，日后奴再也不帮您在太医院抢东西了。”

    “吃什么呢”卓玉宸走到屏风后头来。

    翠看见他很自觉就跑了。

    沈无忧：“陛下，您怎么进来了？”

    卓玉宸：“这满屋子的奶香味，朕要是还闻不到那就有问题了。”

    卓玉宸非常自觉地在沈无忧旁边坐下了，拿起饼干放在面前端详：“这味道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样。”

    沈无忧：“改良过的。”

    卓玉宸咬了一口，随即挑眉：“不错，这味道比以前鲜，朕喜欢，回来再多做一些。”

    完，又拿了两块塞进嘴里面。

    沈无忧护食，这一次出炉的饼干就这么一点儿了，按照陛下平时的吃法，三两下就全部被他造作干净：“陛下，您不是要在外有见暗卫的吗？人应该快到了吧？”

    还不忘记将东西扒拉到自己的地盘。

    跟冬天屯粮的松鼠一样。

    卓玉宸将手上的两块又放了回去：“好了，不跟你抢了，你自己吃吧。”

    沈无忧赶紧笑眯眯地将东西收回自己怀里。

    想了半晌后，又分了一半放进卓玉宸寝殿里头的罐子里面。

    “好了，你一半我一半，”沈无忧道，“公平。”

    卓玉宸无奈摇头：“谁想要你这饼干啊……”

    “啊？”

    卓玉宸：“罢了，东西先放下，暗卫已经来过了。”

    沈无忧叼着饼干：“什么时候？没听见你们话啊。”

    卓玉宸从袖口处拿出一叠纸：“都写下来了。”

    沈无忧从他手中接过，密密麻麻的一整张纸，一瞧就知道秦先生跟贤王妃其中一人肯定是话痨。

    半晌后：“没看懂。”

    “过来，”卓玉宸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位置，“你不知道前因后果，没看懂是正常的。”

    他的凳子宽敞，坐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就要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了。

    沈无忧倒是不介意，但卓玉宸平时都是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样子，等她真的坐下去这位怕是要立刻跳起来。

    卓玉宸：“坐过来一起看，哪里不懂我直接跟你。”

    好吧，既然是你自己坚持，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无忧过去一屁股坐下：“来，咱们从哪个地方开始看？”

    卓玉宸无奈地看着她：“要不从你的坐姿开始看吧。”

    “什么意思？”

    卓玉宸：“你坐到我的袖子了。”

    “哦，不好意思。”

    沈无忧赶紧起来，将袖子从自己身下抽出来，并且开始怀疑卓玉宸是不是故意的。

    她偷偷看向卓玉宸，想瞧瞧他的反应——

    好的，耳朵都红成这样，肯定是故意的。

    沈无忧偷偷勾起嘴角——

    啊，怎么会这么纯情啊。

    *

    两人低声着话，如果是在看闲书，那就要变成情人间窃窃私语了。

    只是纸上的内容太过沉重，两人都没有那个心思。

    按照先前卓玉宸从先皇那里了解的情况——

    先皇收到了国子监学子的举报，经过查实后发现鸿鹄寺通贩卖国，这才将上下所有人都发落了。

    但是按照现在支从英那边探听回来的意思——

    在国子监学子举报之前，兵部一个官员就已经联合了几个国子监学子，举报了当时的兵部于外邦有联系。

    这件事情激了一点水花，朝廷也很快派出了人追查，但是没过多久，当时出面举报的官员还以污蔑跟贿赂罪被发配，跟随的几个国子监学子下落不明。

    这件事情一个月后，鸿鹄寺就出事了。

    这两件案子分开看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结合到一起，就有点微妙的巧合。

    沈无忧：“这有点扯吧？”

    卓玉宸将纸放到柜子里头锁起来：“当初鸿鹄寺出事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扯。”

    确实，一个这么大的鸿鹄寺居然所有人都牵扯进什么通贩卖国里面，任由谁听了都要好扯的程度。

    可是事情却依旧发生了。

    卓玉宸当时也是极为震惊。

    支老先生也是在他父皇面前的老人了，平心而论，卓玉宸是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也是因为这个念头，卓玉宸才没有阻拦支从英查这个事情，甚至还愿意出手顺水推舟。

    他当时就已经想，如果连支老先生都被扯下旋涡之中，那朝野内还有多少肮脏邋遢的东西藏着？

    “现在只能先去找人了，”卓玉宸道，“希望他还活着，不然鸿鹄寺牵扯的人太多了，如果让他们蒙冤一辈子，那可真的是造孽了。”

    就在此时，镇国将军带着他大儿子进宫，已经等在了宁寿宫外面了。

    卓玉宸：“老将军为人稳重，很少这么急匆匆就进宫的，还点名要找我不找宇耀，不正常。”

    沈无忧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正常的事情，她少参与比较好。

    况且沈无忧心头还压着别的事情。

    兵部那头的任务她已经写了一半了，寻思着今天心情好，赶紧把剩下的也都做完，毕竟后面还要做样本什么的，再拖下去就得耽误事儿了。

    除了一些药膳还有康复的锻炼活动，沈无忧将外头做给卓玉宸的康复设备改良了一下，按照不同伤残部位配套上了不同的康复装备。

    有练腿的，有练手的，还有一些是练肺活量的，不仅如此，各种拉伸的也没有少。

    沈无忧还按照自己脑海当中的形象，给出了一下假肢的参考图。

    当然，现在没有合金工艺，肯定做不出现代的那种轻便的效果，但希望能够恢复一点功能，这对他们来也是好事一件了。

    这些图示画出来之后，沈无忧就让翠交给内务府，让人快速将东西做出来。

    翠扫了一眼：“娘娘怕是活鲁班吧，这么精巧的东西都能够想出来。”

    “可别奉承我了，要是给内务府多点时间，他们也能够想出来，”沈无忧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而已，“你有空的时候就去盯着，也让他们动动脑子，看有没有办法能将这些东西都弄得轻便一点。”

    翠走了之后，沈无忧走出院子里面伸了个懒腰，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做点好吃的来犒劳一下自己。

    还有那个远在隔壁宁寿宫，但忙碌到现在的陛下。

    沈无忧带着一锅鸡汤去到宁寿宫。

    还没进去，就听到卓玉宸正在大声话，跟他对话的人声音里面都带着怂，听起来应该是卓宇耀。

    卓玉宸平日里斯文高贵，这么高的音量，都不用听具体的内容，铁定是在骂人了。

    沈无忧果断回头，将东西交给旁边站着的公公：“本宫先回去了，你待会儿交给陛下。”

    “娘娘稍等。”公公赶紧急匆匆走来，“陛下在里面等娘娘许久了……。”

    沈无忧才不触这个霉头：“反正陛下在跟人话，肯定不急着见本宫，公公就莫管了。”

    公公笑容可掬：“也不了多久。”

    宁寿宫的人是不敢这样拦着沈无忧的，她奇怪地看着那个公公，终于把人认出来了：“陈公公啊……。”

    陈公公是卓宇耀的贴身太监，难怪这么着急着要沈无忧进去，肯定是想沈无忧去给他主子挡枪的。

    黄公公这时也走出来了，看见沈无忧跟看见救星一样：“娘娘，陛下刚才正找您呢！”

    沈无忧被簇拥进去的时候，还在偷偷翻白眼——

    他们俩兄弟吵架，叫我掺和做什么，你们这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我是能劝官家？还是能劝陛下？

    黄公公不管，认定了这个事实，还给了沈无忧一个坚定的眼神。

    只见葡萄架下，卓玉宸跟卓宇耀一坐一立，泾渭分明。

    卓宇耀红着脖子正在跟卓玉宸争辩这什么。

    卓玉宸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就将卓宇耀接下来的话全部都吓回去了。

    沈无忧站在黄公公隔壁，准备观察观察战况再上前介入。

    谁知道卓玉宸已经瞧见她了：“你在躲朕吗，站那么远做什么？”

    沈无忧：……也不知道卓宇耀犯什么傻，非要去摸老虎尾巴，现在可好了，无差别攻击。

    沈无忧挪到卓玉宸身后：“没有啊，我就是看您正在跟官家话，准备迟些再来找您。”

    卓玉宸：“坐下，杵在这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拿你当侍卫。”

    “哦。”

    卓宇耀委委屈屈地看了沈无忧一眼。

    沈无忧：……你们兄弟俩能不能将我当成一个透明人？

    卓玉宸：“管好你自己的眼睛。”

    卓宇耀：“皇兄怕不是被太妃娘娘的妇人之仁给影响了吧？”

    沈无忧：……你们吵架就吵架，好端端的请不要把我这个外人牵扯进来。

    卓玉宸脸顿时就拉得更长了：“太妃仁心，自然是有她的坚持，若是看不懂，便不要多嘴。”

    卓宇耀梗着脖子：“不管皇兄是不是可怜支大人一家，臣弟都觉得现在将这个事情扯出来不合适。”

    卓玉宸：“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等支大人投胎之后回来翻案吗？”

    “皇兄您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臣弟只是觉得现在将这桩旧案翻出来不合时宜。”卓宇耀脸红脖子粗。

    到旧案，沈无忧就瞬间反应过来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了。

    但这个事情之前卓宇耀也是答应的，怎么突然就给吵起来了？

    卓玉宸：“你不是觉得不合时宜，你是懒得动脑子，懒得想怎么在翻出旧案之后，跟兵部的势力抗衡。”

    卓宇耀被戳中了心思，眼神错开：“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难道您想父皇带着这个污点吗？”

    “啪——”

    一个人蹭地一下站起来。

    不是卓玉宸，是他旁边的沈无忧。

    连带着卓玉宸都被她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向后靠，瞪圆了眼睛看着沈无忧。

    沈无忧：“不要道德绑架陛下。”

    沈无忧觉得卓玉宸已经非常客气了，虽然声音大了一点，但好歹还是在跟卓宇耀讲道理。

    这个做弟弟的倒好，三两句话就将卓玉宸绑在道德之杆上面，若是卓玉宸翻案，那就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父亲，若是他不翻那就对不住死去的人命？

    这算什么啊？逼自己皇兄就范吗？

    卓玉宸宠爱弟弟能忍这事，沈无忧可不能忍。

    没有人替他出头，那就自己替他出头。

    卓玉宸惊讶之后扯了扯沈无忧的袖子。

    沈无忧正气在头上，完全没有发现，回头看向卓玉宸，“鸿鹄寺上上下下多少条人命？”

    卓玉宸愣了一下：“算上被牵连的家人，一共一百一十六人。”

    “你听！”沈无忧叉腰，跟菜市场里面准备跟人撕扯的大婶一样的动作，“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官家以为华国人口多，这一百多条人命就不是人了吗？！”

    沈无忧仗着自己的免死金牌火力全开。

    卓宇耀：“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吵。”

    火力已经拉满，哪是他不吵就不吵的：“一百多条人命，午夜梦回之时，官家不会做噩梦吗？”

    “你！”

    卓宇耀还想什么，就被卓玉宸断：“索性再难的事情朕也不是没有做过，你若是不愿意，便将自己关起来，当什么都看不见就是了。”

    卓宇耀走了。

    但宁寿宫里头的气氛却没有好起来。

    沈无忧依旧气鼓鼓地叉着腰。

    “好了，”卓玉宸拉了一下，“怎么现在气性这么大，比朕还要激动。”

    “我就是看不过眼，”沈无忧道，“官家可以是您一手培养长大的，却……算了。”

    沈无忧想起来，自己这番话有挑拨人家兄弟感情的嫌疑，就闭嘴了。

    沈无忧坐下之后又问：“他刚刚有没有骂你，有的话我等会儿就去武英殿帮你骂回去。”

    “哪有这么夸张，宇耀不敢，”卓玉宸道，“不过是刚才镇国将军进宫来给当年的那位兵部大人伸冤，这冤情已经摊到台子上面了，兵部那头很快就会知道，或许还会牵扯一些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大人进来，如果兵部真的有问题，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个事情就会比之前复杂很多，也危险很多，宇耀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就怕麻烦，喜欢什么都是都平和顺利，刚才他在你面前的那些话，不过是托词罢了，宇耀只是不想跟兵部的人正面交锋。”

    沈无忧想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种性格跟卓玉宸差远了，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刚才已经被我骂过一顿了，如果兵部真的有问题，这个毒瘤越拖下去只会更严重，不管如何，我这一次是必须要将事情弄明白的，”卓玉宸道，“只是我也能理解宇耀，这个位置也是我逼着他上去的，等鸿鹄寺的事情翻出来，他那边遭受的压力也不少，到底，这是我一手造成，他来找我诉苦也是正常的。”

    沈无忧：“一点都不正常，身在皇家，享受这么多皇家的福利，自然也有皇家应该承担的义务。”

    沈无忧就是替卓玉宸生气，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原本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最支持他的人，现在却为了这么简单的是非分明问题来找卓玉宸辩驳。

    沈无忧：“罢了，总归是你们兄弟俩的事情，我就算再生气也不顶用。”

    “行了行了，别气了，”卓玉宸，“吃东西了吗？”

    “没有。”沈无忧，“不过我做好了，就在外头呢，怎么还不拿进来？”

    卓玉宸：“太妃娘娘在生气，谁敢进来啊。”

    沈无忧跺脚：“我帮你，你还笑话我！”

    “不敢不敢，”卓玉宸，“你赶紧出去瞧瞧吧，也没准是外头的人自己喝光了。”

    “怎么可能，”沈无忧站起身就发现自己被他诓骗了，“外面的都是宫人，难不成还能是官家偷偷把咱们的东西给喝了？”

    “难，”卓玉宸拳头抵着嘴角轻笑，“他以前跟我生气，就将我书房里面的墨全部藏起来。”

    沈无忧立刻转身离开：“那我得赶紧去看看，我炖了好久的……”

    沈无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笑意盈盈了，丝毫没有刚才气鼓鼓的样子：“没喝没喝，还在呢！”

    看着她的笑容，卓玉宸知道，午夜梦回，他再也不能忘记沈无忧挡在他面前的样子。

    ***

    卓玉宸让镇国将军安排人，去流放的地方将那兵部大臣给找回来。

    沈无忧那头也没有什么事了。

    正好内务府将东西做了出来，沈无忧就带去给卓玉宸献宝，顺便讲讲她做好的章程。

    卓玉宸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混官场的好苗子，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还是有条有理的。”

    沈无忧谦虚一笑：“大概这就是……天赋。”

    以前给顾客做药膳治疗的时候，也是要写计划的，顾客在什么地方会有疑问，需要详细解答，什么地方会感兴趣，可以展开。

    这一套流程，沈无忧熟。

    卓玉宸认真听了一遍提了几个问题，挑出一些毛病让沈无忧回去修改。

    改方案这种活儿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半个月后，好几个跟此事相关的重臣都被卓玉宸邀请来宁寿宫，观看太妃娘娘新鲜出炉的大作。

    何大人站在第一位，他近半个月以来，几乎天天都在武英殿徘徊，投诉太妃娘娘插手朝廷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他现在正皱着眉头看着沈无忧写的章程：“这真的是太妃娘娘亲自做的？”

    卓玉宸瞥了他一眼：“难不成朕还要替她找人替做吗？”

    何大人依依不舍地拿着那东西。

    旁边的人按捺不住了：“何大人，这纸你看多少遍都是一样的，老夫却还一眼都没有看过呢。”

    何大人嘴里念叨着：“我还有东西没理顺，大人稍等片刻……”

    “行了，”眼看着要吵起来，卓玉宸出来主持大局，“这东西跟你们都有关系，会都会让人抄一份给你们仔细看得，不急在这一时。”

    何大人这才将东西交给下一个人。

    怎么呢？沈无忧做的这个章程不是没有缺点，但确实角度够刁钻，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向。

    后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看完之后哈哈大笑：“老夫以前也经常跟陛下抗议此事，现在总算懂了，陛下的眼光真够毒辣，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花上一年时间都想不到要用这种法子。”

    卓玉宸听见沈无忧被夸，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地挑了起来。

    先前的那个何大人就算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沈无忧真的厉害这个事实。

    甚至可以。

    比她那个当侍郎的父亲还要更加厉害。

    何大人低声感叹：“真不愧是秦先生的高徒。”

    只是可惜了，已经嫁给了太上皇，不然再历练几年，不定真的能够继承师父的衣钵，成为华国第二个女官。

    何大人瞄了一眼卓玉宸。

    不过幸好，跟着一个能够识人辨事的皇帝，或许会另外有一番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