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白玉(下)捉虫 白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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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清楚。

    这玉梅园之中有一颗梅花树, 不是下人所植,却是那官姐程姝和未婚夫恭亲王萧乾承二人昔年一起种的。

    俩人都不常在宫中,种后便把那浇灌照料之事交给了梅园的一个太监。

    那太监叫福子, 时受过恭亲王的恩惠, 很是知道报恩,前世簌簌第一次入宫, 那官姐碰到过那守树的太监,被引着来看过这颗梅花树。

    簌簌记得那太监, 他十二岁开始浇灌照料这梅树, 眼下一晃儿, 已经十二年了。

    姑娘回想着, 远远地望着那梅园的门,思忖一会儿, 轻轻攥上了手,终是鼓着勇气去了。

    她便仿佛还是不甘心一般,想做那最后的挣扎, 与身后的宫女道,“我有些头晕, 外面走走, 你们不必跟着, 我便就在附近走走。”

    宫女恭敬地答应, 昭训不让跟了, 她们自然便不跟了。

    簌簌咬上了唇, 而后朝着巧云看了一眼, 也便抬了步。

    巧云看出了主子有些不大对劲儿,问道:“昭训,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簌簌当然没实话, 眼下怕是谁也听不懂她这实话,只道:“殿上有些闷,我不大舒服,想透透气,你陪我去那梅林瞧瞧。”

    巧云点头,俩人这般便朝着园门去了。

    昨日刚下过雪,园中一片银白,且静的很,簌簌入了内便开始四处寻望。

    满园的雪梅,此时开的正艳丽,园中芬芳馥郁,有暗香飘动,远远地簌簌便嗅到了那股清爽的清香,再看那梅花,被雪染的娇艳欲滴,红的像火一般,煞是好看。

    但簌簌没功夫欣赏,仔细听着声音,她是来撞运气的。

    前世,她记得那福子会儿过,自己差不多每年除夕夜都要当值。

    不错,簌簌便就是来寻他的。她想着,如若能再见到那太监,询问到这颗梅树此时的树龄,是不是就可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空白了一段记忆,甚至清楚这一段大概有多久?

    思及此,她心口跳的更厉害,一路行着,想着,寻着,不时终于听见了剪枝之声。

    她立马循声过去,绕过云霞一般的花丛,看到了一个一身宫服的太监。

    簌簌并不确定他是否就是那福子,见到了人,便止了脚步。

    那剪枝的太监闻声转过头来,看到簌簌便笑了。

    “奴才便知道姐会来。”

    他这一句话的簌簌一怔。

    “唔?为何?”

    那太监喜笑颜开,但刚要再话,脸上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恍然看清了后,脸上尴尬又拘谨,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着急忙慌地行了礼。

    “奴奴才给主请安!”

    簌簌也急着抬了手,知道他刚才认错了人,更知道他现在又认错了人。

    “我不是宫中的主,是顾昭训,宴席上心口有些发闷,出来透透气,外头嗅到这里清冽的梅香,不知不觉便进了来。”

    那太监尚且还弓着腰,听罢咧嘴笑着,依旧甚是恭敬。

    “原来是昭训,玉梅园中的梅花能得昭训喜欢,真是福气不浅!”

    簌簌听他嘴甜滑舌的,但人瞧着很和善,心中倒是也蛮欢喜。

    她不大确定他是不是就是那福子,但听着声音好像倒是有那么点像,这时想起他适才把自己认作了旁人,好奇地问道:

    “公公适才把我认作了谁?”

    那太监一听,笑的更灿了几分。

    “园中红梅如云蒸霞蔚一般,花枝交错,有些遮挡,夜黑,奴才没大看清,适才竟是把昭训看成了程家大姐......”

    簌簌一听他提起了程家大姐,心中激动了起来,就着他这话题便问了下去。

    “公公认识程家大姐?”

    那太监笑道:“奴才有幸,与程家大姐有过几面之缘。”

    簌簌脑袋瓜一转,想着他适才什么“我便知道姐会来”可是意思,他便知道程家大姐会来看梅树?

    眼下虽然尚且还不知这太监是不是就是那人,但簌簌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思着,姑娘眼睛缓缓一转,从从容容地开了口,很自然地问道:“公公叫什么?”

    那太监笑着恭敬地回答:“回昭训的话,奴才福子。”

    果然如此,簌簌心下激动起来。

    眼下她也是明白了。这福子在此,没准便是在等那程家大姐来看树。姑娘微微一笑,当下便道:“嗯,福子,你陪我在这这玉梅园转转。”

    “是。”

    那太监一直很恭敬友善,卑微又客气,且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笑容。

    簌簌完那话便转身朝梅林深处走去。

    她看似徜徉漫步,好像随意走着,实则,凭着前世的记忆,一路朝那颗梅树而去。

    那颗梅树所在之处,并不与群梅一起,且相隔着不近,实则很是好认。

    簌簌一边走一边与那福子闲聊,所的都是一些与梅花有关,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般走边寻,不时她便看了见。

    远远地,眼儿一瞧,簌簌的心口便是一颤。

    不错,这树,与她魂附玉中之时见到的也不一样。

    虽然她那时并未见得其全部模样,但记得很清楚,那树的根却是已经很粗实了,而眼下这个,一看年头便不算长。

    簌簌心中已经基本确定了一些事,这时颤着心脏,可谓“强颜欢笑”地朝着那太监问道:“那颗梅树为什么离着那么远?”

    福子听罢哈哈一笑。

    “回昭训的话,这颗梅树可不一般,此乃恭亲王与程家大姐亲手所种,奴才奉命日夜浇灌,如今这树到今年春天便四岁了呢,哈哈哈!”

    “.......!!!!”

    簌簌脸儿都白了,心口狂跳着,在心里头默默地算着。

    四年,十二年,这其中差了足足八年啊!!

    前世她第一次进宫是在魂附玉中的第三年时,除去那三年,还差了五年,她这记忆是足足差了五年?!

    再一想,那程家大姐的年龄。

    她今年二十岁,簌簌记得魂附玉中的第一年隐约记得有人过她二十五了,也是五年。

    这两件事情加之一起。

    加上那恭亲王还未回京,他与那程家大姐之间的许多事还未发生,以及此皇上非彼皇上。

    种种的种种加之一起,簌簌也便基本确定了,自己确实是缺了一段记忆,这段记忆长达五年之久。

    簌簌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她重生回来,已经觉得够不可思议的了,没想到自己还丢了五年的记忆。

    这事儿实在是有趣又奇怪,让她感觉有点慌,又有点乱。

    这时,也不知是怎么,她几近是未太经过大脑,听了那太监的话后也没接下去,却是张口问道:“这皇宫中可有一处禁地冰室?”

    这话问完簌簌便有些后悔了,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只见那太监一怔,满脸疑惑,“禁地?冰室?”

    簌簌尴尬地一笑,“我,我瞎的。”

    太监这才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笑吟吟地道:“哈哈,昭训可真有趣。”

    簌簌手上捏了把汗,心里头一直波涛汹涌,可是没轻翻腾。

    眼下她也是确定了。

    心肝乱颤........

    前世的那个皇上,那个暴君,那个声音异常低沉可怕,那个有着一个心爱的姑娘的男人,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当今太子——未来的晋朝皇帝——她现在伺候的枕边人——萧珏。

    簌簌腿软。

    她万万没想到曾经让她万分好奇长相的暴君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更万万没想到,萧珏前世后来变成了那个样子了!

    他他他,声音变了......!

    他他他,残暴了.......!

    他他他,还有那么深情的一面!

    他他他,还有一个白月光!

    谁呢?那个姑娘到底是谁呢?

    簌簌更好奇前世冰室中的人了。

    虽然萧珏本来脾气也不好,但肯定不残暴嗜血便是了。

    他怎么后来就变成了那样了呢?

    相比于残暴,簌簌更无法想象他还能深情!

    无疑,知道了前世后来他变成了那般模样,簌簌更怕他了。

    这时刚要回了那太监的话便赶紧回去,突然听到其欣喜激动地唤道:“奴才给程姐请安!”着人便躬身叩拜了下去!

    簌簌听得这话,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大家姐,一身白色镶裘披风,生的花容月貌,冰清玉洁,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人正是那程家大姐程姝。

    簌簌看清了她的同时,眼儿也便一眼便看到了她腰间挂着的一块白玉。

    那白玉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连城,品相也是极美。

    簌簌脸儿一红。

    十年相附,她早已觉得它就是她!

    眼下这般一看,心中就一个想法:“哇,我真好看!”

    如此一时间却是都忘了与人招呼,还是那程家大姐先开的口。

    程姝莞尔一笑,“顾昭训也在这。”

    簌簌这才回过神儿来,目光移到了人的脸上,回以一笑。

    “程姐好。”

    她知道,对方怕是来看树的。

    程姝应声,微微颔首,而后也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白玉,很是温和地道:“这是块和田白玉。”

    簌簌这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礼了,但瞧着那玉,接着便就着那程家大姐的话了下去。

    “这玉可真好看!程姐可知,有的玉还通人性呢!”

    程姝听着,玉手轻轻挡了下唇,笑着道:“这法倒是有趣,不过若是能通人性,我这玉倒是该通呢.......”

    “唔?”

    簌簌满面好奇,接着但听那大姐旁边的丫鬟笑着抢先道:“我们家姐这块玉可是在庙中供奉过,且开过佛光的,本来也不止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