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奏折

A+A-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程定的目光移到了罗止行的脸上,想要看看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变化。只是可惜,程定什么都没有得到。

    “陛下误会了,微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帮陛下清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恭敬地敛着下巴,罗止行淡淡开口。

    凝视着他的脸,程定压抑着脾气点头,“很好,罗止行,朕竟然是到如今才看出你的真面目。未来时候还长,你好自为之。”

    “陛下的是,未来时候还长,陛下洪福万年。”附身长拜,罗止行神色淡然,压根没有感受到程定的威胁一样,“倘若陛下再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先告辞了。”

    没有得到回答,罗止行直接站起身,转身前的最后一瞬,眼睛不经意地扫过了站着的李公公一眼。他还是半勾着腰,用最恭敬的一面对着程定,仿若还是那个皇帝最忠诚的贴身太监,能为他做任何事。

    冷眼看着罗止行离去后,程定压抑的脾气才顷刻爆发,抄起桌案上的杯子就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此时大殿上只有李公公一个人随侍,他连忙跪了下来。

    “这个罗止行,朕以前竟还真的以为他是个良善的,放纵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才知晓,他和他那个爹一样,都是包藏祸心,简直可恶!”怒声咒骂,程定更是厌烦地把桌上那一摞奏折也随手推倒。

    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光芒,又很快隐下去,李公公抬着头,心翼翼地量了程定的脸色,才跪行到他身边收拾残局。一边还不忘些什么宽慰,“再如何,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找个错处将他处置了就好,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怒。”

    “你的倒是容易。”发了一通脾气,又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程定口吻略缓和了一些,“他现在徒有爵位,却压根并不当差,朕就寻不到合适的错处。往日里又装的太好,若朕他为臣不敬,也没有服力。更何况,朕今日处置的朝臣太多,要是再急着把他动了,难免让百官们寒心。”

    越着,程定又起了怒火,“现在的状况,就只能放任他这么先过一段舒服日子。那帮没用的大臣们也不知是怎么做事的,罗止行暗中做了那么多事,竟然之前都毫无人察觉!”

    “陛下放心,以后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整理起来,只是原来不知道顺序是怎样的,李公公只好自己随手摆了,“他的爹当年都能反抗陛下,更何况是他?”

    这话倒是取悦了程定,罗止行父亲的死,直到现在都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快事。微哂笑片刻,程定这才伸出手,拿起刚被李公公整理好的一份奏折。开最上面的一份,刚看了个开头,他却又沉下了脸,眉头也皱在一起。

    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李公公慌忙又惶恐地跪下,“不知又是哪里惹怒了陛下,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请陛下降罪!”

    “不是你的错,起来吧。”嘴角微沉,程定捂着发疼的头,“是司天监呈上来的折子,合了罗止行和那个金国郡主的八字命理。哼,你猜猜是怎么的?”

    站起来低着头,李公公道:“奴才不知。”

    “他们,是大吉,天作之合。两人成婚后,女方会大利男方命数,甚至可能让他逢凶化吉,尊贵无比。”将那奏折扔回了桌案上,程定心中已然有了算,“罗止行的没错,这个金国郡主若是真的嫁给了他,朕还又得多一分顾忌。”

    默不作声地垂下目光,李公公不做评价。

    转动几下扳指,程定坐直身子,拿起了御笔蘸了朱砂,不知写了些什么。最后才将奏折合上,揉着鬓角慨叹,“朕真的是老了,可是为何,这些年来除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再也没有过皇子出生。”

    这句话可大可,李公公更加将腰低了一些,“陛下洪福齐天,眼下也正值盛年,往后定然会有更多的皇子出生。”

    “罢了,去备些茶点吧。批完这些奏折,去南婕妤那里。”挥挥手,程定道,方才发了一番火,眼下竟感觉有些疲惫。

    领了命,李公公转身退下。到了殿外的才松下口气,叫过来一个太监。“去,御膳房里将准备好的茶水高点都端上来,要写清火的茶,糕点要些好消化的,等会陛下还要去南婕妤处。”

    “是。”太监应了一声,见四下无人,才大着胆子朝着一直带着自己的这个公公感叹一句,“公公照顾陛下,是最妥帖细心的,可是陛下如今的圣心愈发难测,时不时就要发些脾气。”

    “大胆!”厉声叱他一句,李公公瞪着眼睛看他,“陛下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多嘴?往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这样的话,定要你受罪,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忙心地低下头,太监不敢多言,心中却也清楚,李公公一像是这样面冷心热,这些,也是为了自己不再犯错。

    见他脸色苍白不敢话,李公公才放他离去,“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连忙一溜烟快步走远,李公公看着那个太监,突然有些恍惚。他好像记得,自己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莽撞,有一日竟是冲撞了公主。就在他以为大祸临头的时候,那公主却笑着递给自己了一块糕点。

    那块糕点,当时只吃了一口,就被他心地藏了起来。那糕点的味道是什么样来着?时间太久,竟都有些记不得了。凝视着重英殿的方向,李公公难得失神。

    出了宫门,罗止行足足在马车上吐纳了好一阵,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郁结在心中那么多年的怨恨,有朝一日能当着程定的面发泄出来,他才发现自己从未有一刻忘记过那些仇恨。

    “爷,我们回府去吗?”

    马车外传来长均的问话,罗止行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熙攘热闹的人群,有一个孩许是刚逃学回来,正被母亲捏着耳朵骂。嘴角淡淡地弯了弯,罗止行放下车帘,“不,去宁思远的府上。”

    听到荆国公前来拜访的时候,宁思远正在给园中的花修剪枝条,刚放下剪刀,就看到了他被下人带到了面前。

    “在下倒是不知道,宁大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巧思,能够修剪起花木来。”笑着颔首,罗止行量着他面前的花木,竟还真的被修剪地不错。

    摆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宁思远皱眉看着他,“国公这是从宫里出来的?”

    “是。”未做隐瞒,罗止行却先拦下那个拿着剪刀的下人,接过他手中的剪刀才让他退下。

    目光下移,宁思远看到了他腰间的香囊,眼神闪烁片刻,又很快移开。“刚从皇宫出来,你就直奔我这里,不怕被人发现你我有交集?”

    “不怕,而且现在皇上就算是知道了,应当也以为是我来勾结你的。”浅笑着开口,罗止行对于自己的用词还真是不客气。

    宁思远也不由的摇头笑笑,“你为何一夜之间,动作这么大?”

    看到了花斜边横出来的一根枝条,罗止行拿起剪刀,挨到它的时候却又收手。“我得抢时间。”

    这倒让宁思远一头雾水,“什么?”

    “没什么,你可以当我是为了避开那个婚约。”放下剪刀,罗止行笑着指那个横出来的枝条,“我看它很顺眼,你且留着,让它随便长吧。”

    他们谈的原本是多严肃的事情,罗止行竟然转口能起花木,宁思远哭笑不得地点头,“国公爷都这么了,就让它这么长吧。来也是,何必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正是此理。倘若不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定我们还真的能成为朋友。”点点头,罗止行将剪刀交给宁思远。

    “国公这话就是寒人心了,我们原来还不是朋友吗?”将那剪刀放下,宁思远收敛神情,“国公此番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其实我来只为提醒你一件事,被罢免的官员空下来的职位,你要快些将那些人补上去。但不能由你动手。”对视着宁思远的眼睛,罗止行负手道。

    宁思远之前找来的那些或罪臣之子,或寒门书生,等的就是这一日。可是这些,也是宁思远方才纠结的事,“我自然知道,可是到底该让谁去办,我就拿不定主意了。”

    “那在下就给宁大人指一个人吧。吏部,沈赫。”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宁思远淡笑着开口,“而你之前和那些人的接触,也要想办法抹去痕迹。”

    “之前他们都无人注意,我将他们救下后就妥善安置了起来,不会查出和我有关系。”宁思远迟疑着开口,“只是你的沈赫,他只是吏部郎中,能做的了这个主?”

    “沈赫虽然只是郎中,但本身就是主管官员任免的,为人也公正。而且此前落魄时,我曾帮助过他一把。如今的吏部尚书昏庸无能,这件事,沈赫绝对得上话。”伸手摩挲几下腰中的香囊,罗止行回道。

    有了他这一番解释,宁思远心下了然,连忙应下。

    “我不便多待,就先走了。你遇到沈赫,只可告诉是我让你去的,他自然也会帮你隐瞒。”完后,罗止行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重新叫来厮,宁思远回到房中换衣服,着手去做这件事。

    “爷何时跟宁大人关系这么好了?”长均一直在门口等候,罗止行出来后,忙扶着他上马车,随口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