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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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等她主动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青荇才算是放下心来。一路跟着陆蒺藜去了陆琇的书房,她找来一方砚台,缓缓磨出墨汁。

    陆蒺藜拿来一张信纸,笔尖蘸了墨水,却停顿了许久不落笔。双目微垂,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

    “姐?”眼看着墨都磨好了,也不见陆蒺藜写下一个字,反倒是凝在笔尖的一颗墨珠掉落下来,洇开了一团黑雾。

    猛然回过神来,陆蒺藜先将面前的这张信纸换了一张,才望向青荇嘱咐,“你先去,把管信件来往的厮叫来吧。”

    青荇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这段时间来,倒也习惯了姐有秘密的样子,只好压着心中的不解转身出去。

    等到房中只有她一人了,陆蒺藜长舒出一口气,凝神落笔。

    “姐,人带到了。”

    等青荇再回来的时候,陆蒺藜刚好收起笔。抬头看他们一眼,让那厮先等候片刻,陆蒺藜找来信封,将它放进去,提笔写好封面后。手指在火漆的地方停了片刻,又转而移向另一边的浆糊。

    “姐,这封信要是十分重要的话,何不用火漆封好?”看到了她的动作,厮多嘴提议。

    简单抹了一层浆糊,陆蒺藜贴好后交给他,脸上的笑意浅淡。“能不能送到还不一定呢,就这样吧。”

    “姐这是何意?的一定会给姐送到的啊!”厮以为陆蒺藜的是自己,忙不迭下跪道。

    让青荇扶了他起来,陆蒺藜摇头笑笑,“并不是你的问题,你且照常去送就好。”

    端详着陆蒺藜的神色,似乎真的不是在责怪自己,那厮问清楚地址,这才拿着信走出去。

    “青荇,我有些累了。”未等青荇发问,陆蒺藜先苦笑着站起来,“我去自己的房里睡一会,明日之前,你不要来找我了。”

    轻咬着下唇,青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离开,“姐,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你告诉我,让奴婢帮你好不好?”

    转头看到了青荇一脸的焦急和委屈,陆蒺藜低下头,却不知道该些什么。她何尝想要一个人来背负这些,可是这些告诉了青荇,就算是她相信了,又能帮自己什么。“青荇,对不起。”

    “姐……”没有料到她会道歉,一时间怔住,望着她的目光,青荇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可能又戳到了她的痛楚,心中无措又难过。

    “你不用多想,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有你们在,我至少开心很多。”强起一分精神,陆蒺藜捏捏她的脸,如往常地笑着。

    再也不敢乱什么,青荇只能目送着陆蒺藜离开,留在身后绞紧了帕子。

    不久之后,一只信鸽从将军府里飞了出来。挥动着翅膀,本该朝着它要去的地方而去。可惜还没有飞出长安城,一颗石子就从地面上飞射过来,直接中了它的肩膀。

    横空遭难的飞鸽哀鸣一声,垂直掉落下来,却又被一双素白的手给捡起来。拿下它绑着的书信后,还不忘把它交给另一人去治伤。那人则拿着截来的书信,径直绕过繁杂的人群,上了三楼。“公子,陆姐寄出来一封信。”

    烈酒本已灌红了苏遇南的双目,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硬是清冽了许多,他撑着摇晃的身子站起来,“给我。”

    拿到那封信,苏遇南挥手让人先下去,自己重新坐回来。来回翻看了一下信封,他找来滚水,借着蒸气一点点濡开浆糊。心地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苏遇南侧身看了好几遍,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封信好奇怪,收信人奇怪,里面的内容更奇怪。重新将信件装回去,苏遇南先将它妥善收好。本算撑着身子站起来,压抑的酒气却在这一瞬起来,头昏得站不稳,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一声响动从他的房内传出来,路过的两个姑娘听到,声嘀咕几句。

    “公子这是又喝醉了,可要叫他起来?”

    “你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每到今天都会大醉的,无妨,明日就好了。”

    “这倒也是,姐姐,我一直不懂,平日公子喝得再多,也不会轻易完全醉过去。可为何只有今天,会是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早就在楼里的姐姐,公子之前的夫人是这一天离开的……”

    裙角轻翻,两个姑娘带着一阵香雾远去,藏于话语中的叹息很快被跟客人的笑闹代替。

    而这两个姑娘的不扰,也让苏遇南第二日一醒来就拍一把自己的额头,匆忙捏着信就跑。

    听了那些流民的事情,罗止行正在书房中翻找一些资料的时候,苏遇南从外面撞开了书房的门。回头看他一眼,罗止行捂着鼻子后退半步,“苏公子,你也自诩是个风流人物,怎么如今这么形容狼狈,身上还有一股酒味就来见人了?”

    “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将书信丢在桌子上,苏遇南毫不客气地转身,“这是从陆儿那里截来的信件,你自己看吧,我出去收拾一下。”

    言毕,苏遇南直接大剌剌地走出去,找了罗杰带自己去洗漱。

    无奈地摇摇头,罗止行放下手中的东西,在书桌前坐好。

    “别,你的衣服我穿着也是很合适的嘛,就是衣服颜色都太正经了些。”不多时,苏遇南重新进来,已然是浑身一新。却看见罗止行只是坐着,那封信还是原封不动,“你这是干什么?”

    伸出两个指头夹起书信,罗止行看着濡湿的信口,“你开看过了?”

    “是啊,我昨日先开看了,本身也是用浆糊粘的嘛,比较容易。”坐在他对面,苏遇南拿起茶就喝,口中的气息顺时清冽许多。

    放下信件,罗止行眯着眼笑,“那你直接告诉我里面的内容好了。”

    “你这是何必?”

    微叹一口气,罗止行低头,“这既然是她的信件,拦下来已是不合适,再偷看,未免显得不尊重。”

    “那你还问我内容?”

    对着苏遇南被噎住的表情,罗止行微微一笑,“所以啊,这封信就是你偷看的,是你不尊重我家蒺藜。”

    “……无耻。”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苏遇南大爷似的后靠在椅子背上,甚至翘起了腿。

    额头上的青筋跳几下,罗止行移开视线,忍了。

    这才满意地咧着嘴笑,苏遇南慢吞吞开口,“来也奇怪,这封信,是送给凌王殿下的。书信里的内容,就更奇怪了,都是些平常的问候。可是你,她什么时候和这个凌王殿下有交集了?”

    “凌王?就是那个一出生,就被送到封地长大,一年才得以进一次皇宫的凌王殿下?”皱着眉,罗止行坐直身子,也是十分不解。

    “正是。”点点头,苏遇南感慨一句,“明明是皇后生的嫡子,可是陛下迁怒与他,不顾朝臣的反对,这么狠心地对待。明明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却活成了这幅样子。也不知当初的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心寒啊。”

    这些,都是罗止行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只听皇后本是一直陪伴在程定身边的,可随着程定坐上皇位之后,两人的矛盾与日俱增,时常争吵。最后皇后竟是在快生产的时候想不开要悬梁自尽,虽然被救了下来,却也自此消沉。

    等这个凌王殿下出生后,皇后更是在一个晚上撒手人寰。程定却无情地让人草草收殓,也将凌王送走。而至此以后,皇后之位一直空虚,也不许人提,早先建议另立皇后的大臣,都被处罚,大家才知道这成了程定的又一片逆鳞。

    可是陆蒺藜,到底为何要寄出这样的一封书信?她跟凌王联系,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罗止行将那封信拿过来,来回翻动几下,目光停在了信口处。

    “想通了吗?这封信到底有没有问题,我要不要再封好寄出去?”伸出手在他脸前绕几下,苏遇南问道。

    “你这封信,就是简单用浆糊粘起来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罗止行突然眼睛一眯,站了起来,“不对,她知道了!”

    苏遇南还是一头雾水,跟着站起来,“什么知道了,知道啥了?”

    “我之后与你细,我先去找她,你自己回去吧。”语音未落,罗止行就已经走出了书房,匆忙叫来了长均。

    一夜未睡,面前的茶早已凉透,陆蒺藜揉捏着眉心,敲着坐麻了的双腿。就当她缓过劲来,刚撑着案几站起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

    罗止行站在门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后面是一脸惊慌的青荇,与茫然无措的长均。

    “来了啊,你们先下去吧。”声音悠悠响起,看着青荇与长均离去,陆蒺藜才重新坐下来,手指着茶壶笑,“可惜了,我倒是备好了一壶好茶,以为你昨夜就会来。如今茶凉了,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