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旧部
心脏猛然收紧,罗止行眼睛细微地眯了眯,旋即笑开,“你这是什么?”
“我就是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你既然都开始和禁军统领有接触了,就明最后的时间快要到了。可是止行,军队呢?”陆蒺藜没有丝毫隐瞒,直白地出自己的疑惑。
借着倒茶的动作垂下眼眸,罗止行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快?再了,我既然是步步瓦解,就不需要大批军队入京,你想多了。”
“真的是这样吗……”揉着鼻尖嘀咕,陆蒺藜到底也没干过造反的事情,只好将信将疑地点头。
见到他们二人一时无言,青荇才声开口,“姐,我有些没太懂,你们的意思是让那大个子去把丞相勾结金国的证据送出去,他为何会难过啊?”
愣了一瞬,陆蒺藜才反应过来她所的“大个子”就是林晋,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陆蒺藜才颇为惋惜地叹一口气。“自己一直信奉的东西轰然倒塌,自然是难过的。”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青荇回想起他刚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别扭地嘟囔,“他那样冷漠的人,也不会难过很久吧。”
“那你下次再见到了他了,记得看一下他还难过吗?”陆蒺藜心中好笑,随口调侃道。
青荇却猛地摇几下头,“我才不管他呢。”
也不知道林晋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能把这个丫头惹得这么反常。陆蒺藜的目光又停留在青荇的脖子上,虽然淡了许多,但还能看出来青痕。总归还是心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给她。“涂一涂脖子上的伤吧。”
留意着她们那边的动作,罗止行的目光触及到那个瓷瓶的时候,轻声笑开。“这个药瓶,倒是有些眼熟。”
“自然是眼熟的,止行送的东西,我都随身携带着的。”狗腿地冲他一笑,陆蒺藜视线下移,立马撇起了嘴,“不像你,我送的香囊,都不见你佩戴。”
她真是惯会装可怜拿捏人的,罗止行忍不住伸手弹向她的额头,“我腰间挂的玉佩,难道不也是你送的?再了,你做的香囊实在是太过惹眼,大家都会第一时间看着它,我还是自己心藏起来观赏吧。”
嘟着嘴退后坐好,陆蒺藜心中好笑,也难为他能找出这么个法,为那着实不太好看的香囊辩解。“好啦,不逗你了,我还有件事要去做。止行,我想去见一下宁思远。”
闻言正了神色,罗止行没有多想就猜到,“你是想让他出面,把林俪给保下来?”
“是。虽林丞相做的那些事情,她也是受了恩惠,过了奢侈的日子。可是归根到底,她也全然不知情。后半生的困苦生活,足够对她的惩罚了。”陆蒺藜本来也没算瞒他,完之后又顿了一瞬,“况且,我也不想再多一个前世的陆蒺藜了。”
心尖微颤,罗止行眉头轻蹙,心疼地抚上她的头发。“好。”
不愿他再为自己伤怀,陆蒺藜嬉笑着拉下他的手,“那可是事先好了,你总不能再吃醋了啊!”
罗止行被的一阵恼火,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前几日就不该和她戏言,什么会吃醋的问题,被拿捏着一直念叨。
眼看着罗止行的脸色变了又变,陆蒺藜一阵大笑,抽回自己的手带着青荇就跑。
无奈地摇着头,罗止行付好钱出来,没走几步,跟在暗处的长均就迎了过来。“爷,你们聊完了?”
“嗯。林晋是武人,对于会功夫的人天生会有着戒备心理。若是刚才你也在的话,我怕他难以放松下来信我的话。”冲着他点头,罗止行不经意地解释了刚才为何不带着他。
纵然本就没有多想,听到了这样的解释,长均还是免不了开心,挠着头笑笑。“属下都知道,那我们现在回府去吗?”
“不了,去找苏遇南。”罗止行却摇头,走到了自家的马车上。如今陆蒺藜不在,他的面容才沉郁下来,和刚才轻松的样子截然不同。
金风楼的生意,总是在晚上的。可这几日,白天也会开张迎客。不过做生意嘛,也没什么人会在意,顶多在言谈之中调侃几句。
罗止行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了楼内的丝竹喧闹声。意外的是,这次跟在他身后的长均却没有丝毫的不屑神色。直接带着长均穿过人群,罗止行上了三楼最隐蔽的一间房,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推开门。
随着他的动作,里面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看他。都是近四五十岁的男子,五大三粗,即便是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也难掩身上的肌肉。与他们一比,坐在最中间,面色白净的苏遇南和罗杰,反倒格格不入起来。
不自觉的,两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罗止行整理自己的衣领,郑重地俯身长拜。“罗氏止行,拜见众位叔伯。”
“国公快请起!”
“是啊,看你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将军一定欣慰。”
罗止行的话语,才惊醒了周围的人们,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口,又一窝蜂地上前围着罗止行转。爽朗的笑声从这些粗旷的汉子们口中发出来,甚至还时不时地伸出手去,推一把罗止行的身子,查看他的筋骨。
真是些粗人,耳边尽是这样的吵闹声,看着罗止行被推的七倒八歪还堆着笑的狼狈样,罗杰心中抱怨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了几分。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一场见面,他们都期盼了多久。
罗止行自然是笑着任由他们动手,等大家的情绪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之后,才清了清嗓子。“众位叔伯,我们坐下!”
“就是,都别吵了,听国公的!”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子高呼一声,似乎他也是有威望的,大家也逐渐坐回原处。
让长均关好了门,罗止行看向出声的那个大胡子,笑着问道:“这位莫不是盛伯伯?”
“诶,国公你认得我啊!”盛才听到罗止行这样问,立马眉开眼笑地答,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幼时听父亲提起过,盛伯伯的特征倒是从来没变。”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大胡子,罗止行回道。
盛才却是听到后面容一僵,伸手摸着自己的胡须,“是啊,你的父亲当初最爱趣的,就是我这胡子。只是,十多年了,我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当初将军,察觉到了那一战的危险,他早先一步把我们这些人派去别的地方,是故意要留我们一条命啊!”有了人开这个头,在座的几个汉子都是忍了好些年,如今见到罗止行,终于再次勾起多年来的心结,神色哀戚地叹息。
当年没有跟着罗止行的父亲上战场,同样是罗杰的一块心病,他何尝不是忍了许久,低下头来,亦是难掩哽咽。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起来。罗止行低着头,等他们都疏解一番之后,才苦笑道:“我明白父亲的心意,赴那必死的战场,是他作为大将军要为百姓和大晋负责。而让众位叔伯不枉死战场,也是他作为大将军要为你们负责。”
“只是可恨,这些年来,我们兄弟几人虽然苟活,却被处处限制!皇上下令,把我们分散开驻守各边境,几年不能返京一次!将军的冤情我们没有办法洗刷,就连国公我们也没有办法照拂!”
抬眸看着自己对面的几张面孔,明明都是陌生的,毫不掩饰的关切却是那样真诚。罗止行无法不动容,“几位叔伯错了,你们都能好好活着,还惦念着我的父亲,止行已然十分庆幸了。”
“几位将军和国公久未谋面,如今是该好好叙旧。但是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商量正事吧。”眼看着大家都变得感伤起来,苏遇南站出来提醒,还不忘笑着缓解气氛,“毕竟我这楼里的生意可是很赚钱的,我总不能一直不正经开张吧。”
瞬间被他逗笑,盛才笑着看过去,“当初苏公子派人找我的时候,我还怎么都不肯信呢,要不是有着加盖了国公印章的凭证,我差点以为是皇帝老儿憋着坏把我骗过来,要杀了我呢!”
苏遇南也是好笑,“原来盛将军是有这样的疑虑,怪不得您刚来的时候,差点拆了我这金风楼。”
“他就是这莽撞的性子,还真是多年没变过。”罗杰也忙收敛了脸上的哀容,嘲笑着多年未见的老友。
盛才同样毫不客气地回嘴。“莫我,你还不是一如既往地爱哭鼻子?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嫌害臊。”
两声阔别十数年的挤兑,惹得所有人哄然大笑。经年已过,可总有些人的赤子之心,倒是从未变过。
罗止行环视一圈大家的面孔,冲长均微微点头,
长均随即拿来一张地图,在桌子上铺开。
随着他的动作,罗止行缓缓开口,带着沉稳和坚定,“几位叔伯虽然是秘密前来,但是你们驻守地方的将领不可能不察,再加上你们带来的这些士兵终究难掩痕迹。所以我们的大事,必须要在军报入京前完成。也就是半个月之后……”
对这里的秘密筹谋毫不知情的陆蒺藜,此时则站在宁府的门前,笑吟吟地对守门的厮道:“劳驾这位哥去通传一下宁大人,陆蒺藜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