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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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我不信命。”罗止行抬起眼,完后侧身往一旁避了避。

    可那道士却不罢休,愈发靠近他,压低声音,“你并不是不信命,甚至你清楚,每个人的命都是早定好的,你如今要做的,就是违抗天命。”

    的弯弯绕绕,罗止行冷笑一声,“大师也是什么得道高人?”

    “勉强算是吧。”那道士还是笑嘻嘻地怂恿,“你就算一卦吧,反正我也不要你钱啊!”

    彻底逗笑了罗止行,他眼含戏谑地看向那道士,心中也被勾起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天命又要告诫自己什么。

    见到罗止行默认了,那道士立马兴奋起来,把拂尘往旁一甩,随身拿出五十根蓍草,又单独抽出来一根。

    伸出手指,罗止行随手把面前的四十九根蓍草分成两拨。

    细细数好了两边蓍草的数,道士在两边各算过一次后,去掉几根,让罗止行再分。如此往复几个动作,等最后只剩下了几根蓍草之后,道士细数清楚,又闭眼想了片刻,才在用手指蘸了灰在地上画出一个卦象。

    垂眼看了一下,罗止行的眼睛却也细细眯起。

    “困卦。”同样低头看过之后,那道士依旧笑眯眯地,“是个凶卦啊。”

    想起《易经》上困卦的一句爻辞,罗止行扯动嘴角,“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立马夸张地拍两下手,道士嬉笑着发问,“到底是学富五车的荆国公,您若是熟读易经的话,就也不需要在下为你解卦了吧?”

    注视着卦象的目光,又落到了这个道士的身上,罗止行险些被气笑,“你这个道士做的,应该很难赚到钱吧?”

    甩了两下拂尘,道士却收起来笑脸,抬眼看向一边的街道,“你清楚,这是一条极为凶险的路。天地运行,早就有了它原本的法则,你肆意地想要破它,这个后果是你能承受的吗?”

    “这个法则并不是不能被破,而是从来没有人能意识到。什么是天命啊?就是那些闲的没事干的神仙,给地下的人画写好的一生,就如同豢养的鸡犬,规定了他们的从生到死。”

    上前一步,罗止行的脚直接踩上了他刚才画的卦象,语气淡然,其中的执拗和倔强又不容忽视。“但人的命,应该是自己走出来的。就像是在你们画好的结局上,这个大晋应该再苟延残喘几年,可我偏要它不日覆灭。”

    当初孟婆不过从黄泉放回去了一缕游魂,如今却能惹出这么多事端。良久沉默之后,道士才闷声笑开,“到底是痴人,螳臂当车的事情,也要去做。”

    “也许是螳臂当车,也许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长均已经赶着马车来了,罗止行抬脚往那边而去,“我去做我的螳螂了,高人慢走。”

    “等一下!”谁知那道士又突然叫住了他,伸手递过去一根白玉发簪。

    诧异地接了过来,罗止行将那簪子上下量,看起来很是普通,甚至成色都算不上好,样子也没什么出挑的。“你这是何意?”

    “留着吧,天上地下的痴人,又何止你一个。”完之后,道士直接转身,朝着另一条路而去。

    捏着那根簪子,罗止行一时间有些失神。

    “爷?”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长均上前问道。

    “没事,走吧。”抬手将自己发髻上原本的簪子解了下来,又把他刚才给自己的白玉簪戴了上去,罗止行抬脚上马车。坐稳之后才发现,刚才自始至终,他好像都没有看清楚那个道士的脸庞。

    一阵风吹来,画了卦象的灰被猛然吹开,消散无踪。

    一路匆忙到了金风楼,曲江边的一片,在这段时间突然变得沉寂起来,甚至还有几家都紧闭着大门。罗止行来回扫视一眼,转身进去,金风楼中也没有前两天的热闹劲了,就连姑娘们似乎都少了很多。

    “止行,你来了。”刚提着一个茶壶出来,苏遇南就看到了他,招呼道。

    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罗止行笑着摇头,“难得见你没有喝酒,如今堂堂苏大公子,都得自己来烧茶了?”

    闻言不免白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这些人,我好好的生意做不成,还把那些信不过的姑娘们遣散了。”

    跟着他去了另一旁的茶水间,换了一壶水出来,罗止行追问:“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那些将士们都安顿好了,只等你的最后信号。百姓们之间的流言,也在越卷越大。”也没有多少嬉笑的心思,苏遇南拎着茶壶往回走。

    罗止行眉头微松,“这样就好,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嘁,得像是你不放心就不会让我做事似的。”苏遇南轻嗤一声,走回原处时抬手想要推门,却又停住,“对了,里面的人是谁你知道吧?”

    点两下头,随着苏遇南推开门,罗止行进去之后恭敬行礼,“李公公,劳烦你出宫来找我,陛下没有起疑吧?”

    “国公快请坐。”双手扶着罗止行坐下,李公公微笑解释,“陛下今日发过一通火之后,就回后宫去了,也不太需要老奴。而且今日是我的生辰,陛下早就准了我出宫,也算是借了这个好机会。只是等会完,我就得去早前定好的酒楼。”

    罗止行一怔,略有些愧疚,“倒是不知,今日原来是李公公的生辰吗?”

    “不过是当年入宫需要凭书,随意写上的一个日子罢了,穷苦出身的人,谁会记什么生辰。”李公公摆手,得毫不在意。

    苏遇南这个时候却安静的很,给两人倒着茶。

    眼尾扫了他一眼,罗止行才又看向李公公,“那这次公公匆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我怀疑,陛下被人下毒了。”直视着他们,李公公沉声道。

    立时惊讶地抬起头,罗止行转头下意识地看向苏遇南,却看到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不露痕迹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李公公为何会这样?”

    “我发现,陛下他总是很容易头疼,也比之前更加容易烦躁。但是我能肯定,他的饮食上不会有问题,平日里的太医也看不出什么,可我就是觉得不对。”李公公回道。

    沉思片刻,罗止行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苏遇南,“下毒的方式有很多,查不出来的毒更多,公公既然这样了,就一定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长叹一口气,苏遇南坐端正了身子,“若是我猜得不错,毒是下在了香料里,点燃的时候,染上了烟雾,就是被下毒了。至于为何这个太医查不出来,有可能那并不是毒,而是药,与他身体相冲的草药。”

    苏遇南的话,倒是让李公公恍然大悟,“这是完全得通的,往日里也听过这种想法,倒是我一时没有想起来,真是年龄大了。”

    “并非是公公年纪大了的问题,他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恐怕是认识凶手。”罗止行宽慰一句,可是转眼看苏遇南的时候却似乎有些不忍心。

    “你可别这样看我,既然猜出来了,就吧。”苏遇南别过头。

    对上还有些不解的李公公,罗止行开口:“可能是南婕妤。”

    “什么!怎么会是南婕妤,她平日里的表现没有任何反常,而且一直很关心陛下……”话还没完,李公公就想起来,她身上经常有一股香味,平日里也喜欢用香炉熏衣服。

    苦笑着端起茶杯,苏遇南点头,“她曾学过一些医术,平日里又喜欢鼓捣做饭,炮制香料并不困难。”

    “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何南婕妤要给陛下下毒,莫非她也是国公你们的人?”

    看向罗止行同样困惑的眼神,苏遇南长叹一口气,“止行,你可还记得,你我曾聊过的皇后?”

    “自然记得,皇后的遭遇值得嘘唏,她与南婕妤有关系?”

    无奈地笑了笑,苏遇南摊开手,“某种意义上来,她为了皇后娘娘而活。就连我,在她心中也许也没有那么重要。”

    自觉忽略了后一句话,李公公抬起头,“皇后娘娘和南婕妤相差近十岁,她们的交集是什么?”

    “皇后娘娘嫁给陛下之前,一直在南杭老家,南婕妤是她的邻居,一直跟着这个大她十岁的姐姐玩。后来家中因为一些麻烦,她成了孤女,也是皇后娘娘把她安排到尼姑庵养着,还给她留足了钱。”

    这下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罗止行道:“所以她离开你去宫中,其实是为了给皇后娘娘报仇?”

    “更准确地来,是她在入宫之前意外遇见了我,又因为伤病在我这里停留了一阵子,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沐风她认定了,是陛下害死了皇后。”下意识地叫出来南婕妤自己的名字,苏遇南怔了怔。

    眼下明白了一切,李公公叹道:“没想到南婕妤也是这样有义气的,若是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皇宫之中,目前没有别的任何疑点,而且因为皇上经常头疼,他现在几乎很少愿意带随从。”

    眼看苏遇南脸色还是不好,罗止行也先不再管他,径直跟李公公讲自己的全部计划,并安排给他一些事情。

    聊完之后,一刻钟都过去了,李公公还起身,算要去酒楼。

    “公公且慢!”方才一直失神的苏遇南却突然出声喊出他,“我们行动的日子,能否请您先一步告诉南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