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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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宜先走一步,并?不给他拒绝的会。沈度摇了摇头,跟了上去?,那随从自也起身?跟了上来?。

    宋宜将他就近领入宋嘉平平素会客的厅,“嘭”地一声关了门。

    他出声阻止:“县主?,这不合规矩。”

    “规矩?”宋宜冷冷瞧他一眼,语气冰冷,“沈大人好大的规矩,倒在我面前玩起心计来?了?”

    宋宜目光冷冷扫过那位自始至终不肯露面的人,那人一哆嗦,中捧着的礼盒悉数落了地,她跪下去?,向宋宜叩首:“县主?消气,是奴婢回来?了。”

    宋宜默不作声地退开一步,没理会灵芝,反倒是怒气冲冲地看向沈度:“我当日方从北衙脱身?,便立刻派了人去?陪都寻我这丫鬟,却遍寻不获,不想是大人藏了起来?。”

    沈度被褚彧明这个便宜媒人摆了一道,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不知如何解释个中缘由,更不好将这位首辅大人同此事的关系抖露出来?,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拱赔了个不是:“县主?消气。”

    宋宜见他并?不解释,更是生气,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当日在陪都,大人一定要赶走灵芝,也是在同北衙做戏咯?我大人怎会记得一个丫鬟的名字呢。”

    沈度未答,灵芝跪在下首,不合时宜地嗡嗡应了声“是”。

    沈度:“”

    宋宜垂眸看她一眼,冷冷吩咐道:“出去?,把沈大人的礼送去?账房。”

    灵芝跟她十?来?年,知她正在气头上,半点不敢招惹她,此刻得了赦令,忙不迭爬起来?,将散落一地的礼盒敛入怀中,冲沈度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利索地出了门。

    门阖上,沈度再?去?看她,颇有几分心虚。他当日也并?非存心要如此行事,不过偶然见她这丫鬟还算灵,又一心为主?,才存了将计就计让灵芝去?打探点消息的心思。

    但他实在是不知,宋宜现下这莫名其妙发的是哪门子火。他方才认出灵芝来?的时候,本想着主?仆情深,久别?重逢,宋宜怕是会喜极而泣,没想到她的回应却是一腔怒火。

    宋宜正恼他如此骗她,一转头见他竟然心不在焉,怒

    气更盛,却又无法同这榆木脑袋发气,自个儿?憋了半晌,反倒是把自个儿?憋笑了:“大人深藏不露,文嘉佩服。”

    她这笑声脆生生的,如风送浮冰,击于春水。

    沈度极少从她这儿?听到这般笑声,又见她今日妆容颇盛,同平素雅淡的她有几分不同,被勾了几分心神,怕露了馅,干脆闭嘴未曾答话。

    宋宜自己理清了思绪:“当日大人过府传旨,彼时我在恩平侯府上,贴身?丫鬟自然也在,恩平侯夫人自然认得她。定阳王府出事,就地处置仆役,消息虽瞒得紧,但恩平侯府在陪都势力颇大,不会听不到风吹草动。若是日后宋家无事,便是做个顺水人情。若是当真有事,那兴许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拿捏的人证。这一本万利的买卖,恩平侯夫人但凡有点脑子,必然会买下我这丫鬟。”

    “四两拨千斤,一个丫鬟,也能成?为迫东宫收的助力。”沈度肩上不知何时落了些?碎屑,宋宜想顺替他掸落,方伸出去?,又觉失礼,只得讪讪将收了回来?,“大人心思缜密,又着实深沉,文嘉自愧不如。”

    她宽大的袖角不经意划过他脸侧,沈度被她这动作一惊,回过神来?,低首回了个礼,口中蹦出的字眼却是:“承让。”

    宋宜一口气被噎住,被气得不出话,须臾,终是没忍住嗤笑出声:“大人好口才。”

    沈度却没再?同她拌嘴,只是问:“县主?如何得知当日东宫之事?”

    宋宜默了默,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道:“刘昶自个儿?告诉我的。这笔交易若当真被圣上知道,足够将大人送上死?路,但也足够让他自己翻不了身?,他比大人更想瞒下此事,大人不必忧心。”

    沈度颔首:“殿下对?县主?到底不一般,此等把柄也并?不瞒县主?。”

    “不一般?我方才问他为何收,不然便不肯同他上两句话,他不过是觉着我威胁不到他,也就如实相告了。”宋宜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懒得提那人,笑道,“罢了,不提他了。他惯是盼着我事事不好,好跪在他脚下求他的。”

    沈度知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她笑了,顺她意岔开话题,随

    口问了一句:“县主?气消完了?”

    “哪这么容易?”宋宜这莫名其妙的怒火腾地又蹿了出来?,“当日大人在沁园唱的这出戏,可让文嘉记恨了大人好些?时日。”

    沈度微微蹙了蹙眉,望了一眼门外的动静,知是要开宴了,略一思索,道:“外面事忙,县主?勿要在此处误了时辰。县主?若是还生着气,日后下官再?赔不是。”

    宋宜看他一眼,见他神色颇为苦恼,忽地玩心大发,摇了摇头:“不必日后了,罚大人今日不得入席,就算赔不是了。”

    沈度不料她竟然如此孩脾性,在此等事上较真,但见她难得如此展露笑颜,微微站正了身?子:“既如此,县主?去?忙罢,下官在此罚站便是。等县主?消了气,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

    宋宜满意颔首,转身?出了门。

    宋宜这一去?,竟然当真将他丢在了此地。他站了约摸两个时辰,外间闲谈声渐盛,知是宴散。

    今上不喜朝臣结党,更从来?不许皇子同朝臣私下有染,今日定阳王府领了宫中的意思风光大宴宾客,宫里头又派了东宫亲至,定阳王大捷的消息又在朝中不胫而走,这诸多?事情串在一块,难免不让人多?想。

    朝臣顾忌着规矩,宴散便如鸟儿?四散,但女眷不同,花厅的宴自是要续到夜间的,宋宜自然脱不得身?。

    他站到口干舌燥,百无聊赖,眼神不安分地将屋内扫视了一遍。宋嘉平长时间不在,这屋内没了人气,显得格外冷清。

    他从撑开一条缝的窗户望出去?,外头是一池浅浅春水。池边是海棠树,树下是宋嘉平为幼时宋宜设的秋千架与藤椅。

    春水映着午后日光,微微晃眼。他微微垂下眼帘,回想起当年那个粉妆玉琢的女娃。

    他第一次知道宋宜这人,便是在这池边。那一年,大抵是延和十?年,距今已然过去?十?八年了。彼时不过是知世叔家里新添了位妹妹,父母带他前来?拜贺,他与她并?不算适龄,当日两家人都不曾有过这般心思。

    不想因?了当年一场火场相救,兜兜转转十?五年下来?,竟生出了如今这般缘分。

    他神思恍惚间,门被轻轻推开,宋

    宜提着食盒入内,见他站得端正,有些?忍俊不禁:“大人还真是一不二。”

    “县主?之令,下官不敢不遵。”

    “过来?吧,”宋宜气消下去?不少,声音柔和了几分,“待客不周,大人见谅。”

    宋宜将碟中餐品一一摆出,都是兖州风味,沈度拱:“县主?有心。不过宴已散了,下官也无再?留的道理。”

    宋宜站正身?子,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当日归京路上,大人特地为我煮过一锅羊肉汤。天寒汤暖,这份心意,宋宜久不敢忘。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自得做顿东,大人却不肯赏脸?”

    “于礼不合,今日府上人多?眼杂,怕误了县主?名声。”

    宋宜布菜的顿了下,她抬眼,低笑了声,清澈的双眸对?上他的视线,眼角微微上扬,神态认真,一字一顿地道:“若我心甘情愿呢?”

    沈度怔在原地。

    她却似不觉,递给他一双银筷,他只得落了座,接过她中的筷子。

    宋宜替他盛了饭,又拿了一双新筷替他布菜。他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腕,已过了三个多?月,当日的伤早已好全了,但她肌肤细嫩,腕骨处还留着一道显眼的疤。

    他微微眯了眯眼,想起方才同她在凉亭中闲话的刘昶,想起她方才那句“他惯是盼着我事事不好,好跪在他脚下求他的”。

    他停下筷子,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既然已留了疤,自然要多?花些?时日和心思,县主?别?懈怠。”

    宋宜微愣,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道可怖的痕迹上,不着痕迹地将袖子理了理,这才接过:“大人数次出相助,谢过大人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是他当日编纂的那本金玉注,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宋宜怔愣了下,听他道:“县主?既然爱看这字体?”

    宋宜伸接过,他后半句话也就默默收回腹中。

    她当初不是没看过这书,但他亲誊录的,毕竟不一样,宋宜敛了笑意,郑重唤他名讳:“沈度。”

    他无意识地“嗯”了声。

    宋宜朱唇轻启,未及出声,门陡然被推开,两人同时望过去?,是刘昶。

    刘昶不妨此间还有旁人

    ,推门的同时道:“文嘉,孤要回宫了,你哥方才瞧见你来?此处”

    他话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这方遍布佳肴的桌上。

    宋宜一个“殿”字还未出口,刘昶已经摔门而去?,她追过去?,却并?未当真追出门去?,反而将门轻轻阖上,落下门栓。

    沈度摇头,又叹了口气:“原来?是要下官陪县主?做戏,县主?下次不妨直言。”

    “做什么戏?大人可别?将我想得同大人一样,惯爱玩些?什么把戏。”

    “东宫殿下对?县主?有意,这是好事。”沈度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将来?东宫主?位,王爷这样功勋卓著的老臣定然会招忌惮。若是结了这门姻亲,定阳王府也算求得了平安符。县主?不妨好好考虑考虑,不必故意激怒东宫。”

    宋宜将他筷子一拂:“他儿?子都能识得几个字了,我嫁过去?给他做第十?门妾么?大人口不择言,这顿饭,主?人家气,就不请了。”

    她是真气着了,腮帮子鼓起,沈度失笑,起身?行礼:“那下官先行告退。”

    她不料他竟然真敢就这么走了,一时没能接上话。

    他走至门口,刚搭上门栓,听见她再?次唤他:“沈度。”

    他顿住脚步,未及转身?,又听她道:“我爹下月可就要回京了。”

    沈度低声道了声“恭喜”。

    “你别?装傻。”宋宜声音忽地扬了几分,方才的玩笑心思也没了踪迹,“我爹这一回来?,圣上可就要为我指婚了。”

    沈度抿了抿唇:“皇恩浩荡,也不可违,圣上看重县主?,必然会为县主?指一门好亲事,提前贺喜县主?。”

    “你别?同我这些?客套话,我不爱听。”宋宜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落,“我爹对?我,算得上百依百顺。圣上开口前,我要什么,他必得替我求上一求的。”

    “下次见你,便是我爹归朝的朝宴了。”

    沈度似是知道她接下来?要些?什么,出声阻她:“令堂未曾教导过县主?,女儿?家还是含蓄柔婉的为好?”

    宋宜冷笑了声,声音听起来?又远了几分:“沈度,你不必故意同我这些?话。我本来?也不是忸忸怩怩任人拿捏的性

    子,又经了之前这一遭,命都差点丢了,现如今还怕什么?更何况,圣上也不会给我再?多?时间了。”

    沈度微微闭了眼,沉声道:“县主?可别?糊涂。”

    “糊涂?我清醒得很!”宋宜走近了两步,停在他身?后,“我宋宜要嫁人,既不图他功名,也不图他权势滔天,只不过是想图一个我愿意。

    可天下女儿?没有哪个不要脸的,这话,我只一次,你可记好了。以后,我断不会再?提起一个字。”

    终究怕她出那些?他不愿在此时听到的话来?,沈度凛了神色:“宋宜,你闹够了没有?”

    宋宜却未被他所阻,她声音似片羽,轻轻打在他心上:“沈度,我有所念人。”

    “你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