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声音格外冰冷：“宿主，你去云港做什么？”

    言夏双手抱臂，老神在在：“我要去找一样东西。”

    “你到底……”

    系统还未完，便突兀地消失了。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抬头，便可以看见一行血红的字跳跃在天幕之上。

    【程序未响应……】

    ……

    看着言夏匆匆跑出操场的背影，体育委员茫然地挠了挠头。

    徐主任走了过来，左右一看，吃惊道：“言夏呢？”

    体育委员道：“不知道，刚刚忽然就跑了，看方向好像是去厕所了……”

    徐主任闻言也没有太在意，催促他：“一百米比赛快开始了，你先去找裁判组检录一下。”

    “好嘞！”体育委员快步跑开。

    操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烈日当头，蝉鸣格外响亮，热气蒸腾，熏得人浑身是汗。

    高二组的运动员站在跑道外的阴影里抻腰扭脚，做着基本的准备活动。

    主席台后方，商挽冬刚念完高一学生送来的加油稿，换上广播。她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

    上方跳出一个消息框，是言夏发来的信息，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要出发了。”

    商挽冬翘起嘴角，回复：“知道了。”

    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的加油稿上，却没着急念。身旁B班的同学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扇子，拖长了声音自言自语：“今天也太热了……坐在这儿根本吹不到风，我背都湿透了。”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商挽冬侧头看向他，“我来念。”

    男生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啊？！真的吗？”

    商挽冬点了点头：“嗯。”

    “那……那我去外面吹会儿风，几分钟就回来！”男生犹豫片刻，爽快地同意了，“顺便给你拿一罐冰饮？”

    “好，谢谢。”

    商挽冬看着他走远，点出手机微信，分别对着不同的人发送了几条信息。

    很快她便收到了一大批回复：“收到！”

    “知道了。”

    “……”

    商挽冬垂下眼，细长的睫毛投下两片弧状阴翳。

    她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摁下广播按钮。

    “接下来播报高二A班言夏同学的来稿——《致所有人》。”

    “绿茵场上，运动员们挥汗如雨，迈出矫健的步伐。

    观众席上，所有同学和老师掌声如雷，欢欣鼓舞地呐喊助威。

    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个适合奋力拼搏的日子。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云港……”

    几分钟后，所有社交平台、视频网站上的营销号开始争相报道同一条信息，而这些信息的内容几乎全部相同，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仿佛病毒一样，以一种十分恐怖的速度迅捷地传播着。

    观众席上，傅媛低头刷新了一下微信，很快刷到许多人转发过来的朋友圈。

    标题是《关于“云港”，你又知道多少呢？》。

    云港？

    她记得这好像是临近的一个城市来着，但她从未去过，只是知道而已。

    傅媛情不自禁地点了进去，下一秒，她看见了一张白色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条弥漫着大雾的高速公路，漆黑的道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的浓雾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这就是云港？

    她的耳边轰隆一声，脑中的弦忽然迸裂。

    与此同时，操场上听着广播的学生们，表情出奇的一致。

    ……云港？

    他们一脸空白地僵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忽然被摁下了暂停键。

    人声鼎沸的操场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音，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整座校园安静得令人恐惧。

    商挽冬关上广播，站起身来。

    她越过纹丝不动的人群，每一个人的脸都像是涂上一层惨白的蜡粉，面无表情。

    商挽冬来到操场中央，仰起头，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她看见明亮的天幕上悬挂着几行血红的字，正在不断更新。

    【程序未响应，正在修复系统……0%】

    【警告！NPC崩坏人数50人……】

    【警告！NPC崩坏人数100人……】

    【警告！NPC崩坏人数200人……】

    商挽冬低下头，开微博。

    “云港”这个词已经被她买来的营销号们大肆宣传，热度不断攀升，现在已经冲上热搜第一。

    这意味着有不止一万人都将看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游戏世界的NPC们在世界规则的影响下不会主动追究未开放的地图，但若有人无意提起，那他们便会开始深究。

    最后他们都会像曾经的姜鹤一样，无法从数据库里获取相应的数据，就会完全失去控制。

    现在的世界有如多米诺骨牌，一张推一张地向下跌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严重警告！NPC崩坏人数16842人！】

    【崩坏人数过高！系统自动修复失败！】

    血红字反复跳动，崩坏的数字越来越多，现在仍疯狂上涨着。

    系统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一次性清除掉几万多个NPC的记忆了。

    商挽冬扬起嘴角，眼中漾着淡淡的光芒。

    她低头给言夏发送消息：“一切顺利。”

    ……

    运动会前一晚。

    言夏走进水雾缭绕的浴室，她缓缓褪下衣物，赤脚踩进蓄满水的浴缸中。

    清澈的温水动荡着溢出，雪白泡沫簇拥着包裹了她的身体，言夏餍足地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脑海反复呼唤几声，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后，她立刻睁眼拿过身旁的手机，点开微信。

    “隐私模式已经开启了。”

    一墙之隔，商挽冬身穿浴袍坐在床上，回复道：“计划照旧？”

    “嗯。”言夏飞快地字，“一切照旧，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商挽冬回复：“营销号都已经安排好了。”

    之前的几百次循环里，她们几乎都在崩坏值和世界边界上反复尝试，但收效甚微。

    在电影院里，言夏忽然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可以尝试从NPC下手。”

    当时，商挽冬：“之前也试着通过几个NPC提升崩坏值，但根本达不到60%……”

    言夏忽然一笑：“那多弄几个不就好了？”

    商挽冬怔了几秒：“你的意思是……”

    言夏看着她：“如果失去一个无关紧要的NPC不会改变游戏，那如果所有NPC都同时坏掉呢？”

    “所有……同时？”商挽冬微微睁大眼睛，“这可能做到吗？”

    言夏点点头：“你还记得之前我提到云港时，姜鹤被清除记忆的事情吗？”

    “记得。”

    “当时系统进入了停服维护，整个世界都处于静止。”言夏缓缓道，“在那段维护时间里，系统是彻底消失不见的。”

    商挽冬喃喃道：“但系统维护只有十分钟时间。”

    “那是一个NPC发生故障的维护时间，但如果不止一个，情况就不一样了。”言夏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商挽冬思忖片刻，吃惊地抬起了头。

    言夏翘着嘴角：“这就是我之前想出来的方法。”

    “我们的思维大都局限于怎么通过游戏内部的方式，比如崩坏值和道具来限制系统，几乎没有想到，系统再厉害，也不过是基于游戏的一个程序而已。”

    “如果把游戏程序里最基本的东西暴力破坏掉，制造出像你一样的bug，系统自然而然就会被限制。”

    她挑起眉，神采飞扬，笑容明媚而肆意：“既然它不讲道理，那就用魔法败魔法！”

    ……

    高速公路上，玛莎拉蒂忽然一个刹车，轮胎吃力地摩擦着地面，发出一段尖锐的响声。

    李捏紧变速杆，探头看着前方拥堵不堪的道路，一脸纳闷地：“奇了怪了，怎么高速也能堵车？今天又不是节假日……”

    言夏微微坐直身子，她看见正后方越来越多车辆突兀地停下来，却没有一个人下车，像是被凭空定在了那里。

    李觉得奇怪，一边摇下车窗，转头道：“二姐，你在车上等会儿，我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便忽然顿住，再无任何反应。

    言夏心中一紧，伸出手在他眼前试探性地晃了晃：“李？”

    李半张着嘴，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像一座雕塑般立在原地。

    言夏心道：或许系统已经开始进行维护了。

    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辛苦你了。”罢，拉开车门下了车，顺着高架桥向前走去。

    言夏穿过拥挤的车流，透过车窗，她看见所有人都纹丝不动地坐在车里，维持着方才的神情，像一座座姿态万千的雕塑。

    现在他们只开出了湖城，距离云港还有一大段路，前方又被堵得水泄不通。言夏沉思片刻，拿出了昨天抽到的瞬移卡。

    这是一张r级瞬移卡，可以瞬移到现有的区域，但只能使用一次。

    她握紧手中的卡片，默念道：“去西市，离湖城最近的入口。”

    下一秒，言夏便感觉周身景色瞬息变幻。短暂晕眩过后，她已经站在了大雾弥漫的公路前。

    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系统的声音，眼前一切安静得有如黑白默片。

    滚滚浓雾笼罩着无尽的道路，像一处神秘而危险的秘境，波诡云谲，等待着将进入者引往迷途。

    言夏喉头一紧，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脊背发凉。

    头顶的烈日明亮而刺眼，却也无法穿透这层浓重的雾气，天地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厚重巨大的雪白屏障，朦朦胧胧，隐约能看见几个庞大的黑色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压抑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言夏低下头，看见屏幕上跳出四个字——“一切顺利。”

    言夏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些，低头回复：“我已经进了云港。”

    商挽冬又回道：“万事心，有时立刻联络。”

    言夏轻笑：“你也是。”

    她收起手机，回过头，滚动的雾海很快就掩盖了来时的路。

    言夏掏出SR级照明卡片，点击使用，雾蒙蒙的视野一下子清晰许多。

    她能看见脚底下的黑色公路，笔直地向前延伸，前方几米的道路上空空荡荡，空旷冷清得有些可怖。

    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言夏独自一人走在雾气蒙蒙的公路上，像是恐怖游戏和噩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幸好这是一条直线，只要顺着路往前走应该就没问题了。

    她朝着公路的最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　　谢谢家人们！

    感谢在2021-06-2023:57:13~2021-06-2123: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39646627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