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远主动抬手跟他了个招呼：“这么巧。”

    原栩有点呆，看了他两秒才：“你也住这里啊。”

    他还穿着和早上一样的衣服，看着像是下午到现在都在外面，大概是和其他人一起背虞子梁喊过来的。

    “啊，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和虞子梁是发。”向知远这么着，还有点欠地问篮球架下的虞子梁，“咱俩算发吧？虽然没少架。”

    虞子梁差点翻白眼，但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向绍言，还是很有礼貌地过去招呼：“向叔叔。”

    “你好啊，跟朋友来球？”向绍言朝他笑了笑，又对其他人点点头，“没扰你们吧？”

    他一贯脾气好，对晚辈也没什么架子，但也知道自己在这年轻人会觉得不自在，于是伸手拍拍向知远的肩膀，低声：“要不先回去吧，咱们改天再来。”

    原栩在这里，向知远才不想走，立刻：“你回去吧，我跟他们玩会儿。”

    向绍言愣了愣，不知道他突然搭错了哪根筋要跟虞子梁玩，明明平日里势同水火的，难道是要跟人家显摆他的新球鞋？

    他表情疑惑地看了向知远一眼，后者还在推他：“你先回去吧，陪陪老妈。”

    向知远有了原栩忘了爹，抬手就赶他，等向绍言走远了才回头，站在他面前的却已经换了人。

    虞子梁把原栩挡在身后，脸很臭地看着他。

    “你这是大晚上的吃得太饱，想继续白天没成的架？”

    “谁要跟你架，成熟点。”向知远哥俩好地拍拍他肩膀，扭头朝走过来的艾笑了一下，“你好啊，又见面了。”

    “我刚就想会不会看见你呢。”艾穿着个宽大的T恤裙，露出两截细长直的腿——向知远这才发现她居然跟原栩差不多高——她走过来看了虞子梁一眼，故意，“我的秘密是不是要曝光了？”

    她的应该是给邻居遛狗的工作，向知远会意地摇摇头，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放心，我嘴很严的。”

    艾忍不住笑起来，他真有意思。

    她过来了，一直没话的苏燃也跟了过来，站在最后面看他。他们几个人多势众的，向知远也不怵，站在原地继续跟虞子梁哑谜；“你把他们叫过来，是想谈那件事？”

    “要你管。”虞子梁满脸不耐烦，“回你自己家去，少在这里瞎掺和。”

    他们俩的关系就没好过，向知远突然这么热心肠地提醒他这啊那的，实在反常得可疑。他还想继续两句赶人的话，原栩却凑上来了。

    “……杏仁在家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向知远愣了愣，看了虞子梁一眼，心想原来铺垫半天还没正事啊，原栩居然还在关心杏仁。

    但他肯定不能晾着原栩，想了想，：“在家呢，你要去看看它吗？”

    他们俩在这做谜语人，其他人全都听得一头雾水，虞子梁第一个憋不住开口问：“杏仁谁啊？你俩怎么认识？”

    “他们俩是同学呀，你不知道吗？”艾有点惊讶。

    原栩本来想解释杏仁是谁，又觉得自己瞒着朋友跟向知远哑谜，偷摸问一只猫咪的行为有点不太好，抿了抿嘴不想了。向知远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笑了笑，主动：“想知道？都一起来我家看看啊。”

    他们当然不可能去，向知远也只是开个玩笑，成功地把虞子梁惹得更烦以后他才道：“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它很可爱的……哦，我是不是扰你们了？只是想过来个招呼，要不我请你们喝饮料吧。”

    虞子梁张嘴就想赶紧滚，苏燃却在这时插了句嘴：“你知道他想跟我们聊什么？”

    向知远笑了一下，没话。

    苏燃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今天排练没来是有事，家里的？”

    这敏锐程度堪称未卜先知，向知远耸耸肩以示自己的清白，他可什么也没，都是人家自己猜出来的。

    原栩看看他又看看苏燃，最后扭头去看虞子梁，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皱起眉来。

    身为全场唯一一头雾水的人，艾茫然地问：“刚才的杏仁就算了，你们这又是在什么新的哑谜？”

    十分钟后，他们在篮球架下终于把事情基本讲清楚了。

    正好篮球场附近就有自动贩卖机，混入其中的局外人向知远真去给他们买了饮料“赔罪”，回来时恰好听见苏燃“那我觉得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他的脚步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发饮料。

    他是死皮赖脸非要留下来的，主要是这几个除了艾一看就都是暴脾气，原栩倒是看着文静漂亮的，可检讨书还在学校中厅里贴着呢，谁都不是善茬，他怕走了这群人起来。

    什么时候要能改改这多管闲事的坏毛病，估计他能比现在酷点。向知远无奈地想着，还是亲身上去灭火了。

    “饮料来啦，艾你要的无糖乌龙茶。”他笑着伸进一只手，把那瓶常温的乌龙茶递到人群中，然后给了原栩一罐葡萄果汁，朝对方笑笑。

    原栩显然心情不太好，接过果汁后勉强回了他一个笑，单手开易拉罐喝了口，然后重新看向被围在中间的虞子梁。

    “所以你是算按家里的意见去做，退出乐队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干净的流水，但听起来总像是没什么感情，此时此刻听着格外不近人情，像他本人一样冷静得过分。

    “我没那么，”虞子梁无奈道，“只是我奶奶在容市逗留的这段时间不能参加排练而已，她会让人盯着我，如果我去仓库那边，她也会发现你们——”

    向知远分发完饮料，没给虞子梁，剩下几罐都连着袋子放在他们脚边，自己拿了瓶可尔必思在旁边坐下，开始玩手机。

    ……手机必然是玩不进去的，好在消消乐没有时效性，他半天才点一下不碍事，有意无意地听那边的对话也不碍事。

    “我们是正常的乐队活动，为什么要以这种理由暂停？”这是艾的声音，“你没有跟她好好清楚吗？”

    “你应该再争取一下，毕竟我们下个月有演出。”苏燃。

    虞子梁听起来有点烦躁：“你们以为我没据理力争吗，结果就是我被关在家里一整个下午，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现在又多了一个不顺眼的点，连我哥都——”

    他到一半，似乎是顾及向知远还坐在旁边，硬生生又改了口：“我哥都觉得受不了，吃完饭就跑了，但我不能跑，没这底气，明白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的曲目，你要是不能来，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艾有点沮丧地，“我还想这次拿个第一名呢，我们的歌一定可以的。”

    “算了，别为难他了。”原栩，“我们暂停活动吧，少一个人没办法练。”

    他没和他们几个站在一起，位置恰好在路灯的方向，背着光，也没有走近的意思：“反正本来就是临时搭伙，暂停也没什么损失。”

    “我们都写好歌在排练了，怎么能就这么……”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原栩抬眼看虞子梁，淡淡道，“今晚能跟我们在这里谈也是争取过的结果，我得对吗？”

    他像是看透了所有事，虞子梁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咬着牙开口：“……对。”

    都把话开到这份上，他也不在乎被向知远这家伙听去了，把自己的情况都了出来：“我妈求着我讨奶奶欢心，她觉得我妈不如我爸前妻优秀，连带着看我也不顺眼，来一趟就处处挑刺，觉得我玩乐队离经叛道不干正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装模作样地改，改到顺她的心了，才能解脱。”

    向知远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还能对乐队的人把这事全出来。

    大致情况他都从虞子舒那里听过，但从虞子梁的角度来看，这些绝不是轻飘飘几句话能清楚的事。他张了张嘴，有心想替对方两句话，却被虞子梁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不开口了。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如果你们想另外找人合作，我也可以介绍——”

    他有点艰难地着，到一半时却被苏燃狠狠断：“找个屁，你自己写的歌，还想找谁来唱？”

    虞子梁怔了怔，哑口无言。

    艾已经不再话了，苏燃看起来也生气又沮丧，只有原栩还站在那里，好像这些事情都和他关系不大。

    篮球场外隐约传来夏夜的蝉鸣，声音忽高忽低，像一支嘈杂的歌。向知远被这异样的静寂搅得如坐针毡，有点后悔自己非要留下来听了。他喝了口汽水，正想开口缓和下气氛，手机却突然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邓岳不知道他正经历着什么，这时候给他发微信，偏偏向知远还没开静音，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喊醒了。

    “我得回去了，下次……再见。”

    虞子梁着，又低头朝他们了句对不起，没有转身，步步后退地往他家走，直到艾蹲下来哭，他才触电似的转身跑了。

    “为什么啊，明明大家都这么好，这么难得才聚到一起。”艾抽抽噎噎地着，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我还以为我们能，能走得很远的。”

    “对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其实真的只是玩玩而已。”苏燃也想通了，低头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我们还可以换个主唱，总能找到人的，实在不行还可以……”

    他平时话不多，这会儿忙着安慰唯一的女孩子，一下开了话篓子，絮絮叨叨地往外倒。向知远也没觉得被扫射到，只是想着自己这会儿似乎不该话，于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抬眼去看沉默的原栩。

    直到艾渐渐止住哭声，原栩才：“谁都不是完全自由的，我能理解。”

    在向知远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他弯腰捡起地上装饮料的塑料袋，低声：“如果他能来，我们再继续排那首歌吧。”

    作者有话：

    向爸：我那傻儿子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真跟人家架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