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原栩感冒好得差不多再回学校上课，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向知远已经想通了，每天雷不动地跑到一班门口报到，甚至神通广大地给原栩弄来一份他缺席期间所有科目的课堂笔记。

    原栩中午回家吃饭，他也回家吃饭，车不停校内了，就停在第一次遇见原栩的那个巷里，中午放学去找原栩一起出校门，到了停车的地方再载他一程。

    ——把牛皮糖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要不是成绩不够好，他简直想让姜静找关系把他放进一班去。

    原栩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自从他脑子抽风晚上十点喊向知远吃烧烤，向知远又不由分地跑到他家送了一回粥以后，他就没再过向知远什么，默许对方这么肆无忌惮地缠着自己。

    他在学校里实在是没什么朋友，以至于向知远开始每天黏着他后把邓岳也招来了，他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吵闹的同时居然也会想：这样好像也还行。

    虽然中间缺了一个多礼拜的课，但期中考他毫不意外地又考了全级第一，原栩把成绩条夹在书里，下午再来上课时就不见了。

    他到成绩印机上重新了一份，用订书机和家长会通知单订在一起，然后塞进书包不再管了。

    老师们其实也多少知道他在班里的待遇，一个个都不怎么在班里提他这第一名，只私下在办公室夸他两句，让他再接再厉。原栩嘴上应得乖巧，心里也知道这算是老师贴心，其他同学真没对他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他自己都懒得计较，老师们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到了向知远那里，这事就变成他受委屈了。

    “不是，你这照片都贴在光荣榜最顶上了，他们到底还不服气什么啊？”向知远晃着自己全级120名的成绩单，活像考第一还被排挤的是他本人，“又考不过你，技不如人不能认个怂吗，没那本事面子还比天大。”

    原栩和他并肩往学校大门走，看着他手里那张条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看起来好像还进步了？”

    考120名对向知远来没什么丢人的，回家可能还要被姜静表扬，他大大方方地交出成绩条让第一名检阅，嘴上也很豁达：“大概等你毕业能勉强够格挤进一班的程度。”

    “等我毕业，你不也毕业了。”原栩无奈地，“我是想，你这个政史地……以后应该不准备学文科吧？”

    “我哪配学文，去了文科班得被老沈回来。”

    老沈是他们地理老师，一个英年早秃的中年光头，课是上得很好，可架不住有向知远这样左耳进右耳出的消极分子，旅途异闻听得津津有味，知识点记得马马虎虎，到了考试就总有那么几道题靠瞎掰解决。

    向知远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学文科的那块料，一到分班的时候就要朝理科班飞奔，不过既然原栩这么问他……

    “你该不会要学文吧？”他迟疑着问。

    “我不偏科，都可以。”原栩低声，“反正不习惯还可以转，不是么。“

    “这倒也是，你想学什么学校估计都不会有意见。”向知远深以为然，“你随便选吧，反正去哪都是当宝贝的。”

    原栩笑笑不话，到了向知远停车的地方才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向知远弯腰开锁，末了又想起一件事，直起身看他：“哎，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排练来着？”

    原栩本来都走出好几步了，闻言回头来看他。

    “是，你要来吗？”

    “来！”

    虽然向知远也不知道自己去围观人家排练能干什么，但还是高高兴兴地去了，顺带往包里塞了一本数学练习册，实在没事还可以做题。

    等他左手一袋饮料右手一包零食地到了地方，其他人已经到齐了，连虞子梁都在。

    艾朝他挥挥手，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忍不住道：“我就知道你一来就会让人发胖。”

    “没办法，我过来凑热闹，总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向知远无辜地耸肩，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然后看了在角落里摆弄鼓棒的原栩一眼，没去扰他。

    “你怎么这么闲。”虞子梁没好气地着，满脸不耐烦，倒是没有直接开口赶人。

    “安心，不是来看你的。”向知远不痛不痒地怼了他一句，很自觉地在懒人沙发上坐下，摆摆手，“我找个地方听歌做题，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看他真的从背包里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虞子梁：“……”

    艾过来拿饮料过去分给苏燃，顺便低头看了一眼他在看的题目，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他居然在做我们高二月考的题，这就是一中吗？”

    “你一定没看过原栩做的那些题目。”向知远。

    “那是，看也看不懂，我数学常年不及格。”艾相当豁达地走开，把自己的成绩当个笑话讲了，“连班主任都我要是能及格上一本就稳了，可我就是学不会，有什么办法。”

    她每天忙着到处工，还要参加乐队排练，本来就没多少时间投入在学习上，向知远和她没那么熟，还不至于能对别人的情况指手画脚，但也能想象她“学不会”的原因。

    他配合地笑了笑，没话，倒是原栩主动开了口：“你要是愿意每周腾几时补补课，其实及格难度真的不大。”

    艾奇道：“尖子生，你要给我补课呀？”

    原栩点点头：“可以。”

    虽然艾比他高一级，但一中进度本来就快，奥数题范围还比教材广得多，他自己早就学到高三去了，给艾补补课着实没什么难度。

    “那你这么好的老师，我可付不起学费。”艾没有直接开口拒绝，故意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知道吗，你这样的，一般都是补习机构重金请去广告，然后一节单独辅导三位数的。”

    原栩被她逗笑，无奈道：“我又不缺钱，免费的。”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帮对方。艾家境不好他们都知道，父母在菜市场外面支了个水果摊，每天起早摸黑地赚钱养她和妹妹，艾自己争气，工赚钱交学费不还买了琴自学，但就这点支撑她的爱好也是无法向家里人透露的。

    她住在旧城区二十多年房龄的老房子里，和虞子梁向知远这种人本来毫无交集，甚至和家境平平的原栩苏燃都没有可比性，却一直坚持走自己心里的那条路，还走得很好。

    原栩忽然觉得，自己出“免费”这个词的时候可能伤到她了。

    “哎，免费可不行，艾得对，你这样的出去做家教得三位数。”向知远适时加入了他们的对话，像读懂了原栩的所有想法似的，自顾自地谈起条件来，“这样吧，要不你加一个学生，补课费呢算我的，艾就给个友情价或者补习结束请吃饭，怎么样？”

    他得好像自己是个需要补习数学的人，没等原栩开口，又朝艾抛去一个wink：“我听你做饭特别好吃，能尝尝吗？”

    艾表现得有些迟疑，主要是她确实不愿意享受原栩的免费补习，而向知远给出的这些条件其实也完全是在偏袒她……她沉默片刻，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一直没参与对话的苏燃突然道：“那我也来，补课费一起出。”

    原栩看了他一眼：“你基础太差了，得加钱。”

    虞子梁酸溜溜地开口：“敢情就我不配呗，我能也来吗，要不干脆就在这补习算了，原老师补习班。”

    仓库里安静两秒，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行了，你这家里自带家教老师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原栩把最没必要跟着胡闹的虞子梁剔除在外，其余三人里向知远同样是个凑热闹的，但有他在艾能不那么尴尬，也是件好事，他便没开口赶人。至于真正需要补习数学的艾和苏燃……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因材施教才行。

    “先好，既然你们非要负担补课费，那我也不争了，向知远让我请吃饭也可以，只要你们不嫌弃到我工的地方或者吃我做的饭，都可以做。”艾道，“至于买菜的钱，这你们总不能再跟我抢了吧？我在菜市场可是有关系的。”

    “不抢不抢，”向知远笑着附和，“我们很好发的，随便弄两个菜，大米饭管够就行。”

    艾扬眉瞪他：“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好了，先不这些。”眼看他们又要继续跑题，原栩主动出来维持秩序，“补习的事我们慢慢聊，现在是练习时间，子梁十点还要回家，别耽误了。”

    十点回家，听起来倒是颇有虞家那位奶奶的严厉。向知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虞子梁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低头拨弄琴弦。

    看来是偷跑出来的啊。

    向知远了然地挑眉。

    他没有戳人痛处的爱好，即使对象是虞子梁。这人已经够惨了，他犯不着再什么去让对方更加难堪。

    那边开始了新歌排练，他坐在这头听了一会儿，掺和不进去又没有太多爱好支撑，便开始兴趣缺缺地翻数学练习册。大约是白天有点累，做了那么几道大题以后，向知远居然脑袋一歪，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

    苏燃艾是一对，虽然成得可能比向知远和原栩还要晚。

    这个纯属去凑热闹的补习课是向的大好机会，所以虞子梁提前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