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光只以喉间的低吼作为回答。

    傅焉笑了一下，笑容却和白日里不太一样，恹恹的，唇边的酒窝也只是浅浅的一闪而过。

    他没管繁光爪下的蝴蝶，而是往草坪上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繁光有点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松开脚下的蝴蝶，探头到他面前。

    傅焉的眼神空荡荡的，落在他头顶的星空上，过了一会儿，道：“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召唤兽会不会更好一些。”

    “没有希望，就不用背负期待。”

    “我好累。”他喃喃道，声音几不可闻。

    繁光不明所以，歪头盯着他。

    从傅焉的角度看过去，一颗猫猫头探头探脑的，十分可爱。

    他一下觉得心里松了一些，笑道：“陆灵森养的猫，果然不是普通的猫。”

    “你是异兽？”

    繁光没理会，却在他侧身的时候猛地退后几步，发出威胁的低吼。

    傅焉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道：“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和我聊聊？反正我被陆灵森了一顿，光光也已经被你的爪子戳伤了，你也算给他报仇了，不如坐下来听我话？”

    “光光虽然资质高，但没什么智慧，它不懂我的话，我和它聊天，它只会傻乎乎地飞来飞去。”

    繁光却把眼睛转向了那只不知何时趴进傅焉手心里的蝴蝶。

    光光？它也叫光光吗？

    傅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继续道：“今晚的比斗明天肯定就能传遍学院星，不定还会传到星网上。”

    “又给父亲丢脸了，真是苦恼啊，生活费又要拿不到了。”他着苦恼的话，语气却不是很担心。

    “陆灵森下手真狠，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我可是实实的内伤。”

    “我还没有人关心，只能深夜吹冷风，真惨啊。”傅焉自言自语，他话好像没什么逻辑，絮絮叨叨的，似乎是想到哪就到哪。

    繁光听着听着了个哈欠，觉得他的声音好催眠。

    傅焉注意到他半睁半闭的双眼，笑道：“猫崽，你的警惕性这么差的吗？万一我只是骗你放松警惕呢？”

    繁光微微睁了睁眼看他。

    虽然情绪不是很鲜明，傅焉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眼里的不在意。

    他抬手想去摸摸他，繁光却一下睁开眼往后退了退，刚刚好避开傅焉的手。

    傅焉愣了一下，接着遗憾地放下手：“这么困的话，就回去睡吧。”

    他的声音非常轻，似乎明明不是很情愿但出于道德要求不得不这样，所以的又轻又。

    繁光垂了垂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傅焉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来捞他，急忙道：“不会吧这就睡上了？你不要碰瓷啊虽然我不是个好人但陆灵森的猫我也不是很敢动……？”

    傅焉的话戛然而止。

    柔和的白光覆在猫身上，几息后，手中的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发蔽体闭目沉睡的少年。

    傅焉傻了。

    湖边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动草叶发出的沙沙声。

    傅焉僵在原地，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让他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的手还垫在少年柔软的长发下，手指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的眼睫微颤，接着睁开了眼。

    暗金色的虹膜像是神秘的星云一般，细碎的金片在其中游离，眼神迷茫又湿润，看的傅焉心头一动，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你……”他呆愣愣地开口。

    繁光也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新奇地低头看看，道：“咦，猫猫又变成两脚兽啦？”

    傅焉傻了一般地重复道：“又……？”

    繁光看了看他，接着不太高兴地道：“坏两脚兽，欺负陆陆！”

    “？我没……”傅焉满脸迷茫和仓皇，不由急急地否认。

    “你有。”繁光严肃指责他。

    傅焉：“……”

    “好吧我有，你别生气……”傅焉不敢否认，连忙道。

    繁光点点头，道：“猫、我已经报仇了。”他抬了抬手，五指张开举在耳侧，做了个弹趾甲的动作。

    傅焉捂了捂心脏。

    草，这也太犯规了！

    傅焉看着愉快地眯着眼歪头的繁光，艰难道：“你、你怎么会变成人？”

    繁光眨眨眼，理所当然地道：“就是会变的啊。”

    傅焉：“……”这个回答跟没一样。

    繁光见他没再什么，便道：“我要回去了。”

    着便要站起来。

    傅焉连忙伸手按住他肩膀，但触碰到那光滑肌肤的一瞬间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他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递给繁光，道：“你穿上衣服。”

    繁光用指尖捏了捏傅焉的外套，衣服上还沾着晚上战斗的灰尘和血迹，他一脸嫌弃地撒开，摇头。

    傅焉有点尴尬地收回手，道：“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回去换……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一件？”

    繁光摇头，道：“我可以找陆陆。”

    傅焉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接着试探道：“学长他……应该在睡觉吧？他晚上的消耗那么大，要不还是别扰他了？”

    傅焉话特意用了点技巧，看起来好像完完全全是在替陆灵森考虑。

    单纯的繁光根本不懂人类的话术，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那好吧，要没有味道的。”

    傅焉不太懂他的没有味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道：“好，我拿新的。”他着，像是生怕繁光离开一样，又强调了一遍：“那你在这里等等我。”

    繁光点点头，看着他急匆匆地离开湖边。

    蝴蝶被留在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主人的命令，乖巧地停留在一朵花上。

    繁光伸手逗了逗它，它也不反抗，由着繁光动手。

    他没玩多久，又觉得身体一热，紧接着，又从人形变成了猫模样。

    繁光新奇地在草地上踩了踩，接着就想起来仇也报了可以回去了，立刻兴奋起来。

    他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不回去万一陆陆找不到他怎么办？

    繁光想着，脚下发力，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风吹动草叶，蝴蝶不明所以地颤了颤，接着又安稳地停在叶片尖尖上。

    傅焉拿着衣服匆匆回来时，就见湖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蝴蝶翅膀上的五个洞证实着，今夜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想。

    *

    繁光心翼翼地溜回宿舍，宿舍里安安静静的，隐约能听到陆开文房里响起的阵阵呼噜声。

    他飞快地撇了撇猫嘴，做了个和陆灵森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接着悄悄探了个头进陆灵森房间。

    陆灵森呼吸平缓频率稳定，显然是没有醒来。

    繁光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溜进房间，在一旁的脚垫上蹭了蹭，才爬到陆灵森枕边趴好，安稳睡去。

    第二日，繁光一醒来就见陆灵森目不转睛面色严肃地盯着他。

    他心头一跳，呼吸都晚了一息，才想起来什么，假装无辜地歪歪头。

    陆灵森没察觉到他心虚的表现，伸手从他后背上摘下一根草叶，微微困惑，道：“哪里来的草叶子？”

    繁光：“！！！”

    他的目光落在那根有点蔫儿了的叶片上，接着又不敢直视一样心虚地别开视线，尖尖的耳朵也不由自主往脑后一撇，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竖起来。

    陆灵森：“……”

    他眯了眯眼，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可疑？”

    繁光：“……”

    他呆了一下，接着连忙伸脑袋蹭陆灵森的手。

    陆灵森嘴角一翘，伸手摸了几把，一边道：“真是的，一大早就撒娇。”

    繁光娇娇地咪了一声，装作应和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

    可恶，星兽从不撒娇！

    ——算了，猫猫，忍辱负重……

    陆灵森和陆开文收拾过后，又赶去上课，留繁光一个人在宿舍里。

    陆灵森交代了一番，才不太放心地匆匆离去。

    繁光朝他挥挥爪爪，自得其乐地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玩光脑。

    中午的时候陆灵森来接他出去吃饭，陆灵森不想把繁光拘在这一片屋子里，有机会的时候都会带着他出去。

    没想到出了宿舍楼没多远，就又遇到了傅焉。

    陆灵森眉头微皱，傅焉却立刻迎了上来。

    他张嘴就急促道：“学长，昨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为了给您赔罪，我准备了一袋饼干，您收下吧！”

    嘴上这么，视线却忍不住落到了繁光身上。

    陆灵森：“……”

    他瞟了一眼傅焉拎着的纸袋，又见他眼神巴巴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猫崽，顿时心生警惕，不爽道：“不需要，让开，别挡路。”

    着，就绕开傅焉继续往前走。

    傅焉却不放弃，又跟了上来，道：“是我自己做的，不会很甜，您尝尝吧！”

    “你是不是有点毛病？”陆灵森有点不耐地闪开他，加快了步速。

    繁光却从他怀里默默探了个头出来，盯着傅焉手里的纸袋。

    闻到了……香味！

    他喵了一声，扒拉了一下陆灵森的衣领。

    陆灵森：“……”

    他臭着脸，道：“不许吃别人给的！”

    繁光不解地回头看他。

    陆灵森缓了脸色，道：“等等我带你去南半球吃，你留点肚子，好不好？”

    繁光看了看眼巴巴的傅焉，纠结了一会儿，默默缩回了脑袋。

    傅焉有点失望，放下手中一直举着的袋子，微微动了动眼珠，又笑了起来，诚恳道：“学长，你学习这么忙，家族里的事也不少，能照顾好猫吗？我刚入学，空的很，不如我帮你照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