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至情至道
沈端。
昼景步子一顿, 继而笑开:“是啊,十七在这, 她总该回?来的。”
风雪故人归,好兆头。
家中奴仆看?到老家主背着人进来,躬身行礼不敢多看?,琴姬趴在恩人背上,只觉这一幕在梦中也是见过的。
她们常爱在这庭院嬉闹,恩人是极其霸道的性子,占有?欲之强, 前世的自己不止一次被她弄得面.红耳赤,好在那番情态一辈子到头见过的也就她一人。
十八岁的自己,遇见十九岁才貌双全的世家主, 不是一见倾心, 而是日久生情。相处久了, 这人先进?自己的心, 那九州第一的好相貌才进?了自己的眼。
那时候的怜舟做梦都想着她的阿景是女儿身该有多好,因她偏爱女郎,尤喜女子的妙曼身段和万种风情。
如水的情致,是男子给?不了的柔软温情。
琴姬心里酸酸甜甜, 路过一处花圃, 又念起她和她的过往, 昔日如胶似漆,恩爱缠绵,历历在目。
‘盯’着那人后脑,少?女眼前再度浮现年轻秀色张狂无度的家主抱着心爱的姑娘站在阶前挑.逗的画面。
被她那样抱着,双腿禁锢在细腰,哪怕晓得清无人敢扰, 还是羞得快要哭出来。被逼无奈,羞赧至极的同她讨饶,刺入心坎儿的亲密。
这样的暧昧姿势,琴姬和恩人也是有过的。不仅有?过,还做到了极致。
前世的怜舟脸皮薄,道德感之强,爱极了那人都羞于和她厮混。嫁人几年知道的花样还比不过李十七,犹记得人生第一次不懂装懂就是出于此。
未登帝位前李十七就是不折不扣的色胚子,精致的画册,荤话连篇的话本,往她这寻,一寻一个准。
怜舟入女院和十七殿下同住一间书舍,没少在这事上受她荼毒。
十七以教坏沈院长得意门生为乐,最?看?不过她一本正经不知情趣的模样,甚至没少?操心她景哥哥的床.事。
干净纯白,是宁怜舟从始至终的底色。
底色透亮,似水温柔,不知有多少?次逼得枕边人燥火攻心。
“恩人。”
昼景稳当当地背着她迈进?门槛:“怎的了?”
是绵柔澄净的嗓,和动.情时大不同。动.情时的恩人,呼吸都勾着撩人的火,喑哑缭绕,煞是好听。
“没怎的。就想喊喊你。”
那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舟舟?”
“嗯。”
“舟舟?”
少?女笑容宠溺,亲她雪白的发:“我在。”
“舟舟啊。”昼景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倒在床榻,双臂上撑,身子压下去,声咬耳朵:“那样子喊我是会被狐妖吃掉的……”
挽发的簪子被拔除,青丝散落枕侧,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香草味儿,琴姬慢吞吞笑了:“给?你吃。”
昼景凭着堆在心口的那股情.火,不管不顾地钻进少?女裙底。
琴姬脸颊噌得通红,远没了之前诱她的从容。
她眼睛看?不见,无论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前世的自己和恩人的欢.好,灵目带给?她的折磨早就超过她能承受的,醋意沸腾,就被突然的羞窘取代。
滚.烫的气息透过衣料扑在肌肤,抛开在梦境里的荒唐,今生的她犹是处子,猛地被贴近,反应不可谓不大。
“你……”她声线颤抖:“你出来。”
昼景眼瞅着要把自己烤熟,啪的一下,化作巴掌大的白狐耍赖地趴在少女细瘦纤柔的大腿。
毛茸茸的。
琴姬平日里再斯文不过的人,哪好意思将她捞出来,脸埋进?软枕,呼吸难耐,顺着灵目看去,耳朵尖尖巴掌大的狐蜷缩着蓬松的尾巴在她腿上装睡,她又羞又气:“恩人!”
不好继续逗她,昼景探出脑袋,摇摇晃晃地踩着少?女笔直的玉腿到了腰腹,老实乖巧,狐狸眼满了灵气。
琴姬腰腹这处甚是敏感,除却调.情合,欢,寻常时候她自己都少碰。现下上面蹲着一只讨喜的白狐,她忍羞伸出手:“上来。”
巴掌大的狐,自然要蹲在掌心。
琴姬心翼翼地捧着她,一想到她的恩人爱人被捧在了手心,一颗心悸动地厉害。
大狐狸有大狐狸的好,可以枕着睡,可以在上面滚,尽情撒娇。狐狸有狐狸的妙,尤其到一只手能拢住,指尖轻碰毛茸茸的尖耳朵,狐狸尾巴舒服地扬起来。
“舟舟,喜欢吗?”
“喜欢。可你同样的招数还想哄我多少?次?”这些?再好,前世也经历过了。
那股嫉妒的念头再次涌起,琴姬面色微白,气息隐隐失控。
情道难行,每一步都伴随着爱.欲、利刃。
她百般抗拒的画面不停涌进?脑海,一道白光闪过,化为人形的昼景吻在她下唇:“不一样的。”
孽海渐息,少?女嗓音多了一抹沙哑:“哪里不一样?”
“以狐身的形态,我、我是第一次钻你裙底。”
前世今生,独一份的赖皮不要脸。
一怔之后,琴姬终于被她逗笑,笑容染了无法言的羞,侧身搂着她:“恩人……”
昼景缓缓轻抚她消瘦的蝴蝶骨,没一会少?女睡在她怀抱。指节下滑,细致摸过每一段脊骨,她眉头皱起:舟舟清减了许多。
本就纤细苗条的身段,短短几日瘦得脊背的两扇蝴蝶骨要振翅而飞。
眼下蒙着淡淡的青,天生丽质,怎么糟蹋仿佛都无损清颜,可看了着实惹人心疼。
是没休息好吗?
连带着入梦的次数都少了。
情道难修,情路难行,是她令舟舟感到为难了吗?
昼景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屏住呼吸,老老实实抱着她的姑娘。
一觉睡醒外?面天色昏沉,琴姬睡眼惺忪地被服侍着梳洗,坐在床沿,迷迷糊糊被握着脚踝探进鹿皮靴。
“用过晚饭我送你回?去。”
“回?哪?”
“元家。”
琴姬脑子发懵,半晌,彻底醒了过来,方才那一瞬,还以为早就做了恩人的妻。
她脸颊腾起丝丝缕缕的热,不肯要她服侍着穿外衣,捞过衣带,慌乱道:“我自己来。”
昼景弯唇,标准的坏狐狸勾.引人的笑。
“不准笑!”软着腰身站起,琴姬低头系好衣带,抚平被压皱的衣裙,凶巴巴的。
冷美人凶起人的样子别有一番美感,昼景看得移不开眼,不由分地搂了她腰:“你本来就是我的妻,梦里是,醒来是,前世是,今生也是,生生世世都逃不了。”
她喜欢贴着人的耳朵话,琴姬无力抗拒,软绵绵地在她怀里轻.喘:“今生、今生还不是呢……”
一朝入道,情和欲每时每刻在血液冲撞,敏感的身子起了异样,脖颈都在泛红。
昼景笑着抚她长发:“早晚都是。”
被她有?心安抚片刻,琴姬懊恼地推开她:“你就知道捉弄我。”
然想到她什么样子这人没见过,又气得笑起来,通身的清寒找回来:“再动手动脚,恩人新婚夜就在书房过罢。”
翻脸就翻脸,偏偏昼景爱极了她这一世的冷清骄纵,脾气发得她心尖都酥.麻了,忍着笑装乖巧:“好,我不闹你。”
琴姬悄悄扬了唇角。
昼星棠从宫里回?来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今晚和爹娘一起用膳,奈何阿娘食量,备好的菜肴一碟子尝一口人就饱了,她有心无力,唯有目送阿爹送阿娘回?元家。
外?面风雪疾,她披着大氅看?着那道并肩而行的背影,一度产生时空穿梭的恍惚感。
那年,站在城楼上她也是这般看着爹娘骑马离开浔阳。
那年她十五岁,刚刚从‘爹爹’手中接过世家的权柄成为新一代的世家主。
而今她五十,半百之龄,还想在亲人面前做个孩子。
但她早不是孩子了。
阿娘的态度明了一切。
她散去心底的落寞,面上重新绽开笑。
夜晚的浔阳繁华似锦,比之白日还多了分暖融融的味道,虽风雪覆满城,还是挡不住男男女女热切幽会的心意。
长街之上,陷入爱河的年轻人一颦一笑皆藏了情爱里不可多得的羞涩。
大周男女风气开放,又默许了同性婚姻,走在街上,偶尔能看到女子勾着女子的手,羞怯而光明地享受情爱里的风吹草动。
琴姬看?不到这些?。
她看到的是不同颜色交织的丝带,有?的丝带结出浪漫的果实,或成熟,或青涩,有?的丝带化作蚕茧,作茧自缚,两相痛苦。
她头上戴着帷帽,身上披着火红的裘衣,站定在家门前,眼睛不眨地‘看?’着她的心上人,眼前画面翻转,是怜舟踮起脚尖亲吻这人的额头。
心微微刺疼。
情孽蠢蠢欲动。
元家门前亮着两盏灯笼,借着夜间的灯火,少?女俏脸蒙了霜色:“回?去罢。”
下人们恭敬地站在几步外恭迎她们的主子,昼景不舍地轻捏她的指尖:“真?希望时间能过快点。”
琴姬被她弄得心头发软,霜色褪去,很是温柔地拥抱她:“我会想你的。”
被她哄好,昼景看着她被花红柳绿搀扶进门。
晚风凉,琴姬忍不住回头一顾,‘看?’到的是青丝乌黑的恩人抱着娇妻在秋千架上胡闹。心一狠,转身,将那折磨人的前世深情抛之脑后。
情愈深,迷障愈重。
这是她的道。
照样,也是她的劫。
看?不破。
勘不破。
越陷越深。
进?了房门,琴姬一口血呕出,背靠在那扇门,心潮起伏,努力去想她们梦中的风花雪月、相依为命。
少?女颓唐地舒出一口长气。
想被恩人狠狠占有?。
想再体验上次被抱着销.魂欲死的滋味,想感受前世自己没感受过的,想要恩人完完全全地爱她。
没有水玉,没有宁怜舟,没有前世,只有今生,只有那个在梦里被恩人拯救疼爱的姑娘!
情道情道,至情至道!容不下旁人,连‘自己’都容不下!
为何会有?水玉,为何要有?宁怜舟?
又是一口血喷出,琴姬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执迷情孽,苦果自尝。
“十四?十四?”
谢温颜站在门外端着做好的羹汤:“十四,阿娘为你做了甜汤。你近日消瘦,再过几?月便要大婚,该补一补了。开开门。”
“阿娘。”
门开,又迅速掩好。
少?女站在门外雪白的脸映出淡淡的笑:“阿娘,您陪我会话罢。”
她脸色看起来委实不好,气息衰弱,谢温颜心提到嗓子眼,陪她在廊下谈心。
看?着女儿口口喝着她做好的甜汤,她担忧道:“十四,是阿景待你不好吗?”
两家订了婚,她对昼景亲和许多。
琴姬摇头:“她很好。”
正因她很好,我才放不下那段情。
然而今生的果妄图推翻前世的因,何其艰难?没有水玉,没有宁怜舟,何来如今的她?
情与情难共存,便生情孽。想不开,剪不断,争不明。
出来,却又可笑。
哪有和自己较劲的道理?
可琴姬修的正是和自己较劲的道。
至道。
至情。
道途艰辛,心不知要碎多少?回?才能成正果。
她低头喝汤,汤水沾了唇,水润娇媚,看?得谢温颜都惊讶女儿的美色,十四自醒来,好像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细品,竟有?一种极致的锋芒。
不等她沉思,琴姬轻声道:“阿娘,你教我下厨可好?婚后我想她每天都吃我做的饭菜。”
她到“婚后”,眸子闪烁着纯粹明亮的情愫,似是星光,又似水光,好看极了。
谢温颜恍然醒悟:“好,阿娘教你。”
“谢谢阿娘。”
她看起来冷若冰霜,心偏热忱赤诚,谢温颜年轻时也是冷性,有?了女儿那颗冷寒的心才爆发出暖人心窝的热情,可惜嫡女被贼子偷去,饱胀的热情惨遭重击,冷落了元赐十八年。
膝下有?十六个孩子都不能弥补第一个孩子不在身边的凄冷。
而被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在她不在的十八年近乎将心掏出来爱了一人。
情意柔软,爱意深沉。
若有选择,谢温颜不想看到女儿这样,爱怜地搂了女儿肩膀,语重心长:“十四,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情,但你为人聪明,当听过一句话。”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凡事过犹不及。
琴姬笑了笑:“阿娘,若非极致,人不可称道。”
爱若三心二意瞻前顾后,哪能是至爱?再者她和恩人的情缘千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这话晦涩,谢温颜听得茫然,但她依旧是个聪明人,从白日宫宴看到的种种,自是领悟到她的几?个女儿各个来头不。
九娘是,十七是,十四更是。
儿大不由娘,她叹了口气:“是要做糯米鸡吗?娘睡不着,现在就教你。”
现在天色不算晚,琴姬点头应了,喝完最?后一口甜汤,娇俏地冲妇人扬眉浅笑。
她一笑,谢温颜所有?的愁烦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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