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大课间。

    向暖坐在座位上，双手捂着耳朵，微低着头，闭眼轻喃出声。

    她正在利用碎片时间极其声地背英语。

    忽而，后门处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哎，同学，能不能帮我喊一下骆夏呀？”

    向暖被骆夏的名字所牵扯，心脏倏的一紧，蓦然睁开眼睛。

    随后慢慢地转过头。

    倒数第二排的余渡扭脸看向站在后门，发现是老同学宋欣，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对她：“夏哥不在，你找他有事啊？”

    宋欣的眼眸微弯，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浅笑回他：“还他笔记。”

    “你们下午四不是都要去竞赛班吗？到时候还他就行啊，还非要跑上来一趟。”余渡虽然这样着，但已经抬手敲了骆夏的桌子，对宋欣：“这就是他座位，放桌上就行了。”

    “好。”宋欣自动忽略掉了余渡的前半段话。

    她稍微踏进教室后门一点，心地把男生的笔记本放到桌上，又忍不住看了看骆夏的课桌。

    而后她才往后退离，嘴角轻扬着冲余渡挥挥手：“那我回去啦余渡，麻烦你帮我跟他一下！”

    余渡闻言点点头，爽快地答应：“嗯嗯。”

    向暖还保持着望向后门的姿势，就听身侧的邱橙笑：“余渡那傻X，居然还问人家为什么特意上来一趟，这女生一看就对骆夏有意思，非得现在还笔记肯定是想借机会多和骆夏产生些交集啊！”

    向暖回过头，没话。

    她当然也能看出来。

    邱橙轻叹，感慨：“不过像她这样的还真不多，大多数喜欢骆夏的女生都只默默地喜欢着，甚至不敢让骆夏知道吧。”

    向暖突然觉得心口发疼。

    因为她就是邱橙口中的“大多数”之一。

    向暖佯装淡定，自然地接话：“为什么？”

    邱橙眨了眨眼，笑了下，回她：“因为他太优秀了啊！”

    “不管是家庭还是个人，他都在最巅峰，对绝大多数普通的女孩来，骆夏就是天之骄子，是被神眷顾的孩子，可望却不可及。”

    “喜欢上一个这样优秀的男孩子，肯定会变得自卑，也不敢靠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

    邱橙托着下巴，想起去年自己追秋程的经历来，嘴角的笑意扩大，对向暖声：“实话，我都觉得如果不是我和秋程的名字同音，他根本不会看我一眼。”

    向暖忽然有点明白邱橙为什么会把喜欢一个人的心态的那样准了。

    她有些意外，又不太确定，轻声问：“橙子，你也会自卑吗？”

    邱橙乐了，大方地承认：“那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以复读生的身份坐在这里？”

    原来大家都一样。

    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

    她垂下眼睫，盯着英语笔记本上的范文例句，目光茫茫然地快要失去焦距。

    只几秒钟，向暖就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拼命摒除脑子里的杂念，继续背英语。

    .

    这天放学铃响后，向暖和邱橙一前一后地下楼。

    在出教学楼后，正要往图书馆走的她被拉了一把。

    邱橙失笑揶揄：“干嘛去啊？还想去图书馆呢？”

    向暖登时涨红了脸。

    她目光闪烁着四处飘，故作镇定地声窘迫道：“忘记了……”

    忘了从今天起不再是骆夏给她补课。

    习惯了每天放学就去图书馆见骆夏。

    就在这时，手机忽而发出震动的声响。

    暂时把向暖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向暖立刻摸出手机，发现是之前就存在电话本里的秋程的号码。

    向暖连忙接起来，声音温软忐忑：“秋……老师。”

    秋程没在意她叫他什么，语气明朗清润地问：“向暖，一会儿在哪儿见？”

    向暖眨了眨眼，“家里吧。”

    秋程应道：“好，我四十分钟后到。”

    “嗯，好。”向暖刚要挂，旁边的邱橙就凑过来，对着手机扬声笑问：“程哥，我能不能过去找你啊？”

    秋程沉默了下，仿佛惊讶。

    向暖很贴心地把手机给了邱橙，自己挪到一边。

    “不能，”秋程直接拒绝，随后语气宠溺道：“我做完家教过去找你，好不好？”

    邱橙撒娇般不满地哼了声，“可我想立刻见你，就见一下下！见了我就走。”

    旁边的向暖格外震惊。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想象不到平常豪爽大方看起来很大姐大的橙子也会有这么……娇俏女生的一面。

    “橙子。”秋程无奈地喊邱橙。

    “好嘛。”邱橙鼓鼓嘴巴，“我不过去就是啦！”

    通话结束后，邱橙把手机还给向暖。

    向暖问她：“你跟我回家等秋老师吗？”

    邱橙不高兴地撇嘴，“他不让我过去。”

    “算啦，”她舒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反正我不过去他做完家教也会去找我的。”

    结果到了校门口，她们遇上了靳言洲和骆夏。

    邱橙看着骆夏要跟靳言洲同方向走，不解道：“你不回家啊？”

    骆夏仿佛很高兴，嘴角噙笑：“去靳言洲家里等我哥，要拿个东西。”

    邱橙一听，蹙紧眉，本来就不满的她这下更不开心：“凭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我也要去。”

    骆夏皱眉笑她，“什么呢你？”

    什么你能去我不能去的？

    邱橙扭脸拉过向暖，跟她：“暖暖，咱俩蹭车去你家吧！”

    向暖的呼吸一滞，心跳瞬间加快，变得紊乱。

    她僵硬地杵在骆夏的自行车旁，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

    “啊？”她听到自己干瘪地疑问了下，嗓音实在不上好听，硬邦邦的。

    邱橙还没话，靳言洲就冷淡道：“我不载。”

    完就要蹬上车子离开。

    邱橙一把抓住他的后座支架，“靳言洲你等等！”

    靳言洲倒也没再执意离开。

    邱橙把骆夏从自行车上赶下来，扬扬下巴对他：“你跟靳言洲一辆，我用你的载向暖。”

    骆夏语气颇为无奈：“行吧。”

    随后就长腿一跨，坐在了靳言洲的自行车后座。

    在向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男生已经率先走了。

    邱橙让向暖坐到后座上，蹬上车就往前骑去。

    自行车和晚风互相追赶着，向暖的高马尾和额前碎发被风吹起。

    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神思混沌地想，这大概是她距离他最近时候了吧。

    毕竟坐在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

    虽然面前骑车载她的人不是他，但只要一想到这个经历也许是独一无二的，依然足够让向暖满心欢愉。

    夕阳的光芒明亮，将街景都镀上了一层浅薄的橙红色光晕。

    她心翼翼地探身，歪头看到她们斜前方的那辆自行车上，男生穿着蓝白色校服，坐在后座。

    他敞着怀，双臂张开，头轻扬起，正在迎接晚风。

    向暖收回目光，坐正。

    她抓紧了冰凉的支架，闭上眼，也缓缓地仰起脸。

    风在亲吻脸颊。

    他们正在被同一阵风亲吻着脸颊。

    向暖的嘴角轻轻翘起。

    四个人到靳家时靳朝闻和向琳都还没回家。

    不久，秋程就到了。

    男生和骆夏一样，生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他穿着白T恤黑裤子，外搭黑色外套，脚踩白色运动鞋。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手中还拎着个纸袋，像是装了什么礼品。

    似乎是没想到邱橙会出现在这里，秋程进来后一看到她，神情稍怔，旋即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邱橙一点都扭捏，直奔秋程而去，抱住他的腰仰脸诚恳地认错：“我就想来见见你。”

    语气却更像撒娇。

    罢，她就松开他，收回手。

    骆夏在沙发里坐着，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只道：“哥，我东西呢？”

    秋程走过来，把袋子递给他。

    骆夏立刻就往外拿一盒一盒的东西。

    向暖看到盒子上无一例外都写着一串英文字母——nanoblock。

    她不玩积木乐高，所以并不知道这是个微型积木的牌子。

    直到骆夏将一块块迷你的积木倒在茶几上，她才认出这是型积木。

    但靳言洲显然识货，问：“这就是世界名胜系列？”

    骆夏的嘴角扬着，神采奕奕地应：“嗯。”

    虽然只有一个单音节，却丝毫掩盖不住他语气中明朗和开心。

    向暖有些出神地望着他。

    在这一刻，她眼中的少年眸子里盛满了光。

    “帮忙补课半个月就能拥有一套nanoblock，”靳言洲中肯道：“确实很值。”

    靳言洲并不知道，他不经意间吐露出来的话，让旁边的向暖直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靳言洲的意思是……

    骆夏之所以帮秋程给她补课，是为了让秋程送他这套积木？

    胸腔里忽然酸胀不堪。

    明明知道他当然不可能没有理由好心地做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可在听到真实原因的这一刻，向暖还是很难过。

    这也就是，如果秋程没有答应送他这套积木，她是根本没机会借着每天补课和他独处一段时间的。

    或许，在她期待着每天放学补课的光景时、在她不舍地数距离他帮她补课还有几天时，他正煎熬地期待着这半个月的代班赶紧结束。

    向暖垂下眼帘，嘴唇抿紧。

    她盯着茶几的一角，努力睁着眸子不眨眼，拼命地克制着想要落泪的冲动。

    “向暖？”秋程见向暖盯着茶几发呆，又喊了遍：“向暖？”

    向暖这才回过神，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勉强缓解了些胀热感。

    随后目光慌乱地瞅向秋程，嗓音轻细道：“在书房补课吧。”

    秋程点头答应：“好。”

    上楼前他扭脸看了眼凑到骆夏那边去的邱橙，眉宇间尽是温柔笑意。

    两个时后，秋程在临出书房前给向暖留了两道课后题让她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向暖没有在客厅看到骆夏。

    茶几上的积木也没了。

    他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走了。

    邱橙倒是还在。

    见他们下来，邱橙立刻站起来，笑着问向暖：“暖暖，怎么样？我男朋友讲课的水平不错吧？”

    自豪的语气里还透着骄傲。

    向暖嘴角轻牵，点点头浅笑回：“很棒。”

    “那我和我哥谁讲的更好点？”骆夏的声音突然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

    向暖心头猛跳。

    她扭脸看过去，男生洗过手，正拉开门走出来。

    骆夏轻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向暖。

    她突然浑身紧绷，霎时垂下眼，根本不敢看他，有一瞬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须臾，手指抠紧的向暖张开嘴。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变调，带着隐隐的颤意，违心地回答他：“都好。”

    .

    “2009.09.16，我和他被同一阵晚风亲吻脸颊。”

    “2009.09.16，他喜欢nanoblock。”

    “2009.09.16，不是「都」，是「你」，你好。”

    -

    没有谁比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