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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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北雪林,司瑞手中仙剑挥得只剩一片残影。

    源源不断的邪魔正不断从北方涌来。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了高高悬挂的“长垣”二字。

    遒劲有力的字体如同往日一般,散发出一片曜曜流光。

    它并没有因世间蒙难而失去光彩,反而由于太阳被乌云遮挡成了严寒的极北雪林唯一的光芒。

    “轰隆”一声巨响自云霄之中传来,天地皆为之一震。

    “这……”司瑞仰头望向急剧涌动的团团黑云,掐指一算,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坏了。君上怎么办?”

    他急得瞬间汗毛倒立,头顶两只狼耳朵差点现出来,拎着剑就要往已经失去结界作用的长垣关方向而去。

    “等等。”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司瑞好不容易按下去的两只尖耳朵直接钻出头顶。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又一声惊雷在云间响起,伴随着忽明忽暗的光线,他看见眼前女子嘴角似乎带着笑。

    “我有办法救云峣。”司映白一双清冷的眸子让人看不透。

    “司姑娘,这是大雷劫的征兆,天门马上就要开了。”司瑞无奈地将两只耳朵塞回去,叹了口气,拱手道:“一旦君上身归混沌,神躯将会铸成新的结界,以后这世间的安宁与和谐就要靠您了。”

    “扯什么呢,云峣还活着!”司映白看见他这幅准备给人吊唁的样子就烦心,冷冷道,“我有感应,结界尚未生成,他还活着。”

    司瑞看了她片刻,似是想从中找到些玩笑,然而什么都没能看出:“司姑娘,天道不可违。”

    司映白遥遥头,一双美目看向空中随时可能劈下来的天雷:“司瑞,我们都错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云峣守护人间千年。这并不是一场死局。”

    她完话锋一转,蹙眉道:“倪兼在哪里,我要见他。”

    司瑞似有所查,忙掏出云峣先前交给他的寒铁牢笼。

    一团光晕在他手中逐渐变大,嘭地一声立在了地上。

    倪兼躺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牢笼顶部的符箓。

    “倪宗主,醒醒,别睡了。”司瑞上前敲敲铁栅栏。

    倪兼没有动,只传出一句沙哑的声音:“哟,这是大难解决了,你家主子想起我来了?”

    “倪兼。少几句废话。”司映白走上前,“一千二百年前,云峣不顾危险闯进玉山魔窟救你,可是你却恩将仇报,勾结蚩尤害他全家。倪兼,这么多年了,你于心何安?”

    “句实话,我刚开始确实十分愧疚,但是时间久了,我已经逐渐忘记了那些事,只当从未发生过。”倪兼仰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巨大的寒铁牢笼中篆满了符箓法印,数不尽的符箓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副别开生面的画卷。

    浓郁的灵力浮动在牢笼周边,随着周遭动静缓缓流动,带出一道道七彩祥光。

    极北雪林早已不见天日,成了邪魔们狂欢的舞台,生机全无。

    此时此刻,倒显得是倪兼所在的寒铁牢笼落入地狱,其内成了唯一一块干净地方。

    倪兼偏过头,枯老无神的双目越过站在牢笼前的二人看向远处黑压压的魔奴,久久再无动作。

    又一声惊雷划破长空乍起,将天地震得一颤。

    倪兼刚缓过神来一般:“是大雷劫,司映白,你果然是天生的仙缘。”

    司瑞靠近司映白,悄声道:“他被关在寒铁牢笼中两个多月无人搭理,没疯都是一桩奇事。你跟他废话什么?”

    司映白没理他,只定定看着牢笼中的老人:“倪兼,你知道吗,你多年来孜孜以求的大道并不是什么与天同寿,云峣他要死了。魂飞魄散,没有来生,他将永远在天地间消失。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飞升登仙。”

    “你骗鬼呢?”倪兼终于有了几分精神,翻身坐起,狠狠道,“你要飞升了,你们以后就是一对神仙眷侣。怎么?都有心情耍我来了?”

    “倪兼,天门并非一千年开一次,也并非世上修为最高者能够飞升。倪兼,你被蚩尤骗了。”

    司映白语气带了怜悯,好笑地看着他:“千年前,云峣飞升,是因为上一位镇压蚩尤的天神魂灭了。而这一次天门再开,是因为云峣马上就要死了。”

    她走上前,双指并拢挥向金锁,坚不可摧的金锁在她手指触碰上来的瞬间响了两声,开了。

    司映白走进牢笼:“倪兼,我不知道蚩尤告诉了你什么,但是从来都没有什么长生,即使是神。死亡永远都在岸的另一端等着你。”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让人生不出丝毫怀疑。

    “不!这不可能,司映白,你在骗我!”倪兼双目圆瞪眼,歇斯底里地大喊,“这不可能,先祖留下的传记过,神明与天同寿,怎么可能会死?”

    “只有邪恶与正义才会永远存在,”司映白眸色清冷,似乎天上随时都会劈下的天雷与自己无关。

    她顿了片刻,补充道:“哦。还有死亡。”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挟着万钧之力,直直劈下。

    司瑞不知道她们二人在什么哑谜,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后撤。

    这升仙的大雷劫,不是他一只尚未摸着大道之门的狼能禁得起的。

    司映白苦涩地笑了笑:“倪兼,其实我挺感谢你的,要不是你在当年什么大战中勾结蚩尤暗算于我,今日魂灭的那个,就是我了。”

    天雷当空而至,径直劈在了寒铁牢笼之上。

    这寒铁牢笼承载了云峣的神力,即使主人已是强弩之末,也不是凡物,挨了一道天雷竟能摇摇欲坠地保持不散架。

    雷劈的巨响在头顶炸开,仿佛死亡的号角在召唤。

    倪兼再也忍受不了,大喊一声,运起仅剩的灵力,毫不犹豫地击向自己灵台。

    这时,长垣关源源不绝的阴森魔气忽然呈现出止住的兆头,不见天日的巨大石壁之下,无形的结界开始缓缓凝成。

    是被丢进混沌中的尘心印。

    司映白见状狠狠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把额头,竟摸了一手冷汗。

    她刚才在赌,赌云峣的性命。

    蚩尤来自上古,与尘心印不知谁早谁晚,有能力对尘心印做手脚的只有他。

    他知道如何发挥尘心印的最大作用,将其中的上古神力彻底激发。

    一千多年前,为了骗取年轻的倪兼的信任,蚩尤给自己设了一道限制,将倪兼的性命与尘心印相连,一旦倪兼出现意外,尘心印中的上古神力将生成结界,将魔界封住。

    这些都是司映白从宣阳的话中推测得出,但是她根本不知道倪兼要如何出现意外才能触发尘心印。

    邪恶如蚩尤,又会给自己设下如何程度的禁制,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是只要能维持魔界的结界暂时不彻底散去,云峣就无需已身为媒,用性命去修补结界。

    只要撑到司映白飞升,以二人之力足够支撑魔界的结界,维护人世间千年安宁。

    蚩尤曾为了逃出混沌所做的手脚,终究作茧自缚。

    又是一道毒蛇一般的闪电划破长空,司映白手指一弯,庞大的寒铁牢笼瞬间收缩,纳入掌中。

    她站在茫茫雪原之上,迎接即将到来的天劫。

    天雷劈落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胸前猫。

    猫蹬了下腿,竟直接窜出衣襟,落地化成玄袍银冠的男人模样。

    云峣一把搂住司映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到做到。”

    司映白硬挨了一道天雷,然后给了他一肘子:“这话你以前是不是也过,那时心虚吗?”

    “没有,真的没有。”云峣连忙举手保证,又一道天雷劈下,他一把护住司映白,蹭着她耳朵低语:“映白,我从来不骗你,真的。”

    “你躲开,有精力就去抓逃出的七大魔君去,别在这里碍事。”司映白嫌弃地推了一把,挥出明决剑,迎向下一道天雷。

    “最后一只叫火厉的狗不是刚被你劈了吗,我找谁去?”云峣硬要挤上去与她黏在一起。

    天雷一道又一道当空劈落,每每都是趁着他想要蹭向司映白脸颊的时候。

    云峣十分不满:“这天劫没完没了还,给他点面子差不多得了。”

    他话音一落,也不管远处看呆了的司瑞,揽住司映白直上九天。

    穿过当空密布的黑云,流彩光辉跃上眼前。

    轰隆隆的响声在上方迭起,司映白抬起头,模模糊糊似看到了天门。

    又一道天雷自光彩辉耀的天门生成,劈落,却不带丝毫恶意。

    最后的天雷落到身上的瞬间,司映白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阔然开朗。

    所有挣扎,迷茫,痛苦,不甘,仿佛都成了过往,只有身边人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拂在耳畔的气息最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