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爸爸到这里，迟疑了，低了低头，语调也微弱了不少：“再加上我们夫妻，原本是有个女儿的，可是三岁时，不心失足落水，淹死在江里，连连尸骨都没打捞到我们当时看着面前的丫头，就仿佛看到去世几年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所以，他们起了私心。

    想着，那样漆黑的深夜，估计谁都想不到年幼的女孩儿会被人救起。

    这孩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来。

    凌书怡从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但以前问起，养父母都是路边捡来的。

    她是前不久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后，才明白她不是被家人遗弃，不是被养父母路边捡回来的，而是侥幸从江里逃回一命。

    此时再听养父母细当年之事，她除了震惊，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于情于理，养父母这种做法都不厚道，既违背道德，更违背法律。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跟拐卖孩子没什么区别。

    可多年的养育之恩，让她又无法怪罪责备。

    尤其是想到他们曾痛失爱女，她心里更是一阵怜悯同情。

    凌爸爸完这些，见大家都迟迟不语，他心里又紧张慌乱起来。

    “二十多年了，这件事始终是我们夫妻心里的疙瘩，我们尽可能对孩子好，把我们能给的一切都给她了，可偶尔想到因为我们的自私，让她与亲生家人分离，我们心里就还是”

    “所以后来，书怡回家取走了那张照片，我们也知道，她是想寻找家人，我们也没阻拦怎么呢我们心情比较复杂，一方面，害怕她找到了家人，知道真相后怪罪我们，甚至憎恨我们，万一她的家人报警，我们老两口不定还得吃牢饭；可另一方面，我们又希望她能找到家人，能一家团聚。这是她的心愿，我们都明白。”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凌爸爸苦涩地笑了笑，又点点头，转眸看向养女，“书怡，你能找到家人，爸爸妈妈还是为你高兴的，尤其是你家里人还这么的——”

    凌爸爸没好意思出“有钱有势”这话，只是又憨憨地笑了笑，倒了满杯酒，一饮而尽。

    夜萧哲听到这些，不怎么惊讶。

    从知道妹妹“死而复生”的那天，事情经过已经被他推测的七七八八了。

    只是，他还有点疑惑。

    “我记得，事发后，我妹妹迟迟没有找到，警方跟我们家派的人，沿着江边挨家挨户走访过，你们是怎么躲过的？”

    凌爸爸回忆道：“我记得事发后那几天，确实有几波人走访过。但我们渔民的日子，常年在江上漂着，哪里好找寻的。而且，当时孩子溺水严重，还需要治疗，我们带去市里医院住了几天，正好也避过了。”

    “那后来也没人问起？”

    “有人问，就是江边捡的。那时候，不像现在法律这么健全，走船的那些，孩子生多了，有些女孩啊，或是有缺陷的孩子，不想要就被遗弃在江边，这种事时有发生，也没什么人去管，管也管不着。”

    凌书怡低声道：“我记得以前问过你们，你们也是这么的。”

    “是，我们的多了，大家都这么认为，就没人打听了。”

    凌爸爸看向夜萧哲，歉意地道：“林先生，实在对不住，这件事全因为我们夫妻的私心，害得你们家人分散多年。好在老天开眼，让你们兄妹团聚了。只是我记得，当时坠江后，有位夫人是当场那位夫人”

    “是我们的母亲。”夜萧哲脸色阴郁，沉声回道。

    凌爸爸缓缓点头，脸色也凝重起来，“真是不幸”

    至于母亲的死因，夜萧哲并不想多谈。

    “当年的事，早已过去。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知道我妹妹当时的遭遇，想见见你们，毕竟，是你们救了她，把她抚养成人，我理应重重酬谢。”

    凌爸爸听出他话语间似还有感激之意，连忙双摇摆，受宠若惊地道：“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们夫妻一时鬼迷心窍，自私自利，这些年，我们心里可不好过了你不怪罪我们，不追究法律责任，就是大恩大德了，谈什么酬谢啊！”

    夜萧哲道：“要的。其实，当年你们即便把她送回家，她也未必有跟在你们身边生活的快乐。你们给了她健全的家庭，虽然物质上不是那么富裕，但你们对她的疼爱呵护，是无价的。”

    以夜家当时的混乱情况，妹妹即便被送回家，可能也没好下场。

    他这个儿子，都被扔到乡下自生自灭好几年。

    何况妹妹这个丫头，肯定会被夜坤明当做累赘，下场只会更惨。

    还不如跟着这对憨厚老实的夫妇，被他们细心照料，关爱呵护着。

    饭桌上沉寂了几秒，夜萧哲突然抬眸看向凌家夫妇，毕恭毕敬地道：“叔叔阿姨，我的道谢是诚心的，您二位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的身体确实不宜饮酒，不过偶尔一次也无妨。”

    他一边，一边拿起酒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半杯。

    “这杯酒，是我敬您二位的。谢谢您当年冒险救了她，也谢谢您二位这些年对她的养育之恩。”夜萧哲话音未落，酒杯执起。

    “哎，哥——”凌书怡着急。

    不过，没等她阻拦，苏甜甜动作更快，一把夺了他的酒杯：“叔叔阿姨，他就是个病秧子，我代他向你们致谢。”

    夜先生勾唇一笑，看向她，脸色忽而邪魅不少，“请问苏姐以什么身份代我敬这杯酒？”

    苏甜甜暗暗咬牙。

    这混蛋！真是不放过一点点占她便宜的会！

    她斜睨了眼，底气十足：“你觉得呢？”

    “我觉得，只有一个身份配得上苏姐。”

    ——那就是，夜太太。

    苏甜甜被他戏弄的脸都红了，一旁，凌书怡又一脸磕到的表情，挽着养母的臂低声解释道：“妈，这就是缘分，甜甜跟我哥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两无猜！现在是阔别多年重逢，虽然还没结婚，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我跟甜甜也是好闺蜜，现在还成了姑嫂关系——你们，老天爷是不是在冥冥之中牵引着我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