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这话可不单是为了趣林醉, 而是他确确实实没料到。

    头顶上的云层十分厚重，而穿梭在乌云之中的电光仍是闪个不停。

    雷声又沉又闷, 好似野兽威慑性的低吼。

    天雷之中蕴含有天道的威压, 莫是林醉这样的魔修变了脸色, 就连墨珣也是满心敬畏，连带着丹田和识海都被压制得很不舒服。

    墨珣本以为只要不提“因果”之事, 将“上一世”成是一场梦境便能把自己与林醉之间的纠葛转述给他知道。却不曾想, 竟连谎称是梦境都不行。

    修士很少发梦，但凡发梦，那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事一定是某种警示。

    墨珣只要跟林醉提到“梦”这个字眼，余下的, 甚至不用墨珣多, 林醉自己便能想到许多。

    只不过, 如果他真的对林醉出了这个梦境……到时候，林醉会不会认为，他仅仅是因为梦境的警示才选择跟林醉结为了道侣的？

    天雷的事，墨珣确实是想不明白, 但却在转瞬间想到了这个关节。

    不得不，这个天雷来得还挺是时候的！

    既阻止了他开口, 又能引起林醉的警觉……

    墨珣曾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的，与天道、天雷过交道, 自然知道这个天雷不假，但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通。

    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早就已经认定此处是幻境, 所以在幻境里见到真实的雷劫有些意外吧。

    林醉闻言，自是一愣。心里更是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若不是墨珣提到“蜃楼”二字，林醉甚至都要想不起来了！

    天雷轰隆直响，悬而不落，似乎就等着墨珣开口了。

    墨珣当林醉是被天雷吓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抚慰道：“既然上天不让我，那你就暂且先忍一忍。”

    “……？”什么意思？

    林醉被墨珣的话给整懵了，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他到底在什么。

    恰在此时，天上那因为墨珣准备“一诉衷情”的话而凝聚过来的黑云在此时却像是退了潮一般悉数散去了。

    不多时，天空之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两人的错觉罢了。

    “过往的事就不提了，你知道我心悦你，想跟你结为道侣，想娶你，这就够了。”墨珣倾身上前，将林醉笼罩在臂弯之中，“我想，我有点等不及了。”

    林醉呼吸一滞，只觉得这个压迫感，比起刚才那悬在脑袋上的天雷还更骇人。

    “我还……你再给我点时间。”林醉有些招架不住，他不敢去碰墨珣，只能以语言暗示，让墨珣自行退开。

    明明自己已经是渡劫初期了，怎么都该比墨珣这个大乘巅峰更强一些才是，怎么在这个时候，他反倒是节节败退？

    “那你先应我一件事。”墨珣维持着倾身的姿势不变，并没有因为林醉的话而退开。

    他自然是能看出林醉眼下的不自在，但那又如何？

    就在刚才，天雷出现的时候，墨珣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追夫郎嘛，不能一味地由他、惯他。总得适当地让他知道一下，自己心里的想法。

    否则，墨珣恐怕要熬到飞升都抱不到人了。

    嗯，是熬到目前只是金丹中期的林醉飞升。

    “你。”林醉心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只要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他是很愿意答应的。

    墨珣微微眯起眼，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唇上点了两下，“可以吗？”

    唰的一下，林醉的耳垂瞬间红了个彻底。

    没有错过林醉的反应，墨珣又故意靠近了几分，压低嗓子问：“可以吗？”

    林醉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因为墨珣的靠近而有种窒息的感觉。

    应该是……可以的吧。

    呼吸交错，唇齿相依，浅尝甘霖，芬芳馥郁，齿颊生香。

    两人的气息一如那一盏清茶，清冽、芝兰。

    因为担心会吓到林醉，墨珣原也只是求一个蜻蜓点水，却不料芳泽袭来，竟是难以自持。

    最终，早已想好的轻柔却一点儿都没派上用场。

    ……

    待林醉回过神，他已经浑身酥软地倚在墨珣怀里了。

    而见好就收的墨珣，此时正十分随性地将林醉圈在怀中。

    因为担心会给林醉造成心理压力，墨珣并没有搂紧，但也始终没有放手。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拥入怀中的道侣，这一松手，按照林醉性子，也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抱到了！

    饶是墨珣已经这般为林醉考虑了，但林醉在回想起刚才自己的作为时，脸上仍烫得厉害，简直烫得能煎蛋了！

    在此之前，他哪里接触过这样事？！

    林醉自幼就在姑瑶山上，从便接触修仙，跟随师父一心向道，平素里清心寡欲……哪里与人有过这般的亲密举动！

    这简直！

    这简直荒谬绝伦！

    林醉此时就仿佛是一只被人揪住了尾巴的兽，恨不得立刻从墨珣怀中逃出去。

    如果在今日之前，有人对他，终有一天，你会与你师父结为道侣，行敦伦之事，他怕是拼尽一身修为也要把那人斩杀……

    可是现在……

    尽管墨珣没有多的动作，也没有特意跟他什么话，但林醉被墨珣揽在怀中……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也让林醉压力倍增。

    原来……跟自己的师父结为道侣，竟会是这么尴尬的事吗？！

    林醉只觉得自己眼下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容应对，脑子一团浆糊，只想着要先避开墨珣才好。

    墨珣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林醉身上，林醉一动，墨珣便已有所察觉。

    更何况，林醉根本就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

    这也使得墨珣能够从林醉的呼吸中判断出他现在的情绪。

    见林醉回神，墨珣也不敢再以言语调侃自家道侣，唯恐自家道侣羞愤不过，弃舟而逃。

    “是我孟浪了。”墨珣以退为进，满面愧疚地看着林醉。

    林醉早都已经尴尬得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现在见墨珣低头看向自己，又听得墨珣开口，又是浑身一僵。

    墨珣没敢逼得太紧，这就把手松开：“原是好的要让你再适应一段时间的，只是，我一时间情难自抑，反倒让你徒生困扰。”

    墨珣松手，对林醉而言，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林醉还没来得及逃离墨珣身边，就听到墨珣略带歉意的言语，顷刻间就停下了动作。

    “不……这……是我……”林醉面对墨珣，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但是，林醉见不得墨珣这般懊恼的模样，也顾不上羞与不羞，只面容诚恳地继续道：“我们已经是道侣了，你……我……我们是该比以往更亲近的。”

    “可是，你我尚未举行‘道侣大典’。”墨珣摇摇头，只当林醉是在宽慰自己罢了。“我不该这般唐突于你。”

    “道侣大典”除了昭告天下，这两个修士自愿结为道侣之外，还要焚香敬告上苍。日后，两人相互扶持，勠力同心，气运共享，仙

    途同行。

    尽管刚才林醉已经答应了墨珣，但两人在没有敬告上天、在没有天道的见证下完成道侣誓言之前，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道侣。

    也就是，眼下，林醉如果想要反悔，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来自天道的责罚。

    墨珣倒不担心林醉会反悔，毕竟林醉的人品，墨珣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两人一天没有名分，墨珣就心里不舒坦一天。

    “‘道侣大典’不过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林醉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着墨珣摇了摇头，似是一点儿也不赞同墨珣的话。“既然我已经应了你，那从我应你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是道侣了。”

    “这与是否举行‘道侣大典’无关，也与天下人无关。”

    “吾愿与君共生死，没世不渝！”

    林醉这话可谓是掷地有声，直把墨珣得一怔。

    看着林醉的表情，墨珣竟觉得自己心中的九九未免太见不得人了。

    “我不单是想与你结为道侣。”墨珣望向林醉的眼里有光，更有万千柔情。他正襟危坐，万分郑重地对这林醉开口道：“我想娶你。”

    这话，哪怕林醉早就已经听过了，此时再听，仍是一脸的烟视媚行。

    而且，就算墨珣没有明，经了刚才那样一番动作，两人之间，已有过那般亲密的举动……林醉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墨珣的心思。

    “我知道了。”林醉在墨珣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并不敢多看他。但却还是强压下自己的不适，对着墨珣耳提面命道：“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是道侣了，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墨珣当即点头应下了，乖巧无比。

    林醉还不大适应两人之间的关系转变，虽以往也是这样，师父不怎么管九渊峰的俗务，都是林醉代为理。偶尔，他也会从旁提醒师父一二。只是，那时的他，绝不会是以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同师父话。

    或者，林醉连想都没有想过，他与师父之间，竟会演变成这样。

    林醉脸上的高热已经在同墨珣交谈时尽数褪去，现在也只剩下了些许的不自然。好在也不算太明显，应当能勉强面对墨珣了。

    “等到了灰烬峡谷之后，你且跟在我身边。”林醉仔细交代着。

    此处乃魔域，魔修定是比人修来得多。万一墨珣现在的修为受到压制，万一一个不心……

    林醉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师父不师父了，反正两人早已好要互称姓名，那便是以同辈来处。

    而且，他们彼此认定对方为道侣，又是那种……非同一般的道侣，自然也用不着再拘泥于师徒之间的繁文缛节。

    “好。”

    林醉清了清嗓子，又道：“在蜃楼之中，姑且就由我来护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