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赴宴风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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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郡主邀约之期,郑儿得了卫子清的嘱咐,不敢耽误,早早便喊了卫子清起床。

    卫子清在床上醒了半天的神儿,随后才坐直了身子,慢悠悠的下了床。

    “夫人,今日穿什么?”

    卫子清单手托腮,眼睛微阖,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昨儿钱记不是送了衣服过来么,就穿那个。”

    郑儿边去取,边道:“昨日送来您也没有试,不知道合不合身呢。”

    卫子清睁眼量着镜子里的自个,懒懒的道:“窄了就当是为了显身材,宽了就当是图个飘逸,都一样。”

    郑儿捂着嘴偷笑了下,将衣服平铺在了床上,等着卫子清梳洗完毕后好直接穿上。

    平日里卫子清是不喜欢束起头发的,常常随意一绑,今日他为了表示出对此次赴宴的重视,用镶红宝石白玉冠束了头,碎发也都抿了上去,整整齐齐的,露出了洁白光滑的额头。

    卫子清的脸早就脱了稚气,原先是圆圆的下巴,现在变成了尖尖的,一双眼睛被束紧的头发勒的微挑,整个人凌厉了许多。

    “要多抹些胭脂吗?”

    郑儿觉得,既然是去情敌的宴会,一定浓妆艳抹,艳压全场才好。

    “不抹,今日就这样。”

    卫子清是背对着郑儿,所以郑儿并没有看的清楚,只看见夫人画了眉,其余什么都没动。

    “会不会太素了些?”

    卫子清倒是满意的紧:“今日都是些郎君,满场必定是胭脂气,和他们争这种事做什么?”

    郑儿其实想,不是去找场子的吗?

    但又怕会错了意,挨了骂,便没出来。

    正想着今日怕是出不了风头了,夫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要去毯子边上穿鞋了。

    只是一抬头,郑儿愣了。

    “好英气啊……”

    卫子清嘴角微勾,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还能配得上英气两个字?”

    他对郎君这个身份一直适应良好,大概本身就是个做受的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反而还觉得能肆意撒娇示弱,还挺舒服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想着要去赴这种争奇斗艳的满是高官家眷的约,突然兴致没那么高了。

    在前世,这就是一帮子闲的没事干的姐夫人们攒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八卦联络感情,当然,联络感情这方面跟个人的性格和话技巧有关系,但关系不大,主要还是拼爹和拼丈夫,家里男人得势,就是你张嘴咬人,那人都得把胳膊笑嘻嘻的洗净送过来。

    所以对于卫子清来,显然他并不需要上赶着跟人联络感情。

    若是街上的邻居,路边耍杂耍的,他还有心思结交,但是对于这种宴会,他是真的厌烦。

    还有那郡主,还不够格成他的情敌,换句话,宋泊明并不喜欢他,所以更准确描述是:他今日,是去见仇人。

    他的脸并不属于妩媚阴柔的,也不算可爱羞涩的,自觉不过整体看着端正顺眼而已,单从外貌,想要盖过各个娇媚的家眷显然不可能,还不如反走他道,让那些花朵们长长见识。

    郑儿不知道夫人为何语气这般不自信,他简直要被夫人现在的样子要迷晕了!瞬间化为了粉丝!

    眉朗目清,丰神俊逸,一席白衣满身仙气,这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少爷,但再仔细一看,那微挑的眼角看人时满是水纹,称得上是含情带脉,分明是个多情的郎君,像是要背着父亲去赴情人的约。

    卫子清看郑儿呆傻的样子,招手示意他过来扶一把,他要穿毯子边上的鞋,可毯子周边又没凳子,往往只能单脚站着穿,每日起床还得考验一番平衡力。

    “这毯子除了好看简直一无是处,回来记得提醒我撤了。”

    其实夫人的脚生的十分好看,踩在厚实的毛毯上可爱极了,郑儿可惜的心里感慨了一番。

    卫子清穿着这身去了饭厅,果不其然一路收了许多注视的目光。

    阿秀来回量了他好几遍:“你这是去勾搭郎君们的吧?”

    卫子清失笑:“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勾人了些。”

    “做中性扮,怎么就勾人了?”

    阿秀摇摇头:“你不懂,啧啧,就是我看的都脸红心跳的,我要是个男人,非得现在就扒了你衣裳不成。”

    四红着脸单手捂着耳朵,快速的往嘴里扒饭。

    阿秀哥哥真是越发胆子大了,话没个遮掩的。

    虽饭厅就他们三个,但青天白日的,还有四这个孩子在场,卫子清被他得都尴尬了,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让你跟先生读圣贤书,怎么越读还越倒退了?”

    四咽了嘴里的饭,张张嘴想些什么,被阿秀一个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卫子清也注意到了这两个的互动,心里记了下来,并没有当面发问。

    正吃着饭,门外一阵嘈杂声,随后冯管家问安的声音响起。

    “侯爷?您怎么来了?”

    “清哥儿可在里边?”

    “正用着早膳,您——”

    不等冯管家完,刘霖琦已经闯了进来,这次又是气喘吁吁的。

    “怎么每次来都是这样慌张?”

    刘霖琦扯了个笑,但这笑勉强到除了他自己都感觉出来了,跟要哭似的。

    “这不是有急事么。”

    “什么急事?可吃早饭了?冯管家,添副碗筷。”

    “嗯……你的面果不是到了么,我还没见,咱们一块看看去。”

    卫子清歉意的请他坐下:“今儿不巧了,等会要出门,改日吧。”

    刘霖琦急的满头大汗:“别介啊,这生意的大事,不能耽误。”

    此时卫子清还未怀疑:“那东西咱们也帮不上忙,你去看看也没用。”

    刘霖琦强撑着道:“那我好歹看看心里有个底。”

    卫子清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异常:“了我今日有约,实在不行。”

    刘霖琦喉咙干涩:“就不能,推了么?”

    卫子清被他连番纠缠弄得有些没胃口,放下了碗筷擦了嘴,这是结束吃饭了。

    “都已经应了,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他都接了请帖,了是要去,要是不去还不得被成临阵脱逃,他可太清楚这群很闲的贵夫人们,编排起人来可真是不见血,都是内伤。

    刘霖琦脸色刷白,眼神惊惧:“那,那我就先走了。”

    “不吃口饭?”

    “不饿,不饿,清哥儿,要不咱们还是先把开化妆铺子的契约给签订了吧?”

    卫子清无奈道:“到底要我几遍,今日有别的事忙,改日再谈好吗?”

    刘霖琦干笑了两声:“懂了懂了,这回真走了。”

    “等着。”

    背后传来清哥儿的喊声,刘霖琦嵴背一僵。

    就听见清哥儿轻微的脚步仿佛死神来临一样,刘霖琦甚至不敢转过身去。

    “借你扇子用用。”

    刘霖琦的世界忽然晴天,松了一口气把不离身的折扇扔了过去。

    “送你,送你了。”

    “不太好吧……”

    对上清哥儿笑意盈盈的眼睛,刘霖琦越发心虚。

    “有什么不好的,一把破扇子。”

    “我瞧你腰间的玉成色似乎不错,与我今日的衣服颜色很搭。”

    刘霖琦几乎要骂出声来了,这是他表哥从抄的姜国舅的宝贝里,挑出的精品赏给他的,姜国舅的金银珠宝都是拿缸装的,唯有这个玉佩和其余几件宝贝是用红木盒子单独放着的。

    他忍泪把玉佩解了下来:“清哥儿你喜爱,就送你了。”

    “你这香囊……”

    “给!”

    “这个腰带上的南珠倒是难得……”

    “拿去!”

    “你头上的玉冠好像比我看起来华美多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

    刘霖琦扁着嘴是真的要哭了,玉冠摘下来他就得散着头发回家去。

    卫子清讶异的睁大了眼:“我没要你的玉冠,只是夸两句而已,侯爷,你要是心疼,不用装的大方的,我本身就只是要借一下。”

    刘霖琦伸手拽下了玉冠,幸好并不如他想的头发散了下来,玉冠里头头发是束好的,只是头上光秃秃的每个装饰,其余倒是无大碍。

    刘少爷光彩耀人的来了,浑身被搜刮干净,素素净净的走了,无比凄凉。

    阿秀瞠目结舌的瞧着一桌子东西:“清哥儿,你要他这些玩意干什么,都是用过的。”

    卫子清自然是没算用他一个外男的东西,只是他想的比较多,刘霖琦这幅样子,倒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他的事。

    到底是什么?

    还有今日一大早匆忙赶来,是听了什么?

    今日唯一的大事,就是他要去赴郡主的宴,刘霖琦的到来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刘霖琦好像,不想让他去。

    “郑儿,把这些东西收拾放好。”

    总会知道原因的。

    阿秀想跟着他去,被卫子清拦下了。

    “今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你去了也只是更乱。”

    阿秀从善如流的应了,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带上叶子。

    卫子清早就有所准备,宋泊明留给他的影卫有不少,他算都带上。

    能能跑,对于今天来在适合不过了。

    卫子清去时不算早,郡主府前的马车已经从门口停到了街口,要不是这周边都是宗室,没有寻常百姓,非得堵塞了不成。

    卫子清靠在马车里,他出来时只带了郑儿一人,此时困劲涌了上来,整个人昏昏欲睡,几次险些栽倒郑儿身上。

    “夫人,对面有马车和我们顶着了。”

    卫子清强睁开眼,根本没听清楚:“什么?是到了吗?”

    马夫又重复了一遍:“前边的马车和咱们在巷子里相遇,巷子窄,得有人往后退才行。”

    他们其实已经快到巷子口了,那边的马车只要往后退不到五分之一就能出去,偏偏横在路上,没有丝毫想让的意思。

    卫子清掀帘子,也是看清了情况,明显对面是看见巷子里有马车了,还硬要往这走,属实不该。

    “你下去和对面一声,让他们后退退。”

    不一会儿,马夫就回来了,脸色发青:“夫人,他们让咱们让,这马倒着走这么远,可难的很,明明咱们都走到中段了,这马车还硬往里开,分明是找事。”

    若是倒退一段还行,倒的远了,马非得尥蹶子不成。

    “可知道对面是谁家的?”

    “这倒是没。”

    卫子清自个掀了帘子看了看,对买马车是绸缎料子包了外层的,且这绸缎还十分新,明显是经常更换,看来这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怪不得这般嚣张。

    且对面敢这么做,主要也是卫子清的马车太素了。

    也是,前阵子去开源节流,他们的马车因为不经常用,让人把那马车卖了,换了个朴素低调款,其实就是没钱版。

    正僵持着,对面却突然自个往后退了,还有个厮下去走了过来。

    “我家主人了,可是要去郡主府的?为了赔罪他可以带着他一去进去。”

    “谢过他了,但我有同伴了。”

    那厮还要什么,卫子清已经放下了车帘,不听了。

    郡主府自然是豪华的,但卫子清和将军府一比较,竟然发现将军府胜了!

    郡主的梅花宴会,是今年才开始兴起办的。

    许是因为皇兄做了皇帝,也享受了一唿百应的滋味。

    凡是能接到请帖的,无一不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郡主府的招待很是细致,毕竟来的每一个亲眷,都极有可能是哪家的皇亲国戚,得罪了到底不好。

    一进门就有人带领着七拐八拐,远远就看见了满院的红腊梅。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好诗,好诗!”

    “郡主不愧是巾帼英雄,做出的诗荡气回肠!”

    “真叫那些男子们也自叹不如。”

    又听刚作诗的那个声音柔柔的响起:“夫人就会取笑本宫。”

    “哪有哪有……”

    因为树交叉围着,卫子清看不真切,只看着一群人坐在梅花树下,一人身居主位,其余人恭维声不断,再听称唿,便知道定是那郡主了。

    “听闻郡主今日邀了那将军夫人,怎么没见他的人?”

    一讥诮声音响起:“他怎么敢来?上赶着被郡主比下去自卑不成?”

    作者闲话:  诗句选自陆游《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