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是疯子
蔺彰脸色铁青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这场嘴仗,他输了个彻底。
蔺彰手底下的得力将士,如今已被封为骠骑将军的空浑在一行人离开?陛下周围之后, 低声探听。“摄政王, 这晗绪帝疯了不成?与您直接对抗, 岂不是与外戚对抗?”
空浑行事狂傲,再加上外戚的身份, 身后背景强横, 从不惧怕这些话。
“的确是疯了。”蔺彰冷笑一声, “如今他有多么狂, 日?后就让他怎么哭。”
“呵, 成,摄政王您要做什?么,属下必定去办。”
“不必。”蔺彰摆手, 随即眼中浮现出一抹厉色。“本王自有办法,您且低调行事, 莫不要被他人发现你的身份。”
“……是。”空浑点?头应下,随即又?挺直了上身, 策马扬鞭,与蔺彰的距离稍微远了些。
*
围猎, 直到天色将暗才结束。
华釜山入口,已经升起了浓浓篝火, 后宫亲属已经在外头殷殷期盼了半天,如今总算等到了他们的归来。
当徐奕则回到华釜山入口之时,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入口挺直着腰板,等候着他凯旋归来的李纯渊。
两人视线交缠的一瞬间,竟是有种?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错觉。
徐奕则翻身下马, 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玄衣令他整个人更显英姿飒爽,“你在这呆了多久?”
旁边有人开?始起哄,他们都是徐奕则一队的将领与将士,在这一日?的相处之后,徐奕则与这群将领将士的关系也逐渐变得亲密,他们甚至敢这般起哄。
起这皇帝的哄。
对此,徐奕则并无半点?不快,他反而乐得与这群将士?成一片。
“并未在等你。”李纯渊低声应了声,声音不大?,却又?正好被徐奕则听见。
这话的……
徐奕则忍不住一挑眉,佯装不快,“怎么,以我们的关系,你也该在这里等候我回来才是。”
这话有点?暧昧,李纯渊听着,耳朵有点?发红,明明等候在这只是觉得皇太后那边太过压抑,而他也不太想要与虞美人聊天,便假借等候陛下之名逃了出来。
这下,却是无端让徐奕则多了法,令他好生不快。“你不要乱,本宫能?与你有什?么关系?”
“陛下,皇后娘娘再跟您撒娇呢,您可?给?好生哄着才对。”身后,有人走上前来,笑着?趣。
“是啊,朕这就好好去哄哄皇后,你们不要跟着。”
“是。”有人嬉笑,有人无奈。
*
意料之中,徐奕则所带的队伍夺得了桂冠,这是自晗绪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不得不,这次的结果,令朝中的忠臣都极其振奋。
有些老臣早已看不惯摄政王连年在围猎场上夺得桂冠,一直在心中暗暗较劲,如今终于能?够发泄,忍不住嘲讽一番摄政王底下的人。
“瞧,看到了吗?摄政王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输给?了勇猛的陛下?”他们的猥琐,全然?不顾忌那些摄政王一派人的脸面。
摄政王那一派激进臣子,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这次不过偶然?,前面几?年,陛下有哪一次赢过摄政王?”
“现在可?不一样了。”皇帝党大?笑三声,得意回答。“前几?年陛下身体不适,如今陛下身体已经恢复,自然?不同以往!”
“哼。”摄政王党冷笑一声,不愿意与这群顽固老臣辩驳,甩袖而去。
围场之外这些臣子的反应自然?不在徐奕则的心上,前几?年这皇帝的确做得太废,养大?了一群人的胆子,如今他正?算慢慢收回来。
但?这显然?不会?是简单的事情,需要徐徐图之,徐奕则不急。
夜晚,篝火之旁。
徐奕则坐在李纯渊的身旁,在他面前的篝火之上架着他所射中的鹿肉。
这么大?一只肥鹿,足够一大?堆人吃了。
这毕竟是徐奕则?到的野鹿,自然?就拥有分配它的权利。
徐奕则将之分给?了与他一同进行围猎的将士,随即分给?了李纯渊。
“第一块鹿肉,你应该给?皇太后。”李纯渊在他耳边低声,眼神中微微带着一丝的无奈,“与皇太后的关系处好点?,对你的帝位有好处。”
听到对方如此为他着想,徐奕则不免笑了下,“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自会?给?她留着,这块是属于你的,我一看你就很想吃。”
烤熟的鹿肉上撒上了盐巴、西域的辛香料,看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李纯渊其实早就有点?馋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未曾表露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徐奕则竟是从他的味道中闻出了他对鹿肉的渴望,所以,才会?有适才徐奕则将鹿肉送到李纯渊面前的情况。
因?为被徐奕则看透,面上一直保持着端庄态度的李纯渊微微有点?讪然?,他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鹿肉。
熟透的鹿肉被盛在洗干净的宽大?叶片之上,微微有油渗出,在叶片之上印出一片晶莹剔透的亮金色印记,它的味道喷香,热气腾腾。
因?为太烫,李纯渊甚至在左手右手上改变了好几?次,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凑着那宽大?叶片,对着那稍微冷却些的鹿肉咬上了一口。
肉质细嫩,入口嚼上几?口,竟是已经化在了口腔之中,因?为辛香料的加持,这鹿肉的香味像是被无限放大?,鲜嫩无比。
原本还保持着姿态细嚼慢咽的李纯渊,最终还是难敌这美味的冲击,稍微显得狼吞虎咽起来。
徐奕则看着这般姿态的李纯渊,一时竟是觉得有趣,便侧头注视着对方。
旁边的彭海清眼观鼻鼻观心,倒是从徐奕则的眼中看出了肉眼可?见的宠溺。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看明白的某种?情绪掩盖在了心中,只是却也下了决定,日?后定要更为努力帮助陛下与皇后娘娘改善关系,为这傲娇的皇后娘娘,以及不懂地坤心的陛下,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彭海清:为了这两位不懂表露感情的主子,自己真的付出太多了!
莫名感到慈父般关怀视线的徐奕则下意识地向后瞥了一眼,却只看见低垂着脑袋,安安分分的彭海清,于是想了想,觉得也许刚刚是多心了。
于是他向着李纯渊凑了些,戳戳对方的袖子,问:“我去跟皇太后联络一下感情,你在这里好生呆着。”
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令李纯渊与鹿肉努力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抬起眼眸,细长的眼角朝着徐奕则的方向,微微显得有些驯服,在这静谧的黑夜,炙热的篝火边,充满了魅力。
无意识地,就伸了手,将对方垂落在耳畔边的发丝撩起来,为对方细细勾在了耳廓之后。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动?作,李纯渊的身体更加僵硬,他的耳朵不经意地红了,甚至连声音都出现了些微的颤抖。“你、做什?么?”
“就……顺手?”徐奕则眨了眨眼,向来随性的他,竟也稍微有了点?的尴尬。
李纯渊的呼吸都停了半晌,但?很快却又?恢复了平静,眼睛重新放回了篝火前,故意却又?毫无技巧地转移了话题。“你赶紧去找皇太后吧,莫要在此逗留了。”
“……好好好。”如同被对方给?了个台阶下,徐奕则迅速站起身来,立刻恢复了得意的势头,“看我怎么修补这母子之间关系。”
“可?别过犹不及。”不放心的,李纯渊忍不住提醒了句。
“放心。”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交流,自是落在了一旁虞美人的眼中,她美丽的容颜之上露出了些许灰败之色,就连身旁不过三岁的公主徐芷娥都看了个明白。
“娘亲,你怎么啦?”胖胖的手触摸到了虞美人白皙的脸颊,葡萄般大?的眼睛中满是担忧。
原本还心中满是悲伤的虞美人见自己的公主如此贴心,心也不免熨烫了些,她轻轻将公主抱了起来,软声问:“想不想见父皇?”
“想!”听到父皇两个字,公主的眼睛都亮了,只是很快又?充满了担心,“可?是父皇在和?皇后娘娘讲话呀,我们去?扰不好嘛!”
虞美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公主会?出这般话,一时之间,多日?来的郁结之气忍不住爆发,“你难道更愿意让皇后娘娘与父皇在一起,抛下我们娘俩吗?”
“……”公主瞪大?了眼睛,因?为虞美人语气的激动?,而稍微红了眼眶,她有点?惧怕地缩了缩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娘亲,我错了……对不起。”
被愤怒、嫉妒冲昏头脑的虞美人,在见到自己公主通红的眼角之时,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她的脑海之中满是愧疚与后悔,于是她伸手就将徐芷娥抱紧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带着哭腔道:“是娘亲错了,不要怪娘亲好不好?”
的手试探着重新摸上了虞美人的脸颊,“……娘亲不哭,我不怪娘亲……”
“对不起、对不起……”
“娘亲……”徐芷娥看见娘亲哭,眼眶也忍不住又?红了,可?是她当真还是不明白,为何娘亲不喜欢皇后娘娘?
可?是父皇明明过,即便有了皇后娘娘也会?对她们好的呀?
*
皇太后伏丹如今正与身旁的姊妹聊得正欢,一群年纪四十不到的女子,却是在先皇死去之后,在这后宫之中,任凭花季凋零。
徐奕则的出现,出乎意料。
原本还在嬉闹着的皇太后与太妃们,都齐齐看向了走来的晗绪帝,安静了下来。
太妃们用纱扇遮住了自己的脸,笑脸盈盈地?趣。“陛下怎么有空来我们这来了?”
徐奕则也同样笑脸相迎。“儿?臣自然?应该觐见母后。”
伏丹的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惊讶一闪而过,她微微抬起狭长温和?的眉眼——那是相比年轻时更为平静的状态。
“找本宫,有何事?”伏丹轻启薄唇,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
这样的态度,却也的确是在徐奕则的考虑之中,于是他洒脱一笑,道:“前段时日?,朕身体抱恙,近些时日?,又?公务繁忙,实在是无暇分神,望母后理解。”
这是在给?皇太后个解释。
虽然?很敷衍,但?总比没有解释好上太多。
“哟,我们呢,我们呢?”一群太妃在一旁嬉笑着闹着,她们的姿态慵懒,是触手可?及的闲适。
自先皇死后,这群可?以是正当年轻的太妃们,便整日?在这后宫一隅安静度日?,时不时便约个往日?的朋友凑个桌?牌,如此以往,日?常往复。
在加上先皇又?未曾给?她们留下半个子嗣,没有子孙需要帮扶的她们,倒也像是寻常人家姐妹一般相处得不错。
也因?此,她们自然?将皇太后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只是几?年前,陛下却是突然?与皇太后闹崩,自那之后,伏丹整日?潜心念经诵佛,而陛下再也不曾经过皇太后的养心殿。
太妃对此猜测不一,却也不敢在皇太后面前去特意寻求真相。
只是看着皇太后日?渐消沉的神色,以及整日?郁郁寡欢,好似对一切毫无兴趣的模样,感到悲哀。
她们都是困于深宫一隅的先皇遗孀,准确来,竟也没了尊卑之分,不过只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拜见各位太妃。”徐奕则从善如流,嘴角噙着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高傲疏狂。
于太妃心思最为细致,见徐奕则如此,微微紧蹙眉头,突然?问:“陛下相较往日?不仅多了一分傲气,还多了份自信,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令陛下有如此变化?”
其他太妃见于太妃如此,也开?始?量眼前的年轻皇帝。
从就是由她们带大?的陛下,她们自然?了解,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一见,竟是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特别是当于太妃了那么一句之后,各位太妃的心中也多了几?丝考量。
终于,一直沉默不做声的皇太后伏丹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一直在滚动?的佛珠,寂静无波的眼中是深深的疲倦,“不知陛下今日?到底有何事前来,本宫想着,应是不曾在陛下眼前逗留。”
这话得,令在场的所有太妃,都是一愣。
原本嬉笑的状态瞬间变得清冷,没人敢再开?口,直至有人先行提出了离开?,很快,太妃陆陆续续地协同那人一同离开?了。
这角落,便只剩下了徐奕则与皇太后两人。
其余人识趣地给?母子二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就为了这母子二人能?够毫不顾忌地开?这么多年的“误会?”。
“那日?之后,本宫从未见您主动?来找过本宫……”似乎是遥想,伏丹的眼眸深处多了一分恍然?与叹息。
“是,当年儿?臣听信人谗言,错怪了您。”徐奕则毫无负担地做出了解释——毕竟如今他的确需要皇太后这边的力量,来约制朝中的一些人。
对方手中的佛珠终于停止了动?作,伏丹眼睛中多了一抹凌厉。“这话并不像是你会?跟本宫的。”
她的手指放在一旁的座椅之上,而周围是肃杀的杀气。
徐奕则能?够感到那藏于暗中的杀气。
皇太后果然?是皇太后,的确不好蒙骗。
“朕想知道,十八年前,在您的别庄之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话问得直接,没了一丝委婉。
“陛下不是早已猜了个七/八?”
“可?朕想要您亲口讲述给?朕听。”徐奕则坚持。
那年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婴孩身上的一年,只是当他穿越到孩子身上时,已经逃出了别庄,自是不清楚那别庄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
伏丹皇太后的眼中约莫生出了一丝的恍惚,“陛下当真愿意相信本宫所的话吗?”
“母后这话得有趣,若朕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谁?毕竟,朕怎么也是这徐家的后人,身上流着的是徐家的血液,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这徐家的天下。”
没曾想过,徐奕则竟也开?始使用“血缘”这套逻辑。
但?如果有用,他便不会?放过。
“天下……”伏丹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心中微微起了些许波澜,她回忆起了早年与先帝在别庄提心吊胆过日?子的种?种?,也想起了当年荣宠加身的自己,更想起了……被发现无法受孕之后,陷入冷潮的金銮殿。
从极致的尊贵到绝望的深渊,不过几?年时间。
不知是这帝位改变了先皇,又?或者是这权利推着先皇改变,最终他们两人也只能?渐行渐远。
先皇在继承皇位之后,短短几?年便迎娶了美人,而她这无法生育的皇后自然?空得这皇后之名。
清冷的金銮殿,从来都是她的痛。
而她也因?此嫉妒着被帝王深深爱着的空国公主——空雪。
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空,而那空雪到底,不过只是个与她相同的可?怜人罢了。
她对空雪所做之事,只不过是可?怜人欺负另外一个可?怜人而已。
后悔如潮涌一般侵袭她的脑海,可?为时已晚,空雪被她逼死在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之上,独留下那个她生下的其中一个孩子。
她原想着永远守在这个秘密,将那孩子抚养长大?,让他作为最为尊贵的皇子成长,直到继承皇位。
可?这一次她又?错了。
这皇位,就是最毒的位置,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改变,先皇如此,而眼前的陛下,同样如此。
她从未想过,会?从这柔弱的孩子眼中看出如此疯狂的锐意,像是一条孤狼,时刻准备着咬死对面敌人的脖子。
可?真可?怕。
伏丹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中已经满是懊恼与看破一切的平静。“吧,想要本宫为您做些什?么?”
与聪明人讲话,总是不费力。
徐奕则先是假借当年之事勾起伏丹皇太后的愧疚,随即又?用自身的态度令伏丹心惊,这才最终促成了伏丹皇太后的妥协。
一切,皆在他的计划之中,如今所要已入手,徐奕则自然?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扬起嘴角,眼中满是飞扬的色彩。
“朕只愿,皇太后能?够对外表示,日?后将一切实权交托于儿?臣,同时服丞相,助朕一臂之力。”
“您的心,可?真大?啊。”伏丹当然?明白徐奕则在想些什?么,只是心中满是诧异,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个羸弱的孩子,竟充满了如此野心与魄力。
“要守住这天下,心不够大?,如何守住?”徐奕则反问,“如今朝中各派势力蠢蠢欲动?,朕若不疯狂,又?谁能?惧怕朕?”
伏丹低垂下眼帘,终是明白……这帝位,终是令她时候爱着的孩子死去了,重新活过来的,是个彻底的疯子。
他游走在道德之外,因?着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
而若要成就大?事,必要这超脱道德之外的大?智慧。
先帝做到了,如今看来泽儿?也同样能?够做到。
罢了,她这不过等死的皇太后,便陪着她这位疯狂的“儿?子”也疯狂一次吧。
“好,明日?,就在明日?,本宫会?前往丞相府,向他施压。”
“儿?臣在此,多谢母后。”
*
与这位伏丹皇太后之间,建立某种?关系微妙的联盟,不过只是徐奕则计划中的第一步。
而这第二步,便是要在这次围猎结束之前,设计制造一次大?的事端。
这一切,徐奕则早已安排,就等着过会?大?事发生。
在此之前,徐奕则只需要稍微浪费些时间。
那么,要去哪里浪费时间呢?
徐奕则的脑海中想起了李纯渊那漂亮清冷的脸颊,以及那总是在他身上萦绕着的阵阵清甜幽香。
心神微动?,脚步便已经朝着纯渊皇后的位置走去。
只是,这一次,徐奕则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虞美人。
月色之下,虞美人身着低调奢华的宫服,就这么双手覆在腹前,低头顺目地阻挡了徐奕则的前路。
不自觉的,徐奕则便蹙紧了眉头。
他怎么也不曾想要跟这虞美人接触。
同为男人,自然?明白自己那位便宜哥哥对这虞美人的心思,正是虞美人这般不高不低的位置,才是最安全的位置,才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之中,保全虞美人与那位公主的安全……
至于李纯渊,不过只是他所设立的某个靶子,为的就是阻隔一切攻击。
他是太尉之子,又?是大?徐国的皇后,若是出现问题,便也就是与太尉对抗。
那群暗藏的叛臣贼子,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太尉交恶。
只要想通这一关窍,徐奕则便开?始为李纯渊不值,为他对那人的忠诚与爱戴——这不是那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至于不愿与这虞美人见面——至少不是这个时间段见面,自然?也是因?为,那人与虞美人的关系实在太近,如此关系,他的身份一不心就会?被戳破。
让不担心皇太后发现,因?为皇太后是理智之上的女人,比起感情,她更注重利益,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大?义。
而虞美人,以他这段时间从各处的观察——这人是个很轴的漂亮女人。
轴,便是,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她就绝对不可?能?改变想法,这种?轴,不是徐奕则愿意相交的类型。
——当然?李纯渊某种?程度上也轴,可?他们毕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点?轴无伤大?雅。
总体来,他怕虞美人闹事。
于是,在见到虞美人的一瞬间,徐奕则几?乎存了掉头就跑的冲动?,可?这掉头就跑不定更为惹人怀疑,于是被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陛下……”虞美人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话语绵软,是多日?不见的委屈与思念,“今日?围猎,陛下真是一次都未曾将视线分给?臣妾呢。”
这是在质问了?
徐奕则整不明白,但?他理解虞美人的情绪——以正常人的思路来看,若是曾经情浓意切的一对情侣,突然?其中一位对另外一人冷淡,那定是有了猫腻。
他自然?知道用冷淡的态度处理虞美人不是正确的选择,但?在此时来看,却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惜,拖延大?法,最终失败,他在这围猎场上,被虞美人候着了。
“虞美人在此,有何要事?”徐奕则的声音僵硬,他的眼神一直在瞥不远处的李纯渊,希望对方能?够尽早发现自己这边的复杂状况。
然?而,这样坐立不安的状态,却是令虞美人误会?了。
她惨然?一笑,眼中悲伤在月色之下倾泻而出。“陛下,竟是连一点?时间都不愿给?臣妾了是吗?”
“陛下,您曾经过,您会?好好保护臣妾与芷娥,不知这话,可?还算数?”虞美人的眼中含泪,满腔委屈难以平复。
听闻这柔弱女子哭泣,徐奕则心中虽觉烦躁,却也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暗骂了一下自己那便宜哥哥尽做些狗屁糟心事,这才回复。“这事自然?作数。”
这话出,原本还泫然?欲泣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的期待来,她抬起眼眸,含情的桃花眼眸如水般水润。“陛下此言当真?”
“自是当真。”徐奕则无奈点?头,却是一直恪守有礼地与这虞美人保持了三步之遥的距离。
可?惜,虞美人偏生不让徐奕则痛快。
她快速朝前了三步,便想要往徐奕则的怀中扑,却是被徐奕则眼疾手快的避开?了。
这下意识地拒绝,令两人皆是一愣。
徐奕则暗道不好,而一旁的虞美人却是久久未有动?静。
终于,一道如同天籁的声音从旁骤然?响起。
“陛下,您让本宫好找。”
李纯渊清雅的声音从旁传来,在这安静的黑夜之中,显得尤其的清晰。
几?乎是“唰”的一下,徐奕则将脑袋移向了李纯渊话的方向,同样的,一旁的虞美人,也好似被抓包一般,抬眼看向了李纯渊。
皇后与美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无法言明的战火轰然?作响。
虞美人的眼中生出不满来,正要开?口话,却是见旁边的陛下已经三步跨做两步,快速走到了李纯渊的面前。
从虞美人的角度来看,正好可?以看见陛下的侧颜,也因?此,他看见了陛下如今因?着见到皇后而闪烁起来的双眸。
这是见到心爱之人,才会?迸发出来的光芒。
虞美人看得真切。
一时之间,要的话,被堵在了嗓子口,怎么也不出来了。
她突然?明白,自己与陛下之间最后一点?的可?能?都已经没有了。
回忆起曾经陛下对她的种?种?爱护与宠爱,她不免泛出淡淡的酸水来。
难道,从今往后,这独宠与爱护将不再属于她了吗?
可?……事已至此,她又?有什?么能?够一争的呢?
*
“好在你来了,不然?我当真要被发现了。”徐奕则想起刚才之事,竟是有些后怕。
李纯渊走在他的前方,神色平静,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看起来心情并不愉悦。
只要徐奕则闻闻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便能?准确的判断出他的心情,起来倒也的确有点?意思。
“……”徐奕则的话终于在半晌之后得到了对方的回复,他就这么矗立在徐奕则的面前,细长的眉眼中有种?难以掩饰的波涛骇浪。
“……你怎么了?”许是对方看着自己的表情实在过于专注,令徐奕则全身生出诡异的不适来。
“无事。”最终,对方在凝视着徐奕则长久之后,垂下了眼眸,从徐奕则的视角来看,正好狭长的眼角斜飞挑起,不尽的婉约美感。
未免自己又?长时间盯着对方看,徐奕则很快便强制自己从对方的脸上撕扯开?来,重新落在别处。
“没事便一道回去,我们二人一直杵在这里是当门神吗?”他企图用一种?稍微诙谐幽默的方式来减低自己内心因?为对方而生出的微妙不可?言传的心境。
“倒也的确。”好在,对方并未看出徐奕则的心虚,点?点?头,不做他表示。
也因?此,这位被强行按头成为皇帝,如今在外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在某些大?臣心中变得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的年轻帝王竟然?像个真正的年轻人一样深深地松了口气。
倒是有点?不过十八而已的样子了。
由李纯渊先行,而徐奕则后行。
这是徐奕则习惯的方式,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已经习惯了上位者或者保护着的位置,便习惯性走在身后。
然?而,不知为何,走着走着,李纯渊竟是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几?乎与他并肩而行。
因?为不适应,他忍不住多看了身边那人几?眼,这点?动?作却也是被那人尽收眼底。
李纯渊在行走的途中抽出时间问他:“何事?”
“……没事。”这点?事起来也没必要,徐奕则默默将那呼之欲出的话吞咽至心底,直觉自己如今对待李纯渊的态度太过于腻歪。
就那种?犹犹豫豫,与他性子不符的腻歪,整得他整个人都不太适应。
可?徐奕则不太愿意细想,便放任自己的心,指挥自己的行为。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行至华釜山围猎篝火旁,两人突地听闻一阵争吵声。
徐奕则料想自己所准备的余兴节目已经上演,便对这争吵声并无太大?的意外,至于身旁的李纯渊却是对此也并非分毫不知。
早在对方暗自跟他明要搞事之后,他便料到今日?必出大?事。
“走,去看看。”他的心情看上去甚至有种?出奇好的错觉,声音清朗悦耳。
这引得徐奕则忍不住多瞅了对方几?眼,但?因?为看不出来更多的情绪,便也只得作罢。
“走。”再次开?口,已经重新恢复成了那帝王应有的样子,身材伟岸的他,做起这副模样来,当真可?怖。
只是不知为何,李纯渊却也是不怕的。
他与对方并肩而行。
*
“何事喧哗?”
随着徐奕则的声音落地,本来混乱的人群终于四散开?来。
徐奕则的视线逡巡了下四周,很简单地便看见了那躺在地面之上,已经死去的尸体。
那是前来参与这次围猎的某位诸侯之子,至于杀他的人……
他的眼睛瞥向一旁被众人制服的空浑,此刻一身铠甲的他,样貌狼狈,显然?在制服的过程中,极其不配合,甚至与之扭?导致。
这点?的细节自然?不会?被徐奕则那双敏锐的眼睛错过,他在心中了然?地笑了一笑,随即好似不经意间滑落在了包围圈之外默默无言的摄政王身上。
如愿看到对方那灰败之色,徐奕则的心中难以抑制的愉悦起来。
他终于慢悠悠地,好似全然?置身事外的语气。“这人是谁?”
有人自人群中走出,半跪在地,双手交叉,落在肩下,恭敬道:“这是恭顺王之子徐良知。”
恭顺王其人,乃是皇室远亲,可?能?族谱再往上些是皇帝的兄弟,总之因?此有着些封地,被封为恭顺王,因?着继承封地的原因?,如今算下来,也是第三代的恭顺王了。
当年攻?空国之时,这恭顺王倒也有些战绩,不过排在倒数第二——但?好在也算有些功绩吧。
到了徐奕则这一代,这恭顺王的血统倒也是极其不纯了,简直不知是多远的远亲,只是因?为有着这远亲的这一层关系,倒也有机会?参与这次的围猎而已。
“那既然?是恭顺王之子,为何此刻趴在地上?”
他这故作不知的态度,实在过于做作,那出来回话的将士在心中默默吐了槽,这才继续按照话本子回话。“微臣具体情况不知,只知对方突然?与骠骑将军空浑突然?起了争执,随后两人开?始上手,徐公子便被空浑一剑捅了心脏。”
“竟有此事?”徐奕则大?为震怒,眼神直射一旁的空浑,空浑显然?不曾觉得自己已经被徐奕则设计,甚至尤其觉得不忿。
“那人辱骂臣父,该死!”空浑嗤笑,一副不羁的态度。
“确实,辱骂空浑将军的父亲,的确该死。”徐奕则点?点?头,竟然?像是已经接受了空浑的这个法。
空浑心中得意,料定了这皇帝即便如今像个疯子,到底也没有疯的那么彻底。
他们空浑家可?是前朝留下来的功臣,当年要不是他的父亲判了空国,跟随了先皇,怎么会?有先皇灭了空国之事?
而后,空浑的父亲休了自己的前妻,娶了现如今的妻子——也就是先皇的妹妹,徐余蔓,更是在朝中有着得天独厚的权势。
因?为这种?种?,空浑从不担心晗绪帝动?他。
虽前几?日?,徐奕则的变化令他感到困惑,但?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空浑心中刚刚得意,却听徐奕则画风一转,竟是又?道:“只是,这恭顺王,朕该如何给?他一个答复呢?”
这话,出来的意外,空浑微微愣了下,随即虎头虎脑地道:“恭顺王算个什?么东西,陛下何必要给?他答复?”
“唉……”徐奕则装模作样的叹息,“到底是朕的亲戚,岂能?坐视不管……这样吧,砍了你的首级,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了吧。”
“……什?、什?么?”空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徐奕则也同样一脸不解。“朕的话很难理解吗?”
“陛下!”一道声音突地传来,是摄政王。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也对,自己的得力帮手如今即将倒了,怎么也得出手相助。
“陛下。”摄政王蔺彰双手抱拳,一身戎装依旧还是令他看起来英姿飒爽,只是如今捎带了些躁意。“此事万万不可?。”
“哦?为何?”徐奕则故作不解。
“空浑乃是空老将军与您姑姑玄阳公主的的孩子,万万不可?啊!”蔺彰言辞恳切,倒也的确像那么一回事。
但?徐奕则不接他这一记威胁,直接开?口道:“若朕没有记错,这空浑乃是空老将军与他前妻的儿?子,与这玄阳公主那是一点?关系也无吧?”
这话当真诛心,被压在地上的空浑与如今站着的摄政王蔺彰浑身一震,竟是一时无法开?口否认。
的确,空浑并不是玄阳公主的亲生儿?子,只是玄阳公主无法生育,这才会?将空浑亲自抚养长大?。
但?……这又?如何?
摄政王简直被他这种?强盗逻辑给?折服了,他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恭顺道:“陛下,玄阳公主将空浑视若己出,纵使不是玄阳公主的亲生儿?子又?如何呢?”
“嗨,”徐奕则摆摆手,“这简单,等空浑死后,朕在徐家人中找个合适的刚刚出生的孩子送过去,怎么着也比这空浑强吧。”
摄政王:!
空浑:!
徐奕则见两人都一脸呆然?,会?心一笑,道:“既如此,还需要朕亲自动?手杀了空浑吗?不如摄政王代为动?手?”
摄政王无言,在权衡利弊之后,竟是诡异一笑,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