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路以柠也喝了点酒, 被程星临送回去了。

    单意跟着他们一起走。

    大家各自回到酒店的房间休息。

    夜深，单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看了一眼身旁那张床上熟睡着的路以柠, 轻轻地翻身下床, 走了出去。

    门被她从外面往里面锁好, 她顺着走廊方向走。

    她们住的房间是二层, 跟一层之间刚好有一道木制的楼梯连接着，在拐角处。

    单意往下走了两步，坐在了其中的一层楼梯上。

    此时已经是凌两点左右，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刮过的微风, 伴随着树叶轻轻地摇晃。

    一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天边高高悬挂着的皎洁明月, 透着白色的光晕，明亮无瑕。

    周围都是繁星，一颗一颗的，像细碎的银光在闪耀着。

    安静的环境，安静的夜, 但是单意的心却一点也安静不下来。

    她脑海里都是路以柠刚才在清吧的那些话。

    ——“星舟哥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很早以前。

    单意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跟他的初遇是在寺庙, 那个少年一身白衣, 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干净得不染凡尘。

    而那时候的她，毫不起眼。

    大概是在人群中看一眼就会马上忘记的那种。

    他皎洁如月, 她卑如尘埃。

    是两个世界完全相反的人。

    她并不认为他会记住那样的她。

    单意是上了高二之后才跟他再次有了交集。

    还是因为路以柠才有的交集。

    那一年路以柠转来清城一中, 进了理科班, 成为了单意的同桌。

    她的朋友很少, 除了后桌的程星临和卓起, 唯一的女性朋友就是她。

    她是唐星舟的青梅，从就住在他家隔壁，两人关系很好。

    学校里的人还传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单意当时很喜欢这个叫路以柠的女生，即使知道她很有可能真的是唐星舟的女朋友，她难过归难过，但还是抱着一种祝福的心态。

    只是觉得她的暗恋，好像还没开花就已经枯萎了。

    再次站在他的面前是一次不太好的回忆，她因为迟到被他记了名字。

    那次是国庆长假后，因为有上级领导来巡查，学校派学生会的人守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以及早退迟到的现象。

    其中就有唐星舟在，他当时是学生会会长。

    单意因为放假的时候去工太累了，早上闹钟叫了一次没醒，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一个时。

    她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早餐都没吃背着个书包就跑着去学校了，但还是迟到了。

    她还遇到了同样迟到的程星临，两人因此被记了名。

    单意全程不敢抬头看唐星舟，她想过千千万万次跟他再次见面的场景，绝对不是以“她迟到被记名”的这种方式。

    第二天下午，她又见到了他。

    她被程星临拉着跟路以柠一起去蹭饭。

    唐星舟也在。

    她知道后起了退缩的心思，被程星临一把拉了回来。

    在饭堂饭的时候，他了一句“女士优先”，让路以柠跟她排在了前面。

    而他就站在了她后面的位置。

    单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脊背绷直，身体僵硬，完全不敢乱动。

    饭的时候她连菜都没怎么看，随手就指了前面有的菜。

    吃饭的时候，尽管他跟她一句话都没有，但是她却吃到了他点的一个鸡腿。

    本来唐星舟是夹给路以柠的，但是程星临吃醋，把自己的那份夹给了路以柠，把唐星舟的那份夹给了她。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只鸡腿。

    以至于后来她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点这道菜。

    可她喜欢的不是鸡腿，是怀念那时候的场景。

    她喜欢的人就坐在她的对面，隔着两个餐盘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饭菜，看见他白色衣领上的喉结凸出，上下滚动着。

    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放大着。

    他在她的眼里，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后来经过一番了解得知唐星舟和路以柠并不是男女朋友，两人只是单纯的哥哥和妹妹之间的关系。

    单意的暗恋再次春风吹又生。

    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成了她偶遇他的地方。

    图书馆、篮球场、饭堂、办公室……

    就连放学，她也故意搭上他经常坐的那班公交车，坐在他后排的位置上。

    即使她家的方向跟他的是一南一北。

    跟他一起的还有路以柠，她看见单意后，高兴地着招呼：“意意，好巧啊。”

    唐星舟听到这句话，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目光淡然沉静，然后微微颔首。

    单意的内心乱得毫无章法，只能干巴巴地点着头。

    她听见前面的路以柠温声开口，“星舟哥，你的自行车怎么突然就坏了啊，该不是因为我太重了所以坐坏了吧。”

    之前都是唐星舟骑车载路以柠一起去上学的。

    唐星舟：“没有，是车子太旧了，容易坏。”

    路以柠语气疑惑：“那辆车你不是才刚买没多久的吗？”

    唐星舟：“你记错了，买了很久了。”

    路以柠也没有怀疑他的话，“哦，我的记忆力不能跟你比，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

    单意有时候甚至想过，如果没有路以柠这一条线，或许她跟唐星舟连那点交集都不会有。

    他不会注意到她的。

    一中的女生有这么多，随便拎出来几个，十个里有五个是喜欢他的，剩下五个就是喜欢程星临那款的。

    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后来她努力学习，努力变得优秀，努力让其他人都看见，都是因为她想靠近他一点。

    能再靠近他一点就很好了。

    以单意这个身份，而不是路以柠的朋友。

    所以她选择了去清大。

    新生晚会的那一天，她在后台见到了他。

    这一次，她不再是看着他的背影，不再是跟着他的影子，不再是擦肩而过。

    她追逐着他的脚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大学的时候才慢慢喜欢上她的。

    以为是那次是酒后意外，他才会这么快就跟她去领证的。

    但如果那不是意外，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单意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置顶，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九点五十七分】：唐星舟，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问的很突然，也很直接。

    单意一直盯着那个聊天界面。

    可是那边一直没回，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出来。

    她怕突然电话会扰到他，但她现在又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单意想，她今晚估计是睡不着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放在腿间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单意低头一看，是唐星舟的来电。

    她一秒都没有犹豫，按了接听键。

    那边传来他熟悉的嗓音，像晚风一样，又轻又温柔：“意意？”

    “嗯？”

    “你那边应该是凌，怎么还没睡？”

    单意老实回答：“睡不着。”

    她咬咬唇，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有看到我发给你的微信吗……”

    “看到了。”

    唐星停顿了一下，“就是觉得不应该微信跟你，电话亲口比较好。”

    单意心一颤，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变紧了些。

    “十七岁，寺庙。”

    他了一个年龄，一个地点。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十七岁，寺庙。】

    五个字，一下一下的，重重砸落在单意的心上。

    她的眼眶里突然就泛起了氤氲的水雾，视线变得模糊又朦胧。

    单意静静地听着他在电话那边着。

    那时候看见她总在寺庙门口扫地，看见她在师傅面前抱怨没有肉吃，看见她在许愿树下许愿。

    “你还给了我一颗糖，让我给我妹妹。”

    他的声音淡的听不清任何的情绪，“可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单意抿紧唇，想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忍不住地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唐星舟还是细心地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

    “怎么哭了？”

    “我想你了。”单意用手背随意抹了几下脸，抽泣着，夹杂着细碎的哭腔。

    她又重复了一遍：“唐星舟，我想你了。”

    “你别哭。”

    在电话那边看不见人的唐星舟顿时心软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又不能抱她又不能亲她。

    单意一边哭着一边：“唐星舟，如果，如果我们早一点在一起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起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了。”

    “你一定很难过吧。”

    单暖去世后单意也是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走出来的，她还有外公外婆陪着她，安慰她，照顾她。

    可是唐星舟，他妈妈应该是在他妹妹去世后得的抑郁症，还自杀过，之后他还休学了。

    她无法想象那时候他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都过去了。”

    “我现在有你。”

    唐星舟有了单意。

    “所以，唐太太，你别哭了。”他关心的还是这个，他听不得她哭。

    单意没话，她仰起头，鼻子还红红的，努力调整着呼吸，强忍着泪意。

    唐星舟，我以为在高中那段漫长又热烈的岁月里，喜欢你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没想到，你也是另一个主角。

    她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的是，“那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啊，不定我们高中就能在一起了呢。”

    唐星舟听到她这句话，给了一个一本正经的回答：“高中，不能早恋。”

    很好，气氛没了。

    单意的眼泪也没了。

    “那我找别人去。”她一时赌气道。

    “你敢。”

    单意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而且那时候我误会了。”

    单意：“误会什么？”

    唐星舟三言两语地就概括了当年的那个误会。

    也解释了那一天为什么单意会看到他把程星临“压”在门板上。

    单意瞳孔放大，一脸震惊。

    她越听越气愤，心里已经把程星临那家伙千刀万剐了。

    “程星临，他、完、蛋、了。”

    “明天开始，有我在的地方，他别想再碰到柠檬一根头发！”

    作者有话：

    程星临：老婆，你先给我你的一根头发。

    路以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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