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都想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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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唐简被安排住进了唐家私人医院, 人推进病房的时候,还没醒过来。

    不过唐鹤天稍微放心的是,当年给唐简治疗的医生, 今晚都在医院里。

    这边的事情妥善了, 唐鹤天才想起还带回来两个人要解决。

    他揉了揉眉心, 余光注意到跟在他背后的姑娘。

    “言言, 我让季给你安排房间,你快去休息。”

    落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未尽之言,想了想摇摇头。

    “你不困?”

    “叔叔,你呢?”

    唐鹤天默了一瞬, “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怎么还睡得着。”

    落言点头,看着他没话。

    “你听话去休息, ”唐鹤天觉得这姑娘真是聪明的不像样,“我可不想阿简醒过来,跟我闹脾气……”

    落言断他,手背在后面,微微揪着衣服。

    “叔叔, 你现在要去处理那两个人, 对不对?”

    不等他回答, 她又继续。

    “我要和你一起去。”

    姑娘目光灼灼, 满脸期待的盯着他, 拿准了他不会拒绝。

    唐鹤天不由暗叹了口气,对她一挥手,“行,一起去。”

    *

    唐家私人医院顶层,并不是市里人猜测的天价病房, 而是唐鹤天的私人住所,很少有机会住而已。

    也就是曾经住了半年罢了。

    此刻客厅里绑着两个人,剩下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被佣人哄睡,安置到了隔壁房间。

    祝苑冉背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想不通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林斯然是被人丢到地上的,他无法坐起来,只能难受的躺在那里,他觉得自己的腿似乎要断了,又痛又害怕的他,开始咒骂起来。

    推开门,落言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她侧身,让唐鹤天先进了门。

    他的步伐很缓很重,踏在了房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林斯然艰难的侧过脸,看到唐鹤天的一个衣角,就开始叫。

    “唐鹤天,有本事你就把我放开,欺负我一个高中生算什么,我腿要是断了,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唐鹤天,你以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吗?”

    “我要是出了事,你们都要吃牢饭……”

    落言坐在沙发另一端,看着地上像死鱼一样翻滚的人。

    她心底啧了一声,感慨自己以前怎么看走了眼,以为林斯然是个好东西。

    大概骂了五六分钟吧,他似乎没力气了,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唐鹤天老神在在的坐着,略微轻视的觑了一眼人。

    “够了吧,那我跟你两句话。”

    林斯然动了动上半身,倔强的瞪着唐鹤天。

    “我能不能只手遮天不重要,但同学,你你爸不会放过我……”

    到这里,唐鹤天笑了两声,声音满满的玩味。

    “你该不会忘记了,你爸是怎么进去的吧?”

    声音低低入耳,却叫人毛骨悚然,林斯然瞬间瞳孔地震,死死的盯着他。

    “有胆子干绑架的事,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未成年,同学,你不妨动动脑子,我能把你爸弄进局子里,能不能把你也弄进去呢?”

    尾音上扬,似乎是很愉悦的弧度,林斯然却完全觉察不出一点高兴的意味,他只想着害唐简,完全忽略了唐鹤天的真实实力。

    他声音有些颤,但仍然强装淡定。

    “唐鹤天!我可是未成年,你把我弄进局子里,是犯法的!”

    “犯法的?那绑架犯法吗?”

    闻言,林斯然张了张嘴,挤在喉咙口的话上不去下不来。

    唐鹤天冷冷撇了他一眼,不愿跟他废话,招手叫来季,“警局那边招呼一声,让他们多招待招待林总。”

    他看着林斯然,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就啊,是他的好儿子特意拜托我的。”

    季应声好,临出门又被唐鹤天叫住。

    “把林大少爷也带走,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林斯然还耍着少爷脾气挣扎着不让人碰,唐鹤天手一扬,把一直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叫了过来。

    一个伸手架住他的腿,一个拎着他脖子捂嘴,以一个非常难受的姿势把他拉了出去。

    人被拖了下去,房间里面重新恢复安静。

    落言出声破沉默,“叔叔,你算把林斯然带到哪里?”

    “少管所。”

    未成年犯事多了去了,林斯然这样的娇贵少爷,进去还不知道能扛几天。

    何况他的名头,外面都知道,还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上赶着讨好他来折磨林家父子呢。

    年轻真好啊。

    还是别人家孩子会来事,不像他家阿简省心的不得了。

    落言一听这地方理解的“哦”了一声,转而看向背对着他们靠在椅子上的女人。

    那么这个女人,该怎么办……

    “言言,这个房间怎么样?”

    唐鹤天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落言不明所以,但决定实话实。

    “家具齐全,非常舒适。”

    “嗯,”唐鹤天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做工精细,白瓷细腻。

    “祝苑冉。”

    女人的背微微耸动了一下。

    “这层楼是三年前建的,我带着阿简在这里住了半年多。”

    女人又动了动,还是没有转头。

    “阿简身体痊愈后,在家里根本住不下去,他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每一次都是哭喊着爸爸醒过来的。”

    落言量的目光停滞,失掉了思考的能力。

    “他醒来看到我,总是问,‘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妈妈要死我,她要掐死阿简。’”

    唐鹤天捏着茶杯,重重的呼了口气。

    “我以为,上一次你去找阿简,发现我换了住所,应该能明白些什么,可到底,是我高估你了。”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泪流满面的转过来,她想上前一些,又不敢。

    她流了泪,依然是好看的。

    落言看着她心想。

    唐鹤天看着她哭,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如死水。

    他曾经很相信祝苑冉,可是这信任全被她一步步毁掉。

    如果她是对他下手,可能他都不会那么失望。

    但是她伤害了阿简。

    阿简呀,唐鹤天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心里便一片柔软。

    十四岁以前的阿简被他宠的不谙世事,知世故而不世故,对世界报以善意,总是以最美好的心思去看待旁人。

    他被保护的太好,任何事都不会想的复杂。

    更没想过总是温柔唤他阿简的妈妈,有一天也会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来伤害他。

    所以经此事变,唐鹤天眼睁睁看着儿子从天真活泼开朗的阳光太阳,变成沉默寡言进退有度的大人。

    对于“被迫”失去一部分记忆的唐简来,他转变性子对他的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但对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唐鹤天来,这个变化对他是非常要命的。

    想到这里,甚少有过怨言的他竟是执拗的如同毛头子一样诘问人。

    “这么多年,我唐鹤天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对我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毒手,再不济,他也是你叫过宝贝的儿子,祝苑冉,你怎么忍心的?”

    女人只是摇头哭泣,半个字都不出来。

    唐鹤天早已对她的眼泪免疫,看她哭,只觉得恶心。

    “鹤天,当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太想赢了,你知道赌徒上桌没有一个想输的,我被人套路了,我没办法啊,鹤天。”

    她好像总是这样,什么都跟她无关,什么都是别人害得她。

    她是举世无双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天底下找不到比她还干净的人。

    唐鹤天深深知道,眼前哭的泪流满面的人,并没有悔过。

    染赌多年,祝苑冉已经是彻底的疯子了,她不在乎那么多,她只关心她自己。

    “那这次呢?”

    落言突然插话,看着祝苑冉问道。

    “林斯然绑架了单,让我来找阿简,我是被逼的。”

    “呵,”唐鹤天对她的这个解释嗤之以鼻。

    “到底是担心你的儿子,还是担心没了儿子,分不到家产?”

    一语中的,祝苑冉哑口无言。

    落言看到她的反应,震惊的张大了眼睛,她默认了。

    这个女人默认自己是在担心家产了。

    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可这样的女人,居然还生下了一个美好的孩子。

    她美到极致,又坏到了骨子里。

    落言这时候有了机会来量她。

    发现阿简跟她是有些相像的,尤其下巴那一块。

    唐鹤天也在看着她,女人有些聪明,她知道利用自己的美。

    她往前跪走了几步,侧着脸看过去,这个角度显得她姣好又婉约,压淡了几分艳丽。

    “鹤天,鹤天,你放过我,我这次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碍你的眼了。”

    好歹相处十几年,唐鹤天要是觉察不出她这点心思,简直白活。

    至于碍眼,他暗自摇摇头。

    碍不碍眼,自然要他亲自动手才行。

    “阿简明天醒过来,要是看到你会害怕。”

    落言怎么也想不到,出这句话后,唐鹤天给了祝苑冉一千万,然后吩咐两个保镖把她带出了合安市。

    人都出去了,落言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叔叔……”你为什么放过她?

    唐鹤天抬手断,回答了她的疑问。

    “赌徒好赌,一旦上了瘾更是戒不掉,一千万足够她赌多久呢?”

    人尽皆知,他不是好人。

    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祝苑冉。

    索性让她下半辈子蹉跎在赌场里,用脑子也好,用身子也罢,翻不出什么花来。

    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里,她翻了身,唐鹤天也有能力把她按回去。

    至于碍眼,只要解了他的心结。

    只要阿简受的苦偿还。

    那便是不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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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简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心想自己不知道又要在医院呆多久了。

    这一觉真是太长了。

    或者,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看着十四岁的自己走到现在,所有不清晰的记忆全都想了起来。

    那些觉得蹊跷的地方,竟然全都有迹可循。

    言言不是突然想起来他,而是被记忆混乱的他了电话,然后通过凌尧记起来。

    他的妈妈也不是原本记忆里的病死,而是因为害了他被爸爸赶走。

    病房的门从外面开,有人心的走了进来。

    唐简下意识看了过去,和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阿简,你醒了,饿不饿?”

    唐简半躺着看他的爸爸,眼里噙着笑意,不做反应也不话。

    这样子可把唐鹤天吓到了,他以为儿子听不懂话了,慌的连去按床头的铃都有些手抖。

    却在听到儿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停住了手。

    “爸爸,我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叫爸,唐鹤天满脸失落的样子。

    因为他从来都是拉长调子拖着声音叫爸爸,还动不动对他爸爸耍宝,所以他变得冷静果断时,最失落的也只有他爸爸。

    许久没听阿简叫他爸爸,唐鹤天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诶了一声。

    应完声又有些忐忑。

    搓搓手看了看唐简,沉吟片刻,唐鹤天心里有些紧张。

    “阿简,我刚刚把她送到赌场去了,给了一千万,任她自生自灭,你觉得可以吗?”

    方才在客厅里气场两米八的唐总,这会儿跟儿子话,心翼翼的竖了个食指,偷瞄着看一眼儿子。

    唐简感觉到了他爸的紧张,心里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复杂。

    他应该跟爸爸表明自己的态度。

    “爸爸,我记得,十四岁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听到这句话,唐鹤天安了心,伸出手去摸唐简的脑袋,安抚的意味很浓。

    “对,阿简只有爸爸一个人了。”

    父子俩又了好一会儿,到后来,唐鹤天直接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唐简这段时间睡眠一直很足,即便凌四五点的时间,他依然睡不着,索性就看着他爸爸睡觉,看到后来,他也迷糊着睡了。

    往常睡觉总会不安分,

    这一次,却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