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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陈水秀做出反应，长河就蹿到了院子里。

    “爹，我四哥还活着！”

    “长河，不要瞎！”

    “俺没瞎，这是叶子的……”

    章怀良楞了一下，就喊叶子出来问个究竟。章叶心，这一下暴露了，可为了省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章叶把话重复了一遍，章怀良半信半疑。

    “叶子，你再一遍？”

    章叶一连重复了三遍。江玉梅忍不住道：“哎，一个娃娃咋知道这些？难道是老天爷给的启示？”

    “是啊，长青连个遗物都没有，八成还活着……”

    因为叶子的话，一家人都涌起了希望。

    章怀良顾不上别的，就跑到村委会去找丁茂山。

    “大叔，这是上面统计的，应该没错……”

    “茂山，你再跑一趟，让叔心里踏实一些……”

    丁茂山觉得章大叔伤心过度，胡思乱想。可章怀良坚持着，他不肯相信长青没了，长青娘没托话给他，怎么就没了？

    丁茂山只好答应下来，：“大叔，咱明儿去区里，请组织上再核实一下。”

    这么一来，丧事暂停，衣冠冢也延后了。

    消息一传开，村里啥的都有。

    “欧呦，叶子得了神谕？”

    大部分村民都希望长青活着，可有一个人气得直跳脚。

    她就是村东头的赵二婶子。

    自瘸了一条腿，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关休养。因为挨炸的事儿，她的道行破了，没人找她瞧病问事了，也就没了营生。她嘴里寡淡得很，就想瞅个机会生事儿。正好赶上长青没了，就私下里叨叨起来。

    “俺老早地就了，长青是个短命的，这不，还不满二十就没了……要是早早地破一破，没准就保住命了……”

    可刚放出风去，就被脸了？

    赵二婶子在家里坐不住了，就拄着拐出来。

    从村东头溜达到了村西头。

    章家院门敞着，很多乡亲来话儿。大人们忙着接待，娃娃们在一旁耍着。白孝布都摘了，压抑的气氛没了。

    赵二婶子踅摸进来，寻着叶子。

    章叶正在丢沙包 ，就感到一道目光袭来。

    她抬眼一看，一个穿着黑衣、包着黑头巾的婆子，正拄着双拐盯着她。她了寒颤，这是赵神婆？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地玩耍着。

    腊月里，她裹着花棉袄花棉裤，圆滚滚的就像个团子。正玩着，鞋带子松了，不心绊了一下，来了个狗啃泥。

    “良（娘）……”

    章叶张着手趴在地上，像孩子那样哼哼着。

    “叶子，咋又摔倒了？”

    长河上去拉叶子，章叶着千斤坠不肯起来。

    陈水秀跑过去，抱起叶子。

    章叶捂着眼睛，哼哼唧唧的，干雷不下雨。赵二婶子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娃娃不像传中的那么神，也就放了心。

    见赵婆子走了，章叶松了口气。

    农村刚刚解放，封建迷信还很严重，神婆很有市场，她得心一点。

    *

    过了两天，丁茂山从区里回来了。

    他跟章怀良：“大叔，俺跟区长汇报过了，一有消息就发过来……”

    章家人盼望着，跟回乡的民工们听着。

    这时候，淮海战役刚刚结束，国民党军队惨败，解放军取得了全面胜利。可参战部队太多，上哪儿核实去？

    七八天过去了，消息皆无。

    章怀良心里发慌，时不时地瞅瞅黄历。还拉着叶子的手，神秘兮兮地问道：“叶子，又做梦没？”

    “爷爷，没做梦。”

    章叶心，这个年代信息不畅，延迟半年也是有的。

    陈水秀也算着日子，时不时地瞅瞅远方。晚上临睡前，还把一个荷包压在褥子下面，让叶子枕着。

    章叶晓得娘的心思，这是想托梦呢？可梦哪能轻易做啊？不然，就暴露了。

    *

    年关临近，过年的气氛浓郁起来。

    村民们忙着赶集、备年货。章家也办起了年货，有粉条、豆皮，还准备宰一只母鸡。

    到了腊月二十四，家里来了一位年轻客人。

    他二十出头，中等身材，戴着棉帽子、穿着青布棉袄棉裤，着绑腿，肩上挂着一副褡裢，风尘仆仆的，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陈水秀眼睛发亮，扯着叶子：“叶子，喊大舅！”

    章叶糯糯地喊了一声：“大舅！”

    “哎！”陈大川一把抱起叶子，颠了颠。

    “呦，叶子长这么大了？”

    章叶不大自在，就扭了扭身子。

    章怀良从堂屋里出来，客气地着招呼。

    “大川来了，快进屋！”

    陈大川进了堂屋，从褡裢里掏出两封点心，客套了几句，

    “大川，去跟叶子她娘话儿。”

    陈大川心里有事，就进了西厢房。陈水秀正等着呢，见大哥来了，眼圈就红了。

    “秀儿，哥都听了…….”

    “大哥……”

    “秀儿，哥前一阵子去了外地，昨儿才回来，就跟咱爹商量了一下。万一长青有个闪失，你得早做算……”

    陈大川了家里的意思，陈水秀咬着嘴唇不吱声。章叶眼睛一亮，大舅很关心娘，若是有了变故，一定会给娘撑腰的。

    吃了午饭，陈大川就上路了。

    陈水秀扯着叶子，一直送到村东头。

    回来的路上，章叶就听起来。

    “良（娘），大舅是做啥的？”

    “叶子，你大舅是个手艺人，会做铜锣，细箩，手可巧了……”

    原来，姥爷一家靠手艺吃饭，在陈家庄一带有名气。大舅、二舅出师了，姥爷就带着一家人搬到七里店租了个铺面，专门卖模具、面箩。若不是仗，陈家细箩远销江南，可受欢迎了。

    章叶心，难怪娘的手这么巧？原来是遗传的啊。她想着后续的发展，得把娘安顿好，就：“娘，你也学啊！”

    “叶子，这手艺传男不传女，都学了去，靠啥吃饭啊？”

    大哥的到来，让陈水秀的心绪好了一些。不管到了啥时候，娘家才是最大的倚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