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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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长青不晓得岳建华在哪里?就问林医生。

    林医生:“好像在商城, 后续有没有转移,就不晓得了。”

    章长青托林医生写一封信,听一下。

    可一个月过去了, 杳无音信。

    不晓得是未收到,还是转移了?章长青托组织上听。岳明义救过他,不能辜负战友的重托啊。

    这段日子, 章长青每天都去药铺。他的头疼有所缓解, 可记忆缺失却毫无起色。

    林世君认为是脑损伤,是永久性的。可廖先生不信邪, 一门心思地琢磨起来, 每周针灸两次, 还开了草药方子,让章长青把那黑乎乎的汤药一气儿灌下去。

    章长青喝了一个疗程,嘴巴都是苦的。可脑子里空空如也, 还是想不起来。他很焦虑,这种情况能留在部队上吗?

    *

    转眼到了“元旦”, 一九五零年来临了。

    在章长青的要求下, 林医生终于签字同意章长青出院。

    章长青回部队报到, 自己痊愈了, 带兵仗一点问题都没有。组织上根据他的情况, 想让他转业。他执意不肯,:“我是军人,部队就是我的家。”

    为了留下,章长青死磨硬缠, 把老上级找了一个遍。

    崔旅长是看着章长青成长起来的,也舍不得他离开,就:“我了解长青同志, 让他转业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组织上开会讨论了一下,:“章长青同志带兵恐怕不行”,就给安排到了后勤上。

    章长青喜滋滋地留下了,当上了后勤部长。用他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军籍,就有回到前线的那一天。

    章长青热情很高,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俗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后勤保障有多很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这天,章长青正在跟养猪班开会,春天买一批猪仔,过年就能吃上猪肉了。正得高兴呢,勤务兵跑来了。

    “章主任,大门外有人找。”

    章长青到门口一看,廖先生一身长衫,拿眼瞪着他。

    “章同志,谁批准你出院的?”

    “呃,廖先生,您看,我全好了。”章长青厚着脸皮,甩甩胳膊。

    “全好了?那你你是哪年出生的?爹叫啥?兄弟几个?都长啥样子?”

    “……”章长青被问住了。

    “章同志,你是我的病人,啥时候医好啥时候算完。”

    廖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章长青定了规矩。

    “章同志,你一个星期来药铺一趟,就搁在周日上午,你若是不来,心我去找你们长官反映问题……”

    “好好好,我一定过去。”章长青忙不迭地答应了。

    从内心深处,他是惧怕廖先生的,尤其是那银针扎下来,一点都不手软。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扎针,每次都闭着眼,想象着廖先生下针的情景。

    廖先生气哼哼地走了。

    可到了周日,章长青忙着下菜地,把去药铺的事儿给忘了。眼瞅着下午了,他才想起来。他刚想赶过去,就看到勤务兵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推着自行车过来了。

    “章同志,廖先生请你过去。”年轻女子穿着青布练功服,英姿飒爽。

    “呃,我这就去。” 章长青忙不迭地出了菜园子

    “哎,上来。”年轻女子拍拍车后座。

    “呃,我走着就行。”章长青摆摆手。

    年轻女子也不客气,骑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章长青在后面一路跑,到药堂时累得气喘吁吁。廖先生发了一通脾气,这才把他揪到榻上。他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只觉得今儿的手法有些不同。

    诊疗结束后,青衣女子拍着手:“章同志,今儿觉得咋样?”

    “呃,好像没那么疼了。”

    “哈哈。”青衣女子笑着,很得意的样子。

    章长青这才知道是青衣女子下的针。她是廖先生的关门弟子,也是廖先生的女儿,叫廖玉苏。

    这是廖先生的新策略,不同的手法对经脉刺激不同,就想换个人试试。

    *

    老家这边,章叶盼着爹回信,却迟迟不见动静。

    马上就要过年了,爹还在花城呆着?啥时候回来啊?

    这天,章叶听长瑜大伯放假了,就跑到西院询问。

    “大伯,我爹来信了吗?”

    “还没呢。”

    章长瑜的气色很不好。他收到了书娟的来信,闸口关闭了,入籍申请停止了。也就是,他跟书娟和孩子相隔两地,天各一方。

    “大伯,你有黑眼圈。”章叶正琢磨医术,对这个格外注意。

    “呃,大伯没休息好。”

    章叶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果然,第二天就得到了验证。

    她听到大娘在灶屋里:“唉,长瑜被徐家坑了……”

    章长瑜垂头丧气,章怀原是既高兴又担心。

    学校放寒假了,长瑜还未递交辞呈就收到了来信。这是走不了了?如果不是因为三个娃娃在那边,他真想放一挂鞭炮庆贺一下。

    “长瑜,甭怕,你还有继业呢……”

    崔氏想到了继业,这一回是啥也不让继业回去了。章长瑜一听,就跟崔氏:“娘,就让继业两边跑吧?”

    “咋的?你还想送回去?”

    “不是,我答应过长志大哥,让继业跟他们多呆一会儿……”

    章长瑜体会到了失去儿女的痛苦,也能体谅长志一家的心情。他算开学后,就把继业接到县里,好好念书,好好疼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

    事情总是接踵而至的。

    章怀良正在准备年货,就收到了一个口信。是一位同乡从老河口捎来的,:“怀良大哥,你爹生病了,想回老家了。”

    “真的?”章怀良确认再三。

    老爷子在外面闯荡多年,心气儿很高。生意失败后没脸见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后来才听,老爷子认了一个军需官老乡,在老河口驻扎着,就跟着人家当兵吃粮去了。那边守着仓库,油水十足,哪肯回乡过苦日子?这一去多年,头发都白了。

    解放后,他给老爷子捎口信,老爷子不肯回来,:“老家太穷,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就甭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没想到,老爷子忽然想回来了?

    章怀良很孝顺,赶紧吩咐着:“长志,去收拾一下,跟爹接人去。”

    章叶这才晓得老太爷在老河口混饭吃。七十岁的老人还在当兵,国军有多腐败?可见一斑。

    章长志收拾了独轮车,就推着上路了。

    爷俩儿从七里店坐船南下,走了七天七夜赶到老河口。老爷子还在仓库里住着,披着国军的旧大衣,头发花白,一脸沧桑。

    “怀良啊,你咋才来?”老爷子悲喜交加。

    “爹,俺接到口信,就赶来了。”

    老爷子叫章喜顺,受了风寒腿脚不灵便。章怀良就跟长志一路推着,日夜兼程往家赶。

    到了腊月二十八,才赶到家。

    章喜顺精神起来,一进院子就大声喊着:“孙媳妇儿,快给俺烫壶酒。”

    章叶听见了,趴在门帘后面瞅瞅。这就是老太爷,挣下家业的那位?她有一种预感,老太爷回来了,怕是安生不了了。

    果然,回家的第二天,章喜顺就立了规矩。

    “长志家的,给俺格另做一份儿,俺吃惯白面了,不能掺一点杂面儿。还有啊,那鸡蛋给俺炒俩,就着吃……”

    江玉梅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去准备。

    端上来之后,老爷子吃独食,连娃娃们都不肯让一让。长河瞅着爷爷目瞪口呆,这就是传中的爷爷?咋跟想象的不一样呢?

    继文和继霞也大气不敢出,怕老太爷发威。

    可这才刚刚开始。老太爷嘴很刁。

    饺子要吃肉馅的,不能混在大锅里煮,要单独煮一锅,只下他那一碗。炒菜也要单独的,得见肉腥儿,否则不肯动筷子。赶着过年,家里备了吃的,还勉强凑合着。可年一过完,肉吃完了,鸡蛋也没了,上哪里弄去?

    章怀良很孝顺,就去七里店赶集。

    老爷子吃得好,穿得好,人也精神起来。

    他每天去村头溜达,跟人家吹牛。到了饭点就回来,要吃要喝,稍不如意就摔摔的,还一些刺耳剜心的话儿。

    “怀良啊,俺一辈子都没让你伺候,老了老了想吃口好的,你咋就耷拉着脸哪?

    章怀良只好陪着心,一歇宽和话儿。老爷子这才住嘴,:“怀良啊,爹都七十了,也没几天好活了,就让爹痛痛快快的……”

    一家老少,先仅着老太爷,遂着老爷子的心意。可这还不算完,老爷子发现玉梅和水秀上识字班,就发了脾气。

    “怀良啊,家里这是咋了?孙媳妇们都不在家,还有规矩没?”

    章怀良只好跟长志:“长志,你跟继文他娘,识字班就少去一点。”

    江玉梅正在兴头上,那肯放弃?她:“长志,村里正在扫盲,号召男女老少都去学习,咱爷爷咋就拖后腿啊?”

    江玉梅照去不误,陈水秀也跟着。

    识字班不仅学文化,还讲政策讲道理。英子姑娘:“解放了,咱妇女能顶半边天,一点也不比男人差,看看咱们纺纱织布拿去卖钱,不一样能养活自己?”

    这些话儿,对陈水秀的震动很大。

    回到家里,章叶也跟娘鼓劲儿。

    “娘,不用管老太爷,他老人家那是旧脑筋,跟不上形势了……”

    老爷子见没人听他的,就逮着章怀良出气儿。

    章怀良不好顶嘴,就忍着。

    章叶心,以孝道压人,这就是封建家长制,一定要破才行。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四月。

    章叶翻着黄历,第一部 《婚姻法》就要颁布了,爹不会再犯浑了吧?可爹迟迟不来信,让她着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