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假道士
陆寒霜悠然跳下树,风姿潇洒, 迷得现场男女微微失神。
陆寒霜徐徐走出镜头, 女网友们纷纷狼嚎:男神请留步!
见现场女游客一个个静若木鸡, 恨不得掐着她们脖子嘶吼:上啊!冲啊!争点气啊!大胆挽留啊!拿出泥萌往日追星造成踩踏的恐怖战斗力啊啊啊!!!
然而,女游客内心再骚动跑马, 直面男神拒人千里的气场,勇气顿时荡然无存。
这么高不可攀的神物,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怎么是俗世那些妖艳贱货能比?
ORZ……无数女同胞瞬间抛弃前任真主,十分不顾廉耻不讲旧情!改头换面, 另侍新主。
陆寒霜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后, 女网友们一片哀嚎,女游客们恋恋不舍, 一步三回头痴望紧闭的殿门, 跟着外门两人去食堂吃宗门特色菜:
神仙菜。
经过前面一波波膜拜,网友们对这个高大上的名字产生各种妄想期盼, 当他们见到实物时, 足足愣了十秒。
别这青青绿绿的野菜一锅杂烩菜汤就是神……神、神、神仙菜?
“奸商啊!”
游客们怒摔筷子, 俩外门弟子瞥来一抹爱吃吃不吃走的冷酷眼神,游客们的骨气嗖得一下消失无踪, 默默又拾起筷子, 狼吞虎咽, 吃完一抹嘴,赶往右侧偏殿。
租着仙隐宗费用高昂的雨伞, 吹着风,听着雨,排着队等待着下一个收费活动,测灵根。
再刷新一波世界观。
一碗测灵水,一开始很多人感觉细微,几乎没感觉。
百分之三惊叫连连,最狠的一位,疼得龇牙咧嘴、丑态百出,简直包揽新一季的表情包。
网友纷纷分析化学成分。
这一次,宗门只测灵根赚收益,没有收下任何一人。
萧衍大神掀开唇瓣表示:“入门要考验毅力。”
心想:群众力量大,劳力还没压榨干,怎么能这么快放手?上下山路杂草丛生,应有登山台阶需要砌,殿宇墙体掉渣需要重新粉刷,一些柱子房梁屋顶要再度修缮,石板蜡,活多着呢……
直播结束,游客流连殿外,不肯离去,更有几个胆肥不要命的男游客拿着相机想潜入陆寒霜房间偷拍,人还没闯进落雪院,被外门两位弟子拦截,不讲情面拎着衣领扔下山,记下身份证拉入宗门黑名单。
网友们跑到大师兄二师弟社交号下撒泼滚,嚎道:“求师父开微博!求师父真身!”
宋展飞回复:“滚!乱叫谁家师父呢?!”
网友:“求师父认领,求师兄认领!”
底下像闻到鱼腥的猫儿,一窝蜂上来求认领。曾骂过宋展飞“傻”的玩家咬牙切齿腹诽真TM傻人有傻福,曾经历过站桩、坐,嫌弃辛苦早早放弃,误会陆寒霜捉弄人的玩家更是悔不当初:
“我傻啊我真傻,我是绝世大傻逼!”
“我悔啊我真悔,悲伤逆流成江海!”
“曾经,有一份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如今我已追悔莫及,恨不能时光倒流以证丹心。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怀疑您的用心,再也不会因为吃不了苦而轻易放弃了,求您再教我一次吧!!!”
其他两千多名错过机会的玩家挂着哭嚎脸纷纷附和。
宋展飞没搭理起哄的网民,爬出游戏舱冲进萧衍房间,“大师兄大师兄,来了好多求收徒的,都是网上跟我一起拜入师父门下,没坚持到最后的,什么人都有!”
萧衍埋头算账,头也不抬,“都有什么人?”
宋展飞趴到桌边叽叽喳喳,“大学生、白领、网管、农民工……”
萧衍不置一词。
宋展飞补充道,“……还有一个网红男主播,我是满看好的。”
萧衍不置可否。
宋展飞道,“师兄,咱们宗门应该尽早修缮修缮,要不我天天睡觉都睡不安稳,总担心一阵暴雨房顶就会塌下来,听这个男主播每天直播工地搬砖神技,凭借一身腱子肉古铜肤色,每个月出卖男色挣不少钱。”
萧衍抬头,“就这个。”
须臾,萧衍列出长长的干活清单,“视完成进度,决定引荐给师父时的推销力度。”
直播陆寒霜真人风波未止,直播平台上又起风波。某著名男主播宣布停止搬砖,改直播砌石阶。当天下午,粉丝们望着自家主播蹲在山脚下吭哧吭哧搬石板,搅动铲子和水泥,弯着老腰砌台阶,湿汗淋漓,男色诱人,赏一路走起。
有人发现,这山有点眼熟?
问之,主播答了实话。
大批人马涌到两位师兄社交号下,呼喊求收。
萧衍哗啦啦列下大笔干活章程,欢迎各身强体壮人士前来认购清单,还是那句:视完成度,决定推荐力度。
一张空头支票,圈住大量白工,奸商一个。
两位师兄弟忙完,道童送来两张单子。
一张宋展飞的日常训练表,任务翻了好几倍。萧衍不能训练,领到一张长长、长长、长长的书单,道童一脸节哀,“掌门让你把这些宗门典籍全部阅读整理,写出一套门规手册,给他过目。”
萧衍默默合上单子,“他心情不好?”
道童猛点头,“……我觉得,掌门似乎、可能、好像看出来了。”
陆寒霜似极为厌恶被人蒙蔽,萧衍深以为然,“下次不会了,等会儿我带师弟去跟他请罪。”
两师兄弟赶到落雪院,陆寒霜房门紧闭,里面的人正上网查阅交易单。
陆寒霜悬赏药材的金额不高,一位名为“草木年华”的网友毫不嫌弃,四处奔波寻找,成斤成斤邮寄,十分豪爽。唯一可以得上不满的,就是这个网友总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询问各种悬赏药草的效用与禁忌。
交易单囊括了九成治腿所需药材,只差下一味,灵蛇草。
单论药材价值,灵蛇草微不足道,需求量不高,因此没有人会去大量种植,成长环境十分严苛的灵蛇草便变得稀有。陆寒霜能随便想出一堆替代药材,偏偏融合初期,稍微高级点的植物都还没出现。
【草木年华】:我把拍的图发给你,你看看是不是灵蛇草?
陆寒霜查阅完,确认是。
【草木年华】:……嗯,你再多等一阵,我先把药采了保存好,想办法尽早邮给你。
陆寒霜:现在不能邮?
【草木年华】:我这边出事了,周围村子里爆发了不知名疾病,传染非常快,还没找到病源,有一堆大兵过来封村。刚才我探头往窗外瞧了瞧,一伙兵哥正往邮局跑,来往快递估计要停了,怕一不心把携带病原体的物品夹带出去。不定再过一会儿,为了封锁消息会禁网,你等我出去了再联系你。
陆寒霜:哪儿?
【草木年华】:???
陆寒霜: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草木年华】:万里市马山坡镇马脚村上唯一一家服务旅客的招待所里,201房。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简洁的询问中透出一股压力,坐在电脑前的少年下意识发送一串地址,挠挠头,“这都快封村了,来了也进不来啊。”
少年刚要回复提示那边的交易人,智能机右上角的信号格空了,再登录,页面一直提示连接不到网络。
“哇靠!这帮子兵哥哥手脚真快!”
陆寒霜出了游戏舱,弹指一阵风刮开房门。
等候已久的两位徒弟进门,陆寒霜半垂着头,擦拭沾湿头发的营养液,眼皮都不抬道,“有什么事?”
萧衍偏开视线,低头认错。
宋展飞傻愣愣睁大眼睛,盯着陆寒霜浑身半湿、敞露脖子胸前的性感画面,直吞口水,旁边突然伸出一个巴掌,砰!宋展飞被人扣住后脑勺往前一压,额头结结实实热吻地板,疼得眼泪哗哗,声向罪魁祸首控诉,“师兄你干嘛?”
萧衍若无其事收回手,轻声回复,“磕头认错,慎重。”
“那你自己怎么不磕。”宋展飞嘟囔着,头顶传来清洌的声音。
“万里市马山坡镇马脚村封村,你能拿到通行证?”
宋展飞愣愣抬头,“师父你问我?”
陆寒霜点头。
“……应该没问题。”宋展飞摸摸磕红的脑门,呲牙咧嘴,“师父你原谅我们了?”
陆寒霜没话,“下去吧。”
“师父……”宋展飞才嚷嚷出个头,被萧衍揪着后衣领强行拎走,“别扰师父休息了。”
……
陆寒霜是真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流传网络,话题越炒越热,无数网友闻风而来,引起当局注意。
石市著名居住区,一栋豪华别墅,一个胡子飘飘穿着道袍的老头被人推搡出来,摔倒在地狼狈滚了一圈,嗷嗷叫唤。
年轻人骂道:“滚滚滚!还自称什么黄半仙,江湖骗子一个!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万!当你是仙隐宗的高人啊,你有那逼格没?再让我看见你忽悠我奶,看我不把你送进局子!”
“砰!”
年轻人甩上别墅门。
老头的俩徒弟左右围上来,把嚷嚷着要医药费的老头搀扶起来,“师父,门都关了,别墅区宅子隔得远,引不来观众,您省点力气快点起来,这袍子真丝的老贵了,可别给滚坏了。”
“去!”老头一甩袖子推开俩不孝徒弟,“他的那仙隐宗什么来头,名声这么值钱,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好像是一个游戏里的名人,昨天开直播闹得可火了。”
师徒三人上去找视频,搜索框里查不到,纳闷,一搜新闻,找到原因。
“……我还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炒一年,广腚动作神速啊!昨天才出直播,今天就给人封杀了,不愧是积极响应国家击封建迷信的力度。”
另一个徒弟接话,“真可惜,要不是昨天跟师父出任务,我还想瞻仰一下神秘高人的风采呢。”
“什么神秘高人,不过是手段高杆的骗子。”假老道啐了一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过他名声那么好使,咱们不妨借来用用,开拓开拓市场。”
徒弟良心未泯,“……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瞧瞧右上角。”假老道下拉一排网商广告框——
短短时间,仙隐宗的名头吹遍二次元。
什么“掌门同款古装限量火爆销售只要998元”“掌门同款油纸伞人工手绘定制量少速来”“仙隐宗同款神仙菜脱水速食包4*150g包邮”“仙隐宗入山攻略TXT白菜价狂甩”。
假老道本着同流合污的思想,大言不惭,“这不都在借着他的名头赚钱,咱们只是跟风!蹭热度!懂吗?”
师徒三人在网络平台上转悠,看到一组悬赏求助:我哥病了,整天胡话,求高人支招,钱不是问题!
大徒弟凑上去接单,了一堆往日惯用的广告词,题主见他得天花乱坠,很快回了句:“骗子勿扰。”
徒弟上前跟人争辩,贴出往日交易实例,与题主掰扯。
假老道看不过眼,一拍俩徒弟脑门,“不开窍。”挤开俩徒弟站到虚拟框前,语音输入新的内容。
“前面是我俩徒弟,人实在嘴笨不会话。”假老道换成私信,再道,“忘了介绍,我们是仙隐宗的,昨天开直播的那位掌门是我师弟。”
题主立刻支付了“999”元的悬赏,“感谢仙隐宗援手,坐标万里市马山坡镇马尾村鬃子巷3号院,速来!事成重赏!!!”
“看吧,这不成了?”假老道眉开眼笑,带着俩徒弟下线,包袱款款奔向万里市。
……
此时,风靡二次元的网络直播大戏还来不及进军三次元。
驻扎万里市附近的猎豹军区,相继往马山坡镇调兵,一连从马脚村、马面村、马腰村,封锁到马尾村。
军方请来传染病科专家组进入疫区调查,终于察觉该病症状邪门,百思不解其因。一个滞留当地的李姓医生找上总指挥,推荐了临湖区有神药的救灾高人,不定能有办法。总指挥听过几句风言风语,虽不尽信,但死马当活马医,立刻连线苏长明。
苏长明往宋展飞那一问,回复总指挥,“巧了,你要的高人正好有事要去趟马山坡镇,他们那种人身怀大义,要真有邪门的地方,他不会坐视不管,你放宽心吧。”
苏长明要挂电话。
“别急啊。”总指挥赶忙道,“你总要跟我高人情况,省得咱们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人家。”
“忙!我要带兵出操了。昨天他带俩徒弟上直播,你自个去搜:仙隐宗,内容肯定情况一抓一大把。”
“嗳——”苏长明走得急,总指挥没叫住人,只得自个爬上网,一搜,不仅直播下架,各种私藏的相关视频链接全都失效,连一张高人的图片都没有。上面还进一步压,几个祸根社交号被封,出台相关和谐词汇,挂名商品纷纷改头换面,狠狠扑灭了这场汹涌邪风。
搜索页只弹出几条文字信息,关键字还都智能码,近义字、近形字、拆分字、拼音、简写、符号间隔等各种花招,皆不顶用。通篇“□□”不,一段话被“|”“·”“/”等符号切得七零八落,读起来全靠瞎猜。
唯有几个没码的,不是意思模棱两可,就是无用的花边信息。
随机点开一条段意大体完整的,推测“□□”宗位于石市,根据天衍大神的年龄推测掌门年龄,预估有七十几岁。
继续往下拉,掠过一条条无用内容……
发现一条悬赏求助。题主哥哥患病,答主“黄半仙”带着俩徒弟解答,ID位于石市,题主感谢“□□”宗援手,患者位于马山坡镇,完全对上消息。
总指挥叫来底下人,“查下这个黄半仙,追踪一下交通信息,是一个叫仙隐宗来的地方来的老道士,对疫情或许有帮助,当师父的七十多岁,眼睛放亮点别认错了,好好招待,不许怠慢!嗯……也不能太大张旗鼓。”
这种事不好声张,总指挥不放心多嘱咐几句,让底下机灵点,到时候既不能乱话让周围群众传出不利流言,又不能委屈到高人。
……
凌霄山,仙隐宗。
宋展飞挂了苏长明的电话,急哄哄收拾行李,要跟随师父他老人家出去,前来跟大师兄告辞,迎面遭遇一盆冷水。
“你留下。”
萧衍把玩着掌中灵石,映着灯光细看,石内光华流转有种液态涌动的错觉,妙不可言,抬头道,“你之前跟我的灵髓,我查找了许多资料,确实出自灵泉。我想,那个湖里应该还有不少灵石,师父带回来的背包撑死也装不了几块。”
“大师兄的意思是?”
“让外门两个弟子跟着师父去历练,你去金河沙漠把剩下的灵石挖回来。”
宋展飞一脸苦瓜相,“大师兄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太没有同门爱了!”
萧衍瞟了他一眼,三言两语成功让他转犹豫为狂喜,“我翻阅古籍研究阵型图,用现代几何算出一个合成引灵阵与解灵阵的方法,可以引导过于充沛的灵气入阵,淬炼成方便人体吸收的程度,不过要消耗大量灵石实验。当然,如果能成功,对修炼事半功倍。”
“我去!我去!”修仙入魔的宋展飞狂点头,完全不清楚大师兄把他当白鼠试验阵法的险恶用心。
陆寒霜不知道萧衍在忙什么,带着塞过来的两位外门弟子下山,乘火车赶往马山坡镇。
只是去取一趟东西,陆寒霜既没有带剑也没有带伞具。萧衍网上订票时包了一间四人软卧包厢,陆寒霜盘坐在一侧上铺修炼。
天气渐热,车厢开了空调,对面上下铺两个弟子的喷嚏声让陆寒霜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深夜微凉,外面黑洞洞的。
夜风拍着窗户,风声呜咽,很像鬼片里的情景。远处马山坡双峰起伏,山林间有火星明灭,被夜色掩盖的黑烟徐徐升起,许是有人在燃烧木材树叶,虽然这个时间段有些诡异。
侧耳听了会儿风声,虽然境界已经稳定,但神魂不合导致皮囊五感无法敏锐察觉出什么,陆寒霜开了神识,向远方探去……
略过林间动静,望向山谷上空,肉眼难见的地气变化映入眸中,端望许久,陆寒霜收回视线,揉了揉额。
这一行,似乎又不能平淡度过了。
火车停靠站,乘客隔窗望见月台上有军人持枪站岗,交头接耳,“……马山坡镇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没听到消息。”话者盯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感觉气氛有些紧张。”
军人面容严肃,堵住地下通道出入口,一个药材商举着车票嚷嚷,“凭什么啊!我提前一周订的票,你们不让出就不让出了!还让我转站?转个屁!我就是奔着去马山坡谈生意,你还想把我往哪儿转?转回我家去?我老老实实纳税养着你们这帮子兵,就是让你们拿着我的钱欺负我这个老百姓?什么狗屁道理!”
兵哥忍着脾气,没有回嘴。
站台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劝道,“昨天官网已经发布全额退票,下次购票半价服务,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请您多多理解!”
“理解个屁!一张半价票就想把人发了,你们铁路公司怎么服务的,我出十倍票价让我出站行么?你们理解理解我行么?生意谈不成你们赔啊?挣不到钱喝西北风你们养我啊?”
许多乘客默默偷拍,兵哥示意站台工作人员把乘客带到一边调解。
陆寒霜带着弟子们穿梭过道,遮挡严实的可疑扮让路过的乘警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站已经封了。”
陆寒霜轻轻颔首表示了解,没有停下,大步朝前走。
乘警眉头一皱,两外门弟子无奈对看一眼,杨阳立刻挂上笑迎上乘警多谢他的提醒,良嘉则掏出军方通行证套近乎。
假老道带着两位徒弟出了包厢,弟子望望窗外的兵哥,瞧瞧阻止乘客录影拍照的乘警,声道,“……师父,不对劲啊,马山坡肯定出事了。”
“有什么事,报上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假老道装神弄鬼半辈子,为了挣钱什么风险没遇过,胆量过人,“你们俩还是太年轻,这世道可不是三十年前,现在特种大队一夜千里这种写得跟似的新闻都能上报,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先甭管有没有事,师父你看看下面杵着那么多持械的兵,咱们可怎么出去啊?”
假老道皱眉,目光一扫,正瞄见兵哥放三个乘客进了出站的地下通道,“先跟下去看看。”
假老道一路穿着在网上cospy服装店定制的工作袍,装逼范引来许多乘客侧目私语,假老道端起一副老神在在的高人姿态,不受风言风语影响。
一队赶来接人的兵赶到通道口。
见一个男人拾阶而下,戴着帽子,鬓角露出一缕白发。身后跟着两个毕恭毕敬疑似徒弟的年轻人,赶忙迎上去。
“请问您是不是……”话才出口,头的兵哥离近了,注意到陆寒霜下巴光滑紧致,皮肤水润,停了嘴,这明显不是上面交代的古稀老道士。
“抱歉,我们认错人了。”兵哥挠挠下巴,正尴尬着,听见上面传来争执声,仰头一看,赫然正是一个老道士带着俩徒弟,顿时把陆寒霜三人忘到脑后,匆匆上去解围。
“军方怎么还请道士来了啊。”杨阳仰头瞧了眼,纳闷嘟囔一句。
良嘉拽着他,追上大步走远的陆寒霜,“掌门,听这里好像发生了传染病。”
陆寒霜点头,“我知道。”
良嘉见陆寒霜胸有成竹,完全没探究他的消息来源,早已夸张默认掌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能设定,分外倚重,“这里真有传染病?”
陆寒霜摇头,“不止如此。”
良嘉没明白陆寒霜的意思,杨阳满怀忧虑追问,“掌门,我们会不会被传染啊,这病情很严重吗?”
陆寒霜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仅仅四字,两人不安的心停止躁动,掌门没事,大抵这病也没什么问题。
安下心来,杨阳换了话题,“掌门。我怎么见那一老两的道士不像正经人,这边封着村呢,请他们来干嘛?总不会是驱邪吧?”
良嘉也提起兴致,补充道,“观面相,头的老人满脸恶气,眼下阴德宫呈现一片大损流失之象,估计近期又要造孽了。”
陆寒霜分神洞视一老两的内府,满腹污垢,毫无灵气,只是冒充道士的骗子,陆寒霜收回目光道,“且看吧。”
杨阳挠挠头,不懂掌门这意思是要插手,还是甩手不管。两人互望一眼,追上陆寒霜,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假老道三人猛然被三个穿军装的围住,俩徒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设套来抓他们。
一个军人笑脸迎上,脱了外套就往假老道身上套,“您怎么直接就穿着道袍来了,这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
假老道心理素质极强,只愣了一瞬,眼珠骨碌碌一转,偷偷掐了把懵住的俩徒弟,冲军人道,“就是你们请我来的?”
军人否认,瞄了一眼左右没有围观群众,才解释道,“上面听仙隐宗要来人治病,请我们好好招待。”
假老道想岔了,心里气恼这病人家属嘴不严实,要不是这仙隐宗名头好使,他们这样招摇撞骗撞进军人耳朵里,还能有好果子?假老道心里有气,脸上带出嫌弃,“那就走吧。”
“您想先去哪?”
“还能去哪儿?”假老道报出病人地址。
总指挥生怕高人被怠慢,安排接待的军人是个有点迷信的。军人态度恭敬在前方带路,时刻关注假老道的情绪,心想,这高人品德还挺高,一来不休息直奔病人住处。至于假老道不满的表情,粉丝滤镜自动补全了所有缺点,高人嘛,有点脾气正常。
假老道瞅了瞅俩徒弟不安的神色,明白他们的想法,是怕治不好病被军人一锅端了,悄悄使眼色让俩人稳住,别露出端倪。
假老道身经百战,如今被架在火上烧,一路还猜测着:这病人能惊动军人,很可能是身份高,接触层次不一般,等会儿一定要变着花样让他们多掏点钱,压惊。倒时候再想个法子个马虎眼,溜之大吉。
车行到马尾村鬃子巷,假老道望着古朴老宅,心里没有轻视,反而更加慎重。现在有钱人都向往返璞归真的生活,周末不流行在咖啡厅玩情调,一个个喜欢往郊外乡村跑,开田种地玩得累死累活,还笑得跟个傻帽一样。
……
另一头,陆寒霜一行三人早早出了火车站,穿过静悄悄人流稀少的广场。
镇虽然被封站,镇上并非死气沉沉样,来往车流不绝,沿路拦了一辆出租。
司机一听去马脚村,疯狂摇头,“这我可不去,那地方邪门死了,给多少钱我都不去。”
陆寒霜皱眉。
良嘉很懂眼色,上前止住司机的聒噪,放低声音施展金钱攻势,待一刻钟后,良嘉一边心疼着钞票,一边回来请陆寒霜上车。
车子行到马脚村,村口有军人站岗,三人下车出示通行证,进村。
村子建设的古色古香,来往道路铺得极为平坦,道旁绿化规整没有杂草,颗颗柳树整齐排列在池塘岸,风景宜人。
“是不是与想象中的农村不一样?”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良嘉、杨阳回头。
走来两个人,都戴着医用口罩,头斯文男人年纪三十上下,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旁边的黑瘦老头面貌精神,皮肤粗糙显然经过风吹雨,完全一副本土村民的样子。
良嘉看向书生气的青年,“你是……”
“我是这里一个村官。”
青年才谦虚一句,老头立马笑着起哄,“哪里是‘’村官啊,陈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几个村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多亏了你的功劳。”老头冲几人自我介绍,是马脚村的村长,又道,“陈刚才看见你们进村,怕你们不知内情出了事,特意赶来,给你们送几个口罩。”
老村长对陈姓青年赞不绝口,良嘉顺着追捧几句,渐渐与老头开话题。杨阳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眼良嘉,听着老头兴致勃勃夸耀青年吃苦耐劳,踏实、不浮躁。
又追忆曾经,村官这一条路没有前景,工资低,多少大学生过来就像浮木,干不了什么实事,混够年头,考研的考研创业的创业。这陈不一样,一连干了两任,整整六年泡在镇里,人能干,常常下放周围几个村,就是一块万能砖,哪里有需要朝哪里搬,很受村民爱戴。
良嘉与村长谈得火热时,陈也朝着三人的主心骨发问。
陆寒霜态度冷淡,杨阳为了避免冷场,凑上去解答陈的疑惑,称几人此行只是来接个人。
陈好心奉劝三人接完人一定要尽早离开,省得染上病。
村长与陈还有事,嘱咐几句注意与村民保持距离,便转身离开。
杨阳等他们走远了,转头一眯眼,盯着良嘉,“我怎么觉得你刚才在套话?”
良嘉点头,“刚才那个村官,虽然长得儒雅正派,但面相上前有横财,后有牢狱之灾,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啧,人不可貌相啊。”杨阳见良嘉目光瞅来,忙道,“别误会,我没你以貌取人不对,唉,也不是,我知道你看的相是一个人的里相,灵魂呈现在脸上的气与神等等,我是他的外相,表面那层皮囊忒具有欺诈性了,人模狗样的。”
陆寒霜赶往交易人住的招待所,途经一家招待所旁的商店。
商店店门大敞,门口碎了一地空酒瓶渣,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咒骂。
良嘉探头望了眼,被迎面冲出的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男人撞倒,男人本来转身要跑,回头瞥了眼,脚步一顿,扶起良嘉连连道歉。
待骂声并着脚步声渐近,邋遢男人这才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
“狗X的!算你跑得快!”追出来的店主没搭理店前的三个陌生人,骂骂咧咧拿起门边的扫帚扫酒瓶碎片。
陆寒霜寻到招待所二楼交易人的屋前,敲门,应门的是一个年约十三的男生,瞪着俩大眼睛望着骤然出现的陌生人,内心警惕,转身就想关门。
“草木年华?”
寒声入耳,李时轩眼睛瞪得更圆,“你、你、你……别告诉我你就是ID陆寒霜的那个网友?你真找来了?”
陆寒霜点头,“东西呢?”
李时轩震惊良久,才处理好情绪,支支吾吾道,“……嗯,这不是爆发了怪病吗,我堂叔让我老实呆在房间里别乱跑……不过你要是找药草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陆寒霜点头,“走吧。”
寻药草要出马脚村,村口的兵哥已经换班。
良嘉往兜里掏通行证,一摸,愣住了。
“怎么了?”杨阳看过来,良嘉翻出空空的衣兜口袋,“糟糕!钱包没了,我把通行证塞钱包里了。”
良嘉了一路上可能丢失的地方,想回去找,“可能是摔倒的时候掉到哪儿了。”
李时轩拦住他,“听你的形容,那个邋遢男人应该是村里有名的混混,专偷过往旅客,我刚来的时候没少吃亏。这几天封村村里气氛变了,他就开始趁乱家劫舍,祸害邻里,整个人跟个耗子似的,兵哥找了几次,都没把人揪出来,你现在回去肯定什么都找不到。”
“那怎么办啊?”杨阳转头央求兵哥放行,还要请上一班的兵哥出来作证,兵哥皱眉,一脸严肃,让他们老实回村,不要乱跑。
良嘉见兵哥流露不耐烦,拍拍杨阳的肩,摇头示意他住嘴。转头望向掌门,见陆寒霜掏出手机,瞟了眼空着的信号格。
“现在这一片的民间通讯肯定都拦截了。”良嘉看明白陆寒霜的算,向兵哥借电话,死死哀求一阵,兵哥终于松了口。
通过军方通讯频道,联系给他们办通行证的军官。通讯兵让他们稍等,用内线没联系上人,亲自出门去找。
总指挥刚处理完冒充他侄女的女游客,揉着肩膀跟排长抱怨,“这帮子刁民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干!”
底下封村,有个女游客声称是总指挥的亲戚,底下不敢怠慢,好吃好喝供着。总指挥正好有个侄女,毕业后不工作四处旅游,常常闹失踪找不到人,他担心侄女染病,急忙处理完手中事务赶过去,嘿!女游客已经偷了车和通行证跑上高速,要不是他关心侄女心切,那女人差点跑了。
“谁不是呢,现在这帮子年轻人胆子可都大着呢,一张口都是艹天艹地艹空气的,狂着呢。”女游客是从马脚村跑的,负责封锁马脚村的排长心应和着。
一个通讯兵匆匆路过,冲总指挥敬了个军礼,总指挥趣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是找谁?
通讯兵汇报了情况。
“……你是,自称是仙隐宗的人?”总指挥皱眉,拦住兵,“你先别去找了,刚才不是把仙隐宗的三个师徒送去马尾村了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指挥示意排长去问问,“可别是跟丢了,还是怎么了绕到了马脚村?你去问问那边情况,再电话问问有胆子私办通行证的那个军官,是怎么回事?”
排长走到一边电话,总指挥询问通讯兵,“你给我仔细情况,他们几个人?多大年纪?什么扮?”
“四个人,三个青年,一个少年,是看起来都不像村民,猜测可能是外来游客。”
“……都是一帮年轻人啊。”
总指挥沉思着,排长挂了电话走过来,,“问清楚了,您请来的道士确实在马尾村给人看病呢。”
“那个军官问过了吗?”
“电话没联系上,倒是正巧安置患病军人的隔离区传来消息,听有个军官感染了,不久前刚带走隔离,我核对了下信息,就是他,现在胡言乱语着想问也问不了。”
总指挥沉默几瞬,瞥了眼排长,意味深长道,“……这几个又是马脚村出来的。”
排长面露羞愧,“都是那个女游客做了不良示范,这些人都有样学样了!”
总指挥有一瞬怀疑,是他请高人的消息走漏了?紧接着在内心否定!肯定是有人觉得村民发病症状邪门,想冒充道士蒙混过关,像冒充他亲戚的那个女游客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又不知从哪儿得到军官染病的消息,想着病无对证,才有胆子随意撒谎。
总指挥安排通讯兵,“你通知底下的兵,把这帮子刁民看好了,一个都别让他们跑出去。”转头看向排长,眯起眼睛,“再跑一个,别怪我拿你是问!”
“一定一定。”排长低下头猛擦汗,“不会再出茬子,别大活人了,我让它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噗……你个老滑头!别蚊子了,你连老鼠都管不住!我可听马脚村已经好几起入室抢劫了!”总指挥被逗笑,数落排长,排长只能口头立着军令状。
经此一事,总指挥想着等会儿不忙,叫人安排车子去马尾村拜访传言中的高人老道士,看看治病的进度。
通讯兵目送总指挥离开,转身跑回去给站岗的兵哥传话,总指挥亲自下令:一个人都不能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