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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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异样之后, 闻泽宁依然坚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明明工人已经通知?过,大学内的家属院房屋修建已经完成,剩下的装修需要自己去检查, 可?闻泽宁结了工人的款项后, 却莫名的不想搬家。

    他觉得?自己在?第三竖街第一巷弄丢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等,却又不知?道在?等什?么。

    持续的阴雨天气?, 让人郁闷的同时, 也?少了很?多外出的计划。

    闻泽宁一个人修剪着阳台的薄荷盆栽,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种了这个, 不过薄荷耐得?住低温的冬天, 现在?薄荷遇到了属于它们的生机,几乎一天一个样,长得?很?漂亮。

    嫩绿的叶子被飘来的雨水湿, 亮莹莹的样子就?像是美丽的翡翠。

    他从薄荷苗的最上面减下两片叶子,再把这一把薄荷叶子放在?手边的盘子里, 他算烘干后收起来。想着以后如果薄荷过季了,他还可?以泡薄荷水。

    闻泽宁计划午餐吃煎牛排, 想到这里,他又留了几片新?鲜的薄荷叶子, 想着可?以做牛排的摆盘装饰。

    一个人悠闲地做着事情,闻泽宁看着厨房里两人份的餐具, 无端觉得?有些奇怪。

    他明明是一个人……

    不,应该是有两套餐具!

    闻泽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只觉得?记忆有了许多违和感。

    火烧热平底锅,简单腌制过的牛肉放进去以后,滋滋地冒着油花, 闻泽宁略微生疏地翻动着肉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平底锅冒起了浓烟,被呛了一下之后,闻泽宁才反应过来要把油烟机开。

    闻泽宁在?厨房折腾了好一阵,才兵荒马乱的将两份牛排端出来。甚至其中一份牛排上的薄荷叶,由于放上去的有些早,被烤得?焦了一片。

    闻泽宁垂头?丧气?地从厨房出来,一个人坐下以后有些出神。

    餐厅挨着窗户,原本淅淅沥沥的雨,现在?成了黄豆大的暴雨,啪啪地砸在?玻璃上。因为云层过于厚重,外头?几乎完全?黑了,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

    闻泽宁透过窗子向外看,他不知?道自己想看见?什?么,却只能失望的回头?。

    他认真的将牛排切成方块,向自己前方一推,盘子发出摩擦桌面的声响,闻泽宁推到一半,手顿住了。

    对面没有人。

    闻泽宁悻悻地将盘子又拉回来。

    一个人吃掉了两人份的牛排,腹中饱胀感很?难受,闻泽宁将碗碟清洗干净后,忍不住在?屋内踱步,他试图去继续自己的翻译工作,但很?久都没有静下心工作。

    “窗外的雨声太大了!”闻泽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雨声而无法?专心工作。

    在?闻泽宁抱怨完后没多久,窗外的雨势变弱,又重新?恢复了毛毛细雨随风飘的模样。雨水轻轻地洒在?窗子上,染得?屋外雾蒙蒙的。

    闻泽宁从二楼看到了巷子外头?的路灯,暖橙色的路灯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温柔得?像是某个人。闻泽宁忍耐压抑许久的感觉,忽然蓬勃而出,他迫不及待地从书?房跑了出去,冒着细细地雨站在?了路灯下。

    雨水沾在?他的头?发上,没一会儿又弄湿了他的衣服。

    闻泽宁站在?路口,他觉得?应该会有一个人,察觉到自己淋了雨,会不容拒绝的把自己带回去。

    然而直到闻泽宁身体的温度降到忍不住哆嗦起来,都没有人出来。

    闻泽宁依然固执的站在?雨中,站得?久了,两脚僵硬,闻泽宁活动着脚步,走到了国立大学外的公交车站。

    站台的长凳落满了雨水,闻泽宁看了许久,发现长凳旁边的地砖是才换的新?砖,他盯着换掉地砖的位置,忽然拉住一个等车的路人,“地砖什?么时候换的!”

    闻泽宁问得?很?急,问题又有些莫名其妙,被拉住的路人本来不高兴,但他看见?闻泽宁的相貌后,又缓了语气?,耐心地解释道:“之前大雾来的时候,这里长了些东西,市政割走了,就?又重新?铺了路。”

    “谢谢。”闻泽宁保持着礼貌,感谢了路人的回答。

    他转身想要直接离开,但路人却询问闻泽宁:“需要帮助吗?也?许我可?以带你回家,给?你一杯热茶,再洗个热水澡。不然你这样肯定会生病的。”

    路人话的时候满怀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泽宁,手也?不自觉地伸了过去。

    “不了,谢谢。”闻泽宁甩开了他的手,朝着车站旁边的车棚走去。

    车棚有些破败,里头?没多少人停车了,但车棚的地面,和车站那边的一样,都被换上了崭新?的地砖。

    闻泽宁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车棚的确帮他挡了些风雨,他觉得?没有那么冷了,脑子稍微恢复了一丝正?常的运作。

    就?在?闻泽宁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在?车棚旁边的一个角落,看见?了一颗矮的植物。

    藏在?夹缝之中的植物,显然是刚刚冒出头?没多久,虽然弱,却依然长着火红的锯齿形叶子,闻泽宁摸了摸叶子背面的绒毛,忍不住开始期待,它能开出什?么样的花了……

    他利索地把这颗无名植物挖了出来。

    想到植物开花的样子,闻泽宁莫名心情好了许多,他从车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没有找到花盆在?哪里,闻泽宁直接将幼苗栽到了院子的土里。

    栽好后他又忍不住摸了摸植物的叶子。

    “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闻泽宁像是保证一样完,心情放松了不少。卸下心中的大石,他才发现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手脚都僵硬得?不像样,他连忙回到室内,进到盥洗室准备洗个热水澡。

    脱掉鞋袜与湿透的衣服,热水从头?顶冲淋到身上,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闻泽宁舒服得?闭上了眼睛,他将身体靠在?墙壁上,略微冰凉的墙砖让闻泽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也?莫名觉得?并不是多么难以忍耐。

    滚热的水流不断的从头?顶落下,这种湿漉漉又琢磨不到的触感,莫名有些熟悉,却也?不太一样,好像应该,更冷一些……沉溺于这种感觉当中,闻泽宁不自觉地调低了水温。

    比皮肤温度略低的水流划过,闻泽宁努力?地想要记起这种感觉,却无端有些生气?。

    一冷一热又冲了凉水的后果,就?是闻泽宁当晚睡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身体发生了一丝神经性的抽搐,意识逐渐混乱、模糊,但闻泽宁依然还有闲心思考,如果有人在?旁边,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能把试图靠近的人都吓走。

    好像……

    也?不会全?都被吓走。

    他……不,祂应该不会。

    可?是,祂是谁?

    闻泽宁裹紧了被子,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丝温暖,然而却只有更加急促的呼吸与不可?控制的牙齿颤。闻泽宁害怕自己会咬到舌头?,用力?咬紧了牙齿,可?依然于事无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过快了。

    双手开始僵硬,变得?无法?拉住被子,自己好像在?无限逼近死亡……

    闻泽宁听到了床板晃得?吱嘎作响,柔软的被子不再温暖,周围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意识变得?不再清晰,时间的流速好像开始变慢了。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但他却睁不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

    闻泽宁的精神和意识像是被剥离出了身体,他“看见?”了自己躺在?床上,又“看见?”了屋外有人敲门。

    “砰砰砰——”地声音砸在?门板上,闻泽宁想要起来去开门,却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

    当闻泽宁试图去看清敲门人是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看见?”了门外,焦急的老?罗蒂尼院长站在?外头?,他的儿子追在?后面。

    老?罗蒂尼院长和他儿子了什?么,父子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接着老?院长败下阵来,离开了第三竖街。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闻泽宁将要放弃观察周围的时候,这块地方又升腾起了浓雾。

    只是这回能雾中“看”得?很?远,他本以为是普通的水雾,但却发现自己能在?雾中窥见?某些丑陋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

    那些怪物追逐着雾气?中落单的人们,一旦被缠上,整个就?像是接触到火焰的黄油,瞬间融化,消弭于无形。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闻泽宁一阵恶心感用来,干呕了许久后才缓过劲来。后来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更淡定一点——

    毕竟人类被融化的事情,不止一件。

    整座冈瓦纳城,都像是被怪物入侵了一样,闻泽宁甚至看见?了之前来解决希尔男爵和“Lorry”的威廉警长。有着一头?红棕色卷发的警长先生,在?碰到怪物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把他的武器取出来,就?直接被火焰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无法?发出……

    城市中的哨兵与向导,在?怪物面前还是有战斗力?的,但他们大多在?撑不了太久,碰见?怪物后,长期精神力?的战斗,会让他们陷入只会惊叫的癫狂当中。

    短短几天,整个冈瓦纳城的活人都销声匿迹地藏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变故,似乎都没能影响到闻泽宁的院子,他的住处干净漂亮,没有被一丝血迹侵染。不管是国立大学家属院的独栋,还是第三竖街的院子,都没能被影响到。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闻泽宁一个人,还有那些路过的人,他们疯狂地想要进入院中躲避。

    闻泽宁一开始是想放他们进来的,但他的身体却早已不受他的控制,只能徒劳地听着他们疯狂的敲门、砸门。那道薄薄的门板却始终坚固,并没有人能弄开。

    “求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门外的人在?祈求。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不再祈求,在?他们认定了屋主人不愿意放他们进去避难之后,出口的话语转而成了谩骂与指责。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贪生怕死的屋主人。

    极度的惊恐让他们声音变得?扭曲,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门外的声音停了下来。

    整个冈瓦纳城,也?变得?安静了下来,那些“进食”的怪物退去,浓雾再次消散。只是这回浓雾带来的损失更大,毫无准备的人类成了怪物横行的牺牲品。

    闻泽宁不想知?道浓雾里发生的事情,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精神上的折磨令闻泽宁难受极了。

    重新?在?床上爬起来,闻泽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洗手池子里干呕。记忆中的血腥画面不断回放,闻泽宁脸色苍白,他几乎要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了。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看见?”的那些事,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