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条马路，黎曼青贴着运河边的散步道走。

    下午这个时间点，有许多遛狗的人，有几只没牵绳的贵宾和比熊在一块空地上撒欢，主人在边上聊天。

    走进绿荫径，她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喵——”

    轻轻喊了声。

    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两只白白胖胖的猫踩着猫步钻出来。

    一只三花，一只橘猫。

    从口袋里拿出猫粮往地上撒了点，两只猫低头吃。

    其中一只的尾巴在黎曼青腿边蹭来蹭去，很是亲人。

    “走了。”

    等它们吃完，黎曼青和猫，猫听了摆摆尾，又钻进草丛。

    仰起头看了看天，是接近鸦青的灰。

    好像随时都要落下一场烟雨。

    回到家，她看到那天求着加微信的陈发了条朋友圈动态。

    「租房太难了。好不容易帮哥找到个适合的，对方居然嫌弃哥腿脚不便。就不能关爱关爱残疾人吗！腿脚不便吃你家大米了啊，又不用你照顾。」

    黎曼青的眼皮跳了跳，看见下面陆屿的评论。

    屿：「残疾人？」

    陈的平方：「暂时的暂时的，我开玩笑的，我屿哥顶天立地，最牛逼。」

    许思雯的话又进了她的脑海。

    掺杂着她撞到陆屿后的愧疚，和一丝不明的混沌情感。

    就像许思雯的，住吧，怕什么。

    过了片刻，黎曼青起身把墙上的画撕下，放进了卧室的抽屉里。

    青苔：「什么时候搬。」

    屿：「？」

    青苔：「搬家。先来我这住到你腿伤养好。」

    收到她的消息，陆屿停在输入界面，却一直没下字。

    黎曼青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这七个字，把屏幕都盯穿了，才收到新消息。

    屿：「会不会扰到你？」

    黎曼青露出了一个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一开始不就是他问她招不招舍友的吗？

    青苔：「不会。反正只住两个月。」

    青苔：「这次事发突然，加上你残疾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两个月肯定就能找到了。」

    ……都怪陈在朋友圈用的词“残疾人”，她也下意识出去了，只好连忙补救。

    青苔：「我是指，你受伤了，还是我撞的。」

    幸好陆屿没有介意她的用词。

    屿：「好，房租我按多少给你？」

    青苔：「就2000吧。」

    屿：「好。」

    晚上黎曼青把客厅、厨房等一切公共区域的东西搬进了卧室和杂物间。

    又和好话的房东了声招呼，获得许可后给两间卧室门都加装了一把锁。

    她从没见过这么空荡荡的客厅。

    走路不用在盒子和袋子中找落脚点，可一路前行不受阻碍。

    身体不断移动、搬东西，使得黎曼青处在一种发热的状态下，丝毫感觉不到冷。

    就连头脑也是热的。

    但一切结束后，当她从豁然开朗的客厅走回卧室，发现卧室成了那个局促逼仄的地方。

    大大的箱子堆着，挡住了书架的下半部分。

    望着月光，她忽然泄气地坐在地上。

    放空地看着城市灯光中雾蒙蒙的天。

    -

    黎曼青的答应来得比陆屿以为的快很多。

    这几年她似乎真的变了不少。

    陆屿沉默地握着手机，一旁的陈嘴动个不停，八卦地问着。

    “屿哥呀，屿哥呀！她是不是答应了？”

    “答应了。”

    边上还站着一个女人，酒红的短发，笑意盈盈，正是那天来赶人的房东。

    “这么，成功了？”

    陆屿微笑：“成功了，谢谢你的配合。”

    女人笑呵呵：“事情，和陈是老邻居了，举手之劳。不过，伙子，你这招苦肉计，要拿捏好分寸，一不心就容易过头的。到时候适得其反。”

    陆屿点头，“嗯，我知道。”

    陈问：“想好下一步了吗？需要我帮忙吗？明年能赶上你们秀恩爱了吗？”

    陆屿抬眸：“急不得。”

    -

    过了三日，黎曼青驱车到了陆屿家中，看看他包好的行李有多少，需不需要叫搬家公司。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陆屿的卧室，此前只在客厅和厨房徘徊过。

    房间朝北，阴暗潮湿，没什么阳光。

    房间里已经被收拾一空，只剩下床上还铺着睡觉用的被褥。

    她转了一圈量，看见角落里堆了两个纸箱子。

    于是问：“这是要搬的行李吗？”

    陆屿：“对。”

    黎曼青：“别的呢？”

    “没有别的，只有这些。”

    黎曼青错愕地审视他的表情。

    那两个纸箱子和她平时收的中大型快递差不多大，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

    陆屿补充：“还有一个双肩包和床上的棉被枕头。”

    这是她这样一个囤积癖所不能理解的简约。

    两天后，黎曼青等来了一个艳阳天。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她直接开着曾经撞过他的那辆车把陆屿接了过来，连同他的所有行李。

    临走前，陈浮夸地趴在门边：“姐姐，屿哥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

    黎曼青呛了口：“弟弟，后半生这话不能乱。最多是他这条腿的好坏我来负责。”

    陆屿侧目，噙着笑：“你来负责？”

    “是是，我来负责，东西带齐了吗？走吧。”

    她扶着许久没有走下楼的陆屿下楼梯，心里想着搬去她那里，至少他可以坐电梯了，这两个月会好受一点。

    一路上车窗紧闭，狭的空间里只有一男一女。

    车里放着轻音乐，反而让车内多了夏日夜晚般的潮湿感。

    像是约定好了，没有人开口。

    到家停好车，黎曼青：“我先送你上去，一会儿我再下来帮你把行李搬上去。”

    陆屿滞了一下：“一起搬。”

    “你的腿这样子，搬不了。”

    陆屿垂下眼，看着那蝉蛹般的石膏腿，执意：“不重。”

    黎曼青觉得他是有点不好意思让女生搬，于是哄着：“你现在受伤，就别逞强了。”

    那边陆屿已经扶着车窗出去了，一蹦一跳地到车尾，从后备箱拿起一个箱子：“不重。”

    黎曼青呆了几秒钟，失笑：“那随你。”

    于是他就这么滑稽地跳进电梯里。

    黎曼青：“你平衡感还挺好。不过我还是给你订个拐杖吧，方便点。”

    陆屿跟着她蹦出电梯，干净的楼道里静悄悄的。

    她的门前放着一个鞋架，上面只摆了两双鞋，一双拖鞋，一双沾了泥巴的球鞋。

    黎曼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介绍道：“倒垃圾、拿快递的时候方便。”

    陆屿“嗯”了一声，语调里藏着些意味不明的波动。

    门后是她的家。

    开门，客厅的地上正投射着窗户的影子，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窗内碎影舞动。

    明亮的光线照进陆屿漆黑的眼瞳，黎曼青恰好回头。

    正莞尔：“欢迎。”

    作者有话：

    我替陆屿在内心呐喊：啊啊啊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进度条又进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