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白家很偏,附近百米只有一个知青院,离村口的水井就更远了,挖口井也是为了方便自己。
就算以前跟三个知青换东西,关系还算不错,都不曾提起过让他们来自家挑水,三个知青也从未跟白家提过。
后来让刘若然来家里挑水,也是因为刘若然帮了他们。
毕竟这口水井在自己家,谁也不愿意外人来自己家里走进走出。
这个新来的知青脸可真大。
别人家的东西,哪怕是一滴水,别人没答应给你,你就不能动。
动了就是做贼。
反正桃子已经把他当成贼了,它咧着嘴,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新民身后。
王新民还一无所知,他把麻绳往木桶的提上一套,就打上来一桶水,倒进另一个桶里,又把桶扔进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
再把麻绳卷好,拿起扁担准备转身。
桃子瞅准时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屁股上。
王新民吓了一大跳,身子往前面倒了下去,还好他里拿着一根扁担,横在了井沿上,不然他就要坠入井里了。
“哪来的死狗!”王新民又惊又怒,嘴里在骂骂咧咧的。
桃子可凶了,死死地咬着他不放,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王新民懵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了,那只狗压在身上特别沉,他也怕扁担的承受不住就栽进井里。
他一抓紧扁担,另一只伸向身后去打桃子。
“死狗,滚开啊!”
“你滚啊,别咬我!”
“快松口啊,你松不松?你再不松口我今天就打死你!”
桃子头上挨了一拳头,可还是要咬着他,还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嘴里还传出“呜呜”的威胁声。
桃子第一次抓贼,也是第一次咬人,正是立功的时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王新民还在打它。
但桃子不打算再忍他了,他的拳头一挥过来,它一口咬了上去。
顿时鲜血淋漓,桃子还咬着他的不放,上皮肤薄,远比咬屁股要痛。
王新民一声尖叫:“啊——”
“死狗!今天不打死你,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之前怕自己坠井,顾虑颇多,现在可能是被逼急了,他朝旁边一滚,就从井沿上滚了下来。
这会儿,没有了坠井的威胁,这一人一狗就打起来了。
他们都认真在打,一人一狗有来有往,王新民被两个水桶撞拌倒,水流了一地,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坐了一身的泥水,身上的衣服裤子在桃子的撕咬下成了条状,看起来好不狼狈。
桃子也挨了好几拳,痛得嚎叫了好几声,可还是坚持要咬他。
白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桃子的惨叫声。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是她睡糊涂了,外面又传来桃子的声音,还有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声。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从床上蹦下地,光着脚跑了出去。
刚跑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就看到了让她睚眦欲裂的一幕。
——桃子被人扔进井里了!
还伴随着桃子的嚎叫和重物落进水里的声音。
白果怒吼一声:“别碰我的桃子!”
王新民又被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就看到白家那个姑娘头发蓬乱,还光着脚站在门口。
他一身太过狼狈,又脏又乱跟个乞丐一样,白果没认出他来。
她是真的气急了,“你打桃子,你没了!”
王新民这才回过神来,之前跟桃子打架,桃子又不依不饶,追着他咬,他又在气头上,压根就没有考虑太多,只想尽快摆脱桃子,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气急了就把桃子扔进井里了。
现在清醒过来了,他也懵了。
他把狗扔到井里,不管这条狗会不会淹死,他们家都要洗井。
如果桃子淹死在井里,事情就更大条了。
乡下人又团结,这会儿若是结了仇,他今后在上林大队就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白果抄起墙角的扫把冲了过来,一边打他一边冲他喊:“快把桃子捞上来!”
就算再气,白果也知道桃子太重了,她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救桃子,这个扔下桃子的人不能走,他必须把桃子捞上来。
井里的桃子听到白果的声音,也委屈得呜呜直叫。
“快点,把桃子捞上来!”
“你不把它捞上来,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又拿着扫把对着王新民一阵劈头乱打。
王新民抬起臂去挡,“我捞!我现在就捞,你别打了!”
“赶紧捞它上来!”白果死死地瞪着他,终于放下了扫把,又趴到井沿上去看桃子了。
还好桃子会游泳,它只是很委屈。
狗狗抓了个贼,可它没打赢,还被贼打了,狗狗又气又委屈。
桃子就在哄它了,“桃子,你别怕,马上就捞你上来。”
王新民拿着他打水的麻绳,套了个圈准备把桃子捞上来,可转念又想到桃子上岸后又会追着自己咬,他的动作一滞。
不行,不能再跟这条狗纠缠了。
这条狗很凶,咬人还很痛,不能让它追着咬。
好在这条麻绳够长,他将一头拴在院子里的橘子树上,才拎着麻绳的另一头走向水井。
白果等不及了。
催促道:“你快点啊!”
她刚开始火冒三丈,又看他一身太过狼狈,没认出他是谁。
现在冷静下来了,也有空想别的了,一看地上的扁担和水桶,终于想起他是住在前面的知青。
白果很快就把事情捋清了,这个新来的知青太懒了,不想去村口就跑到他们家来挑水,然后被桃子逮住了,还被桃子当成贼咬得一身破破烂烂的,他又打桃子,还把桃子扔到井里了。
如果桃子在外面咬了人,可能是它的错。
但在自己家,他被咬就是活该了,谁让他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到别人家里。
白果握紧了里的扫把,她才七岁,就算练了一年八卦掌,可若要跟一个成年男人硬拼,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的,现在家里没有大人,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万一他发狂把她和桃子都杀了,她就亏大了。
等他把桃子捞上来了,她就去找外公,让外公找他算账。
王新民还不知道自己被白果当成了穷凶极恶之徒。
他拿麻绳把桃子从井里拉了上来,桃子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头咬他。
好在他早有防备,直接蹦开了,再捡起地上的扁担。
他一抄着扁担,一边后退还防备着桃子,“你不要过来,再过来就别怪我拿扁担打你!”
桃子呲着牙,嘴里还发出威胁声。
王新民也怕它再扑过来,好在麻绳的另一头拴在了树上。
他拿着扁担把两个桶一点点带到自己身边,连麻绳都不要了,挑着两个空桶落荒而逃了。
白果冷眼看着,也没有阻拦他。
等人一走,她就放开了桃子,再摸摸它湿乎乎的狗头。
“桃子,你等等我,我们卫生所找外公。”
白果为桃子解开麻绳,再洗了洗自己脚上的泥,才穿上鞋子带着桃子去告状了。
今天这个状必须要告!
白果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锁上院门,就带着桃子横穿了半个大半村,直奔卫生所。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看她的眼神都很稀奇。
白家有精力打扮两个孩子,每天的辫子都梳得整整齐齐的,头绳还要搭衣服的颜色,是村里最讲究的姑娘了。
今天白果的头发怎么炸开了?
白果没管那些人的目光,她来到卫生所里,白术见到她也吓了一跳。
“乖宝,你怎么了?”
看到桃子身上的毛还是湿的,“桃子怎么回事?”
卫生所里还有在针灸的病人,白果揉了揉鼻子,看了眼那个病人,就摇头否认了。
“没事。”
但桃子有事啊,它不会话,不代表不会告状。
它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嘴里发现委屈的呜呜叫声,还在用脑袋蹭白术的腿。
这是桃子惯来的告状方式。
那个病人就在笑了,“你们家桃子快成精了,还会告状。”
白术还在看白果。
“外公,咱们家进贼了。”白果抿着嘴,也开始委屈了。
那个病人立刻瞪大了眼睛,“进贼了?这可不是事,快去找大队长。”
“进贼了?你跟他打了照面?你有没有受伤?”白术把她拉到身边,就在上下打量,见她的身体没有紧绷,表情也自然,这才松了口气,“那个贼还在咱们家吗?是咱们村的,还是不认识的?”
“是新来的知青。我没有受伤,他去咱们家做贼,被桃子咬了,他就打了桃子。”
“新来的哪个知青?”
“那个皮肤很白,但总是黑着脸的大高个知青。”
白术回忆了一下,他和新来的知青没有打过交道,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是那个病人:“我知道是谁了。是不是两颗门牙像兔子的那个?”
白果点头,“对,就是他。”
“那个是王知青。”
“我知道了,他姓王啊。”
“我跟他在一块地干过活,听他一起的知青喊他王新民同志。”
白果和白术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偷什么东西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个病人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王知青家里条件挺好的,他刚到村里就换了五十个鸡蛋,听他一天要吃两个鸡蛋。他自己有钱,又有安家费,不至于做贼吧?”
倒不是条件好的人不会做贼,只是觉得他没必要偷东西。
自己又不是没钱买,还跑去别人家里偷,至于吗?
白果:“他偷我家的水。”
那个病人:“!!!!”
白术:“!!!!”
听过偷钱偷吃的,偷水还是头一次听,原想着他不至于去做贼,现在想想知青院到村口水井的距离,他真的至于!
几个细皮嫩肉的新知青去村口挑水,对他们而言可能比下地干活更累人。
白家住得近,又有水井,他去偷水肯定是真的。
白术他们俩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不管拿了什么东西,我们家没答应的,他就是偷。”白果又:“我在家里睡觉,他跑到我家里偷水,桃子去抓贼咬了他几口,他也打了桃子,还把桃子扔到井里,桃子差点被淹死了。”
光听前面去偷水,可能还有点喜感。
可后面到把桃子扔到井里,就相当恶劣了。
偷人家的水,还想淹死人家的狗,井里的水也弄脏了。
白果就更委屈了,“咱们家的井弄脏了。今天没水喝了。”
“乖宝不气了,等会外公去找他算账。咱们家的井是他弄脏的,肯定要他来洗。”白术摸摸她的头,也知道她和桃子的感情,桃子被人扔到井里,白果是何等的生气?她现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已经很棒了。
那个病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偷水还弄脏人家的井。”
另一边,王新民回到知青院里,可还是惊魂未定。
他也不是多坏的人,把桃子扔到井里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清醒过来了,心里也弥漫着一种叫后悔的情绪。
他脱下一身被撕破的衣服,好好的一身衣服被咬成了乞丐装,他也有点心疼。
可现在不是心疼衣服的时候,还要解决后面的那户人家。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块钱,弄脏了他们家的水井,赔他家一块钱总够了吧?
怕桃子再来咬人,他里还拎着一根棍子,来到白家的院子,却吃了个闭门羹,白家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
那个姑娘肯定不在家里。
人不在家里,现在没办法赔钱,他身上还有多处被桃子咬出来的伤口。
王新民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趟卫生所,后面这户人家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他去卫生所处理伤口,正好赔钱给他家。
他又回去拿了三块钱放在身上。
等王新民来到卫生所里,那个病人早就走了,去大榕树下传八卦去了。
用不了一天,新来的王知青上白家偷水还打了白家的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上林大队。
王新民对此还一无所知。
卫生所里,白术在给白果扎辫子,这里没有梳子,他只能用抓。
也没有头绳,只能拿两根毛线将就着用一下。
扎了两个羊角辫,白果又从炸毛的孩变回了乖软的模样,看外面天真单纯还无害。
当然了,前提是没有见到王新民。
王新民一出现在她眼前,她又炸毛了,凶巴巴地喊道:“外公,坏人来了!”
呃被当成坏人了,王新民有点尴尬。
桃子也瞬间炸毛,嘴里发现呜呜的声音试图震慑住他。
白术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落到王新民身上,淡淡地喊了声:“王知青。”
又拍了下桃子的狗头,示意它乖一点。
有靠山替它出头,桃子马上就乖顺了,往地上一趴。
王新民也不是个傻子,一对上白术的眼神,他就知道白果告状了,白术很生气。
“白大夫。”王新民客气地喊了一声,第一时间跟他道歉:“白大夫,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们家的狗扔到井里。我当时跟它打起来,又没办法摆脱它,太生气了,冲动之下就把它扔到井里了。”
他原本打算赔一块钱了事,现在看着白术的表情,就知道一块钱没法了结这事。
这一家人条件很不错的样子,大概不会把一块钱放在眼里。
他又掏出原本用来当医药费的三块钱。
“白大夫,给你们家造成了麻烦,我也知道很对不住你们家。我不是有心的,我现在心跳还没缓下来,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狗咬,也是第一次跟狗打架,这点钱虽然不多,但也代表了我的心意和我的歉意。”
王新民还适时露出上被咬出来的伤口。
他是高傲了些,但不是傻。
以后还要在上林大队生存,也知道赤脚大夫对这个村子的意义,如果得罪了白术,估计他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白果拿眼一瞪,“拿开,我们家不稀罕你的钱!”
王新民看了她一眼,这孩可真是的,三块钱都不放在眼里?
白术的目光落在他上,伤口还没有处理过,他上的血迹依然清晰。
又低头看了眼桃子,还挺厉害的,会抓贼了,不是只吃白饭的狗。
再看王新民鞋子上的泥,但衣服裤子都干干净净的,袖子下面还有一道深深的抓痕,大概是换了身衣服。
至于之前的衣服,估计已经阵亡了。
“你把钱拿回去吧,我家不缺你这三块钱。”
“白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今天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去我家里。吓到了我家孩子,还打了我家的狗,把我家的狗扔到井里。今天是第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以后也不想在我家见到你。”
白果满脸地难以置信,“外公,怎么能算了?”
白术拍了下她的头,“这事交给大人处理。”
白果还很不服气。
白术又:“我不要你的钱,也不想计较别的。但你把我家的井弄脏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把井洗干净。”
钱,他们家一分不要,但井必须要他自己去洗。
不管他是找知青洗,还是花钱请村里人洗,天黑前必须洗干净。
王新民低低地应了一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之后他又找白术帮他看伤,身上的伤口都暴露在白术眼下,他腰上,屁股上还有腿上,有好多个牙印,屁股上的伤口最深。
这下子,白术更是确定了,他的裤子肯定被咬破了。
在他印象里只会撒娇和吃喝桃子,居然有那么厉害的一面。
等王新民走后,白果还气呼呼的。
“外公,你也太便宜他了吧?”
“外公问你,他之前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吧?”
“不是这套。”
“之前的衣服被咬成什么样了?”
“呃被撕成一条条的了,像个要饭的。”
“那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口吗?”白术摸摸她的头,王新民伤在隐秘处,白术进了里面的屋帮他处理伤口,没带白果进去,她大概还以为桃子是只没有战斗力的狗,以为吃亏的是桃子吧?
王新民损失了一身衣服,又被咬了一身伤,还要去他们家洗井。
这些教训,在白术看来已经够了。
白果不这样觉得,她没看到桃子咬人,还以为它是一条弱唧唧需要自己保护的狗狗。
“他是受了伤,但桃子被扔到井里,桃子也很惨呀。”
“桃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还撕碎他一身衣服,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重了。”
白果认真地想了想,王知青长得那么高,做一套衣服要好多布料,要钱还要布票。
桃子没有受伤,他的衣服被撕碎也没让他们家赔钱,勉强算扯平?
白果气呼呼地:“不行,我还是要报复他。”
白术问:“你想怎么报复?”
白果:“杀人诛心,怎么狠怎么来。”
白术沉默了。
白果又:“外公,你要帮我。”
“怎么帮?你想怎么报复他?”
“知青院里没有好吃的,外公每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带着好吃的去地里馋他。还要挑在下午,他干了一天的活,又累又饿,我在旁边吃着香喷喷的好吃的,你他会不会被馋哭?会不会被气哭?”
白术:“”
我怀疑你有私心,借着报复之名给自己讨福利。
重点是每天下午都要去。
还真是杀人诛心了。
可他看着家伙认真的表情,还是心软了,再过几个月她就要上学了,估计就没那么开心了。
上学前的日子,就让她开心一段时间吧。
白术笑着答应了,“好,外公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白果摸摸桃子的狗头,“桃子会抓贼了,也要加餐表扬。”
“可以,桃子会看家了,是条好狗,应该奖励。”
白果心满意足了。
自己有好吃的,桃子也能加餐,还能馋死王知青,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想想王新民未来的悲惨生活,白术也忍不住闷笑出声。
有钱又能怎样呢?
知青院的伙食很差,他有钱也不是随时都能买到,不管是去公社还是去县城都很远,等他买回来,明天又给白果换种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