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俩人不动声色，都在暗地里观察白果，她的表现与往常并无两样。

    等李秋容拿到她的试卷,俩人研究了一阵，白果的试卷看不出问题来,大多数题目都是写了又擦,擦了又写，还能看到橡皮擦过的痕迹,做错的题也毫无规律,不像是故意考低分的样子。

    “别的孩可能是故意的，乖宝肯定不是。”

    “唉，这是真实成绩。”

    “别愁。咱们不是早就接受现实了吗？以后懂事了就好了。”

    都在盼着白果懂事,等她知道用心读书了,再帮她把落下的课业补回来。

    过了几天，林永成和白芨带着大包包年货回来了，俩人跟白术一起回家,就聊到了期末考试。

    白芨问：“爸，乖宝没考零蛋吧？”

    白术：“没考零蛋,两门都考了十分。”

    “十分？”林永成一听这个十分,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故意的吧？”

    这句话再次引起了白术的怀疑,上次看了试卷，他和李秋容已经打消了怀疑，白果这个学期也确实在发呆，上课没有听过课，考十分是件很正常的事，他们就放下了。

    现在听到这句故意,白术深深地看了林永成一眼。

    要知道，他还没有告诉他们一年级的朋友们故意考低分的事，林永成的第一反应就是故意。

    白术再次看向林永成，“为什么她是故意？”

    白芨也不理解，“怎么回事？乖宝为什么要故意考十分？”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只是有这种可能。”林永成想起两年前的事，就长叹一声：“两年前我带她去战友家，她在路上亲口跟我们的，她以后上学考试会考十分。”

    白术陷入沉默中。

    两年前过的话，如果是故意的，她还真是到做到。

    白果亲口过的话，现在考试两门成绩还很整齐，都是十分。

    就更可疑了。

    “我不信，肯定是巧合。”白芨不信，又：“她才读了一个学期，她才认识几个字？你该不会以为她会控分吧？就算是我亲生的，我也不信她那么厉害。”

    学一年级第一个学期就会控分，那就是学神幼年期。

    但根据白果以往的表现来看，还有她对读书的抗拒，白芨不信她会控分。

    到控分，林永成也有过短暂的沉默，哪怕他有十重亲爹滤镜也不敢自家白果会控分，如果四年级的紫苏会控分，他信，换成白果他怎么听都觉虚幻，这是不可能的，白果不可能会控分。

    夫妻二人都放下了疑虑。

    这时候，白术告诉他们：“这个学期，很多一年级的孩故意考低分，把他们老师气得不行。还有一群孩回家挨了揍，但还是没有向外人透露他们为什么要考低分。”

    白芨：“！！！！”

    林永成：“？？？？”

    等等，班上的朋友共同作案？这么白果还是有嫌疑了。

    但还是那句话，故意考差有可能，控分不可能。

    白术又：“我和秋容怀疑过她是故意的，这阵子一直在观察她。她没有露馅。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咱们再留意一下。乖宝真的不笨，语文她考十分我信，数学我总觉得不该考十分。”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决定继续观察白果。

    过了这个年，紫苏是个十一岁的大孩子了，白果也八岁了。

    大年初一，又是一年收红包的时候，白果和紫苏依然是大宝贝五毛钱压岁钱的待遇，收到红包，姐妹二人都很开心，但今年的红包有点不一样，去年是整张五毛的，今年是一毛和五分的纸币，所以红包很厚。

    白果摸着自己的红包，白芨问：“乖宝要不要数数？”

    白果点头，“要数的。”

    白芨摸摸她的头，“你的私房钱有空也要数数，心里有点数。”

    白果再次点头，钱肯定要数清楚，心里要有数。

    当着白芨的面，她把四个红包都拆开了，一大叠的零钱堆在一起，但她没数，只是分了分。

    一毛的叠在一起，五分的叠在一起，最后卷在一起就想跑路。

    被白芨一把抓住了，“你还没数钱。”

    白果：“不是好了大宝贝的待遇吗？都是五毛钱，我数什么数？”

    数了又不会变多，不用数了，她信得过他们。

    白芨：“万一少了呢？”

    白果沉默了片刻，“少了就少了吧。”

    她是条懂事的鱼，只要每个红包里有钱，就算少个一毛两钱的，那又怎样呢？他们每次带她去供销社买吃的都不止那么点钱，她不能为了那点钱在大年初一追着家里的大人去要。

    大过年的，不吉利。

    懂事的咸鱼挥挥，“妈妈，我出去玩了。”

    白芨：“”

    计划失败，她那么爱钱一个孩子，居然不数钱？

    当然了，他们没有故意少她的压岁钱，还多给她放了两张五分的，就等着她发现。

    他们一直盼着过年揭穿她的真面目，结果她不接茬，白等了那么多天。

    白果带着桃子出门溜达了，桃子越来越大了，每天都要溜达几圈，有时候是自家院子里，有时候是去外面溜达，白果经常陪着它一起出门，也是真的宠它。

    前面不远就是知青院，知青们都回家探亲了，现在没人。

    白果随意地瞅了一眼就走了，继续带着桃子溜达。

    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吃的，孩们是最开心的，但白果的同学们不开心。

    今年他们没有压岁钱！！

    往年最少也有一两分，多的还有五分一毛的，今年连一分都没有。

    那些家长像是商量好的。

    这一群屁孩再次在晒谷场上聚会，那几个考高分的叛徒不在里面。

    好的事还能变卦，大家好一起考低分，结果他们偷偷的考高分，踩着别人来证明自己。如果有不同意见一开始就可以反对呀，当时不提出反对，等考试的时候再捅他们一刀，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不能来往。

    于是，学一年级分成了三个派系。

    一个是高分派，一个是低分挨揍派，还有一个被排除在外的白果。

    两边都挨不到，白果并没有被孤立的感觉，她本来就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

    但今天，低分挨揍那一帮人在村里遇到白果，喊她一起去晒谷场，被她拒绝了，大冷天在谷场上吹冷风，他们是不是傻？白果穿得厚实不怕冷，可也不想去吹风。

    那几个喊她的人到了晒谷场上，就在她不知好歹。

    “我们好心喊她，她还不领情，活该没人跟她玩。”

    “就是啊，她还不理人。”

    “以后有事别喊她了。”

    “咱们也不跟她一起玩了。”

    “”

    他们一顿叽叽喳喳，可惜白果不在现场没听到。

    如果让她听到的话，她一定会回怼，她也不想跟他们玩。

    跟他们玩什么？

    他们那群人里就有林兰花，跟她玩背后捅一刀吗？

    别搞笑了，她这辈子都不想跟林兰花当盟友。

    他们觉得白果不识好歹，白果还嫌他们傻呢，考试考个低分还能被揪出来，这不是傻是什么？她考两门十分都能安全过关，他们的分数是她的几倍还要挨揍，演技太差劲了。

    就算不在背后捅刀子，那也是一群拖后腿的。

    在白果得知他们被逮到的那一秒，表情都快裂开了。

    她还挺后悔的。

    早知道他们演技那么差，她就不告诉他们考低分的好处了，幸好没有被他们拉下水。

    白果在外面溜狗，还遇到大堂姐林柳枝。

    在城里工作了一年半，林柳枝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身上看不到以前的畏畏缩缩了，她脸上有了自信笑容，眼里也有了光，跟以前的她判若两人。

    白果带着桃子准备绕道走，林柳枝及时喊住她。

    “白果。”

    白果定住脚步，回头望去，看到林柳枝向她走来。

    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白果，这是大堂姐给你的压岁钱。另一个是给你姐姐的。”

    白果确实爱钱，但也知道压岁钱这个东西是有来有往的，跟二伯家每年也是互相给，他们家跟大堂姐并无多少来往，她爸妈没有给过大堂姐压岁钱，这个钱她不能收。

    她第一时间摇头，但也知道给大堂姐几个面子。

    “谢谢大堂姐，我和姐姐是大孩子了，不收压岁钱了。”

    “收下吧，自己买吃的。”林柳枝左右瞅了两眼，也怕有别人看见。

    “孩子才收压岁钱，我好不容易长大，我才不要变呢！”

    白果还冲她哼了一声，就带着桃子跑路了。

    真的是用跑的。

    路到一半遇到林永成，他见了都觉得奇怪。

    “乖宝，你跑什么呀？”

    白果走路的习惯一直没变过，她喜欢走直线，每一步都差不多宽，很少用跑的。

    见到林永成，她像是见到了帮，赶紧到他身边抱住他的。

    “爸爸，你去哪里？”

    “我去外面走走，跟别人聊会天，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找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虽然长大后生疏了，有时候还是一起聚在一起聊聊天。

    白果摇头，“不想去。”

    “你跑什么？有谁在追你？”

    “没人追我。我刚在路上遇到大堂姐了，她想给我压岁钱，我就跑了。”顿了下，她又压低了声音：“他们家孩子多，跟他们家给压岁钱太吃亏了，我才不收她的红包呢。”

    林永成：“”

    他是真的无奈了，那么怕吃亏吗？

    林柳枝在县城上班，有时候也会买东西送去他们家的院子里，虽然来往不多，但也确实是想向他们家靠拢，收个压岁钱也就几毛一块，收了也没事。

    “你大堂姐有工作，现在她里有钱，给你压岁钱也是私下给，跟她家里无关。”

    “那我也不要。我跟她又不熟。”

    “行吧，不熟就不熟。”

    “爸爸，我们去二伯家收压岁钱吧！”

    “”

    林永成摸摸她的帽子，屁孩一个，还跟人分得那么清楚，大堂姐的压岁钱不能收，光惦记二伯的。

    是这么，他还是带着白果回家了。

    又喊上紫苏，父女三人去林永业家里拜年，顺便去收压岁钱。

    收到二伯的红包，白果心里舒坦了，二伯今年的压岁钱是五毛钱，他师父陈老头也给了五毛钱，有个孝顺徒弟，陈老头没有养老压力，他自己又攒了一笔不的钱，他对几个孩很大方。

    他长得有点凶，可看在红包的份上，白果想给他发好人卡。

    白果和紫苏跟三个堂哥玩不到一起，就跟柳叶坐在角落里磕瓜子，又八卦地竖起耳朵听大人话。

    林大江和林大河今年十八岁了，到了该亲的年纪了，他们一家人对这事很上心。

    这不，他爸妈最近都在急这个事。

    两个儿子是双胞胎，但一个在家种地，另一个进厂上班，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林永业让两个儿子出去溜达，等他们走出了院子，才跟林永成起。

    “老三，我和你二嫂这半年都在为他们的婚事发愁。”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有什么好愁的？”

    “要给他们相看，怎么能不愁？”

    “给孩子亲不能急，也不能愁，越急越看不好。”

    道理他们都懂，可村里跟他们同龄的伙子去年就在相看了，有些已经订亲了，他们家两个儿子高不成低不就，还没有相看过，当然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考虑好。

    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

    林永业又：“大江在城里上班，条件太好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条件太差的，我们心里又不得劲。”

    林永成表示自己也不懂，“那找个中间的。”

    “大河那里就更愁了，他在乡下种地肯定找不到好的。我们就想着，要不要给他买个工作？在城里有个工作，也更好亲。如果确定要买工作，就在亲前给他买。”

    “你有钱可以买。但你不能偏心，给大河买了，就不能落下大湖和柳叶。”

    “”

    林永业两口子都沉默了，买一个工作的钱他们拿得出来，买三个工作那就要命了。

    买一个工作找关系也要四百，三个就是一千二，是一笔巨款。

    别看他们家有两个上班的，林永业的工资还要负担一家子的开销，林大江每个月上交五块钱，他们也知道村里有不少人眼红他们，可他们家只是表面光鲜，这些年也没有攒下太多钱。

    林永成又：“你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找儿媳妇不是看家庭条件好不好，条件太好的你们家也养不起啊。再了，家庭条件好，那是人家爸妈辛辛苦苦赚到的，也不会花在你们一家人头上，你们也不能惦记人家的钱。比起家庭条件更重要的是人品，还有她家里父母要通情达理。”

    林永业跟他解释：“我们不是惦记人家的钱，怕的是条件太差的，让我们家去填个无底洞。”

    他们没有惦记人家的钱，想找个条件好的儿媳妇，也是不想帮她养娘家人。

    角落里的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什么样的无底洞？娶媳妇那么多事的吗？

    林永成：“那就更应该看娘家人的品性了。”

    林永业两口子继续发愁。

    林永成帮不上忙，给林大河找工作他也没有门路，老二家有钱就让他们买吧，他是帮不上忙的。

    从林永业家里离开，林永成还紧蹙着眉头，时不时看两眼自家两个孩子。

    十一岁的紫苏再过几年就是大姑娘了，他们家条件好，估计也会被人盯上。

    算算她的年纪，恢复高考那年她就十九岁了，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十六七岁就开始相看，大多数人是十八岁结婚，十九岁的紫苏就是别人眼里的老姑娘，肯定会成为大榕树下的热门话题。

    林永成还是放心不下，大按在她头上。

    “紫苏，爸爸希望你二十岁再找对象，年纪太思想不成熟，很容易找错人。”

    紫苏乖乖地下头，“哦，我知道了。”

    顿了下，她又：“爸爸，我觉得有点可怕。”

    “怎么可怕了？”

    “咱们家的条件算是不错了，这世道软饭男太多了，我们家条件好很容易被盯上的。”

    “爸爸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所以，你一定要等到二十岁，思想成熟了再考虑找对象的问题。太早谈对象了，爸爸怕你受骗，怕你遇到那种冲着咱们家条件来的。”

    “我知道，你可以放心。你多教育一下妹妹。”

    白果：“？？？？”

    关她什么事？当着她的面这样，一点都不礼貌。

    坏爸爸，坏姐姐，他们都不相信鱼鱼。

    白果：“我才不会呢！我不找对象！”

    紫苏摸摸她的头，“妹妹别生气，姐姐不是不能找对象，是不能找坏人。”

    白果哼了一声，是真的生气了，“你不相信我。”

    紫苏无奈了，在她眼里，她妹妹武力值高于同龄人不怕被欺负，智力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可她天真又单纯呀，她妹妹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儿，特别好骗的那种。

    “姐姐是怕你上当受骗。”

    “我不会的。我很警惕的。”

    “你上过几回当了”

    后面的就不用了，懂的都懂。

    白果嘴一撇，好气哦，谁还没有上过几回当了？

    以前上过的当就当交学费了，以后肯定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回到家里，李秋容几人面面相觑，出了趟门，这个的怎么生气了？

    林永成也很无奈，“就一点事。”

    白果是不高兴姐姐不信她，找对象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她当了千年咸鱼精都没有找过对象，找对象这种麻烦又耗时的事，想当初她千年都没有做过，现在当人才短短几十年，她何必去浪费这个时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对了，还有人类生孩子，她也觉得特别可怕。

    人生短短几十年，生孩子怀孕十个月，把孩子养大又要好多年，像那些孩子多的人家，如果一个人只活了五十年，但她有五个孩子，那她这一生里有十分之一的时间在怀孕坐月子。

    这是何等的可怕？

    在他们村里，还有些人一生就是七八个，就更可怕了。

    据她观察，村里的女人大多是在十八到三十五岁之间生孩子，而这个阶段正是女人的巅峰期，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过了这个年纪就走下坡路了，一生中最好的时间不留给自己，都用来怀孕生孩子了。

    别人怎么想的，白果不知道。

    反正她不可能。

    她是一条冷漠的鱼，她没有奉献精神，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生一只崽子，再花费无数精力把崽子养大，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这种事，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谈对象。

    白果生了一下午闷气，自己又想通了。

    姐姐不是鱼，也不够冷漠，姐姐以后肯定会找对象生崽子。

    她要劝劝姐姐。

    当天夜里，白果就在劝紫苏了。

    “姐姐，以后别找对象。”

    “为什么？”紫苏惊讶地问，妹妹的不是晚几年，而是让她别找，还是用一种很认真、很肯定的语气。

    就很有问题。

    不得不，紫苏是真的了解她。

    只是开了个头，就知道她的情绪不太对，不是开玩笑。

    白果在被窝里拉住她的，“姐姐是个有理想的人，这辈子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找对象耽误姐姐的时间，生崽子养崽子就更浪费时间，还会绊住姐姐。姐姐的时间要花在自己身上，不要为崽子奉献。我的时间也一样，不会浪费在别人身上，我这辈子都不生崽子。”

    紫苏就忍不住笑了，她才几岁就在想这些问题了？是不是太早了一点？难道是今天找对象的问题吓到她了？

    “你也是只崽子，妈妈生你养你也是浪费时间吗？”

    “妈妈是妈妈，我们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学妈妈？”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你想想，如果没有我们，外公外婆就不会留在上林大队，他们可以跟妈妈住在县城，他们会有更好的生活。爸爸妈妈也是，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可以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他们赚到的钱也能全部花在自己身上，就不用养我们了。”

    最后，白果又：“生孩子还有生命危险，姐姐你要冷漠一点。”

    紫苏沉默了，妈妈生妹妹的时候确实遇到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