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陈锦苏不知道自己想要逃脱什么,她拼命地跑,跑了许久许久,突然闯进另一片世界。
漫天大雪,装饰了棱角分明的墓碑,世界被涂抹成干净的纯白色,水泥灰的墓碑上,是温婉干净的笑。
啊……对,她死了,就在沈青訸生日的那一天,陈锦苏仿佛听见了阵阵哀乐声。
一身黑色扮的沈青訸,披上白色的孝服,因为太长而拖到了地上,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花,像是绝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鲜活生命。
陈锦苏呵着气,白色的迷雾缭绕在眼前,天似乎很冷,她的手要被冻僵了。
陈锦苏一步步走向墓碑前,沈青訸缓缓回身,漆黑的瞳仁里是歇斯底里的恨意和掩不住的悲伤。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沈青訸明明没有开口话,陈锦苏却听见了,沈青訸不止一次对她,还对着沈恩泰过这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沈青訸的脸渐渐变成了陆之遥,她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哭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陈锦苏记得,那是娘两之间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因为沈青訸。
陈锦苏看着熟悉的人渐渐消失,她想上前抓住,手心里确实空空的,陆之遥最后变成透明,彻底消失了,陈锦苏的手心里只有落下的雪花。陈锦苏紧紧握住,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住。陈锦苏摊开手心,雪花已经不见,只剩下淡淡的湿痕,很像是谁的泪水。
滴答,泪水砸下来,陈锦苏摸了摸眼眶,啊,是她的泪水。
陈锦苏疲惫不堪,她双腿发软,膝盖一弯,她跪在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前,对着淡淡浅浅的笑,大放悲声,泪如雨下。
漫天的雪地,只有她的哭声,陈锦苏哭到不能自已。
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陈锦苏回身,泪眼朦胧中看见那张精致的脸,她依旧是笑着的,所有曾经被遗忘的时光瞬间涌上来。
“锦苏,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锦苏,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姐姐。”
“锦苏,恩泰了,你的过去很不容易,以后不用怕,我会对你好的。”
“锦苏,你长得真是漂亮。”
“锦苏,你的性格真好,我很喜欢。”
“锦苏,你看看,这是我女儿,青訸,长得很像我吧?”
“锦苏,我女儿要是能有你这样的母亲,她一定会比现在幸福。”
“锦苏,你很讨厌我吗?”
“锦苏,你真的很爱恩泰吗?”
“锦苏,听你会嫁给恩泰,是真的吗?”
“锦苏,你很久没来了。”
“锦苏,你越来越厉害了。”
“锦苏,我真羡慕你。”
“锦苏,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我会比现在更喜欢你。”
“锦苏,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请你好好爱她。”
“锦苏,你能好好照顾我的女儿,我可以彻底放下所有了。”
“锦苏,谢谢你成全我。”
“锦苏,谢谢你,我终于解脱了。”
谢谢,是墓志铭,就在黑白照片的下方,就在淡淡的笑脸之下。
“锦苏。”漂亮的人伸出手来,近在咫尺,声音却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轻柔的舒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喜欢的紫罗兰,那里没有哭声和泪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陈锦苏内心突然生出无限的向往,她缓缓伸出手去……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陈锦苏挣扎着猛然起身,她大口呼吸,泪水仍是滚烫。
手机在响,“您好,您是陆之遥的家属吗?”
“我是。”陈锦苏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在看守所里晕倒了,现在在医院,希望你能过来下。”
陈锦苏出门时,是后半夜,北.京的夜风还有点凉,吹得陈锦苏的眼睛刺痛。
红灯时,陈锦苏透过车镜里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她半晌失神,呵,她居然梦见了她,因为她哭了,还想要跟她一起走。
真是疯了。
滴!午夜的街头,鸣笛声传出很远。
绿灯了。
陈锦苏一脚油门驶出去,她赶到时,陆之遥已经醒了。
陆之遥明显的消瘦,眼窝身陷,下巴尖尖,巴掌大的脸苍白。
陈锦苏坐下,陆之遥微微别过头,似乎不想看见她。
你看,陈锦苏,你终于失去了所有,陈锦苏的心口闷痛。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陈锦苏抚上陆之遥的脸颊扳过来,逼迫她和自己对视,陆之遥却还是垂眸不看她。
“你的胃从就不好,妈过多少次了……”陈锦苏话语突然哽咽,她想起她最落魄时,因为受到重创生病住院,年幼的遥遥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就为了来医院看她。可遥遥身上没有钱,那么的孩子抱着煮好的营养粥,一个人在午夜的街头靠着记忆往医院去。孩子终究是记不住路,她迷路了,在同一个路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圈就是走不出去,交警通过大屏幕看见她,赶过来时的陆之遥走得满头大汗,哭得眼睛都红了。
交警让陆之遥提供家长的联系方式,陆之遥不肯,交警问她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去,她也不肯,“我要去看妈妈,她病了,需要补营养才能好起来。”最后总算是问出医院的名字,交警送她过去,陈锦苏开保温杯,里面是有切成碎丁的胡萝卜和肉丁,还有几片看不清的绿叶菜。
“妈妈好吃吗?”遥遥红着眼睛问她,陈锦苏根本不出话来,因为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遥遥曾经很爱她,她为什么连遥遥都失去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正确的,她以为自己给了遥遥最好的生活。
可是,最好的,换回来的不是爱,竟然是恨。
“遥遥。”陈锦苏叫了一声,陆之遥没做声。
“遥遥~”陈锦苏又叫了一声,声音发颤,陆之遥仍是垂着眸子。
“遥遥……”陈锦苏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半晌都没有再话。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陈锦苏没来得及请进,人已经进来了,惊慌失措的朗思锐气喘吁吁。
朗思锐愣了愣,她没想到陈锦苏会出现在这里,“陈总。”
“朗总。”陈锦苏轻轻叫了一声,朗思锐不知道那墨镜下是怎样的一双眸,但听声音已经不是往日的威严。
“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啊?”朗思锐从陆之遥进去之后,昼夜派人守在公安局门口附近,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陆之遥的动态,哪知道大半夜突然传来消息,陆之遥住院了。
“没事。”陆之遥虚弱地吐出两个字,似乎连话都费劲了。
朗思锐探手摸摸陆之遥的额头,微凉,“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再这样,我要天天去探监了。”
陆之遥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朗思锐知道,她在表达不满。陆之遥从不会跟她唇枪舌剑,她最多的时候是沉默,朗思锐已经知道那沉默里不同的含义,有时是无奈,有时是默认,有时是否认,有时是悲伤,有时是难过……朗思锐握住陆之遥的手,柔声道:“我点了粥,一会送过来,我喂你吃点。”
“你们都走吧。”陆之遥缩回手,人也缩进了被子里,似乎谁都不想看见。
“我哪儿都不会去。”朗思锐起身,“你先睡会,我去问问医生。”朗思锐出去,陈锦苏也跟着出去了。
“朗总喜欢遥遥。”陈锦苏是陈述句,朗思锐昂首,“是。”
“遥遥喜欢你吗?”陈锦苏反问。
“我会让她喜欢。”朗思锐话里透着坚定。
“你会对遥遥好一辈子?”陈锦苏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仿佛要把人的灵魂吸附进去。
“当然。”朗思锐肯定道,她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她是否爱我。”朗思锐从最初心动就做了决定,她会一辈子都对这个人好,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个人让她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什么叫.春心萌动,什么叫初恋的苦涩……她在一个人身上,尝到了酸、苦、辣那么多味道,终于等到了一丝丝的甜。
陈锦苏轻笑了一声,朗思锐挑眉,“陈总,你在笑什么?”她认真对待的事和人,不允许任何人看轻。
“给你多少钱,你愿意离开她?”陈锦苏双臂交叠撑在窗台上,“你开个价。”
“呵~”朗思锐冷笑一声,“多少钱都不可能。”
“50亿?100亿?还是1000亿?又或是……”
“陆之遥不是商品!”朗思锐粗暴地断陈锦苏,“陈总,你的人生是不是只有金钱?”
“又或者是,你的命?”陈锦苏指尖在窗子上描摹了一把匕首的形状,“你的命和你的爱情,你会选择哪一个?”
“陈总,我的命就在这,你想要,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朗思锐清冷地笑,“但如果想以此要挟我放弃我陆之遥,那你还真的只能杀死我,只要我活一天,我都会爱她。”
朗思锐放下豪言,以为陈锦苏会反唇相讥,哪知道,陈锦苏却转身走了,夜色很快将纤瘦的身影吞没。
很快,朗思锐的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来自陈锦苏,写着:我希望朗总到做到,用生命去爱遥遥。
……朗思锐蹙眉,陈锦苏到底几个意思?朗思锐没工夫细想,送的粥到了。
陆之遥并不想吃,朗思锐指尖捏着她的下巴,逼问道:“吃粥,和被我强吻,你选择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