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部落原是算第二日清便启程的, 结果被大家齐齐劝了下来。

    岩直截了当道：“乾首领，再过几日便是雨期, 到时候没有遮蔽之处，大森的战士们如何在连绵的大雨下行路或者休息？不如就留在山谷，等过了雨期咱们再一起出发去石火原。”

    沈怀瑾也在一旁帮腔，“乾首领，如今路上的情况你也清楚，两个部落的战士们一起赶路会更安全。”

    他们得有理有据，乾一开始坚定出发的心也有些动摇。一旁的原觑着他犹豫的脸色，连忙撒娇道：“阿父，既然岩首领和瑾巫都这么了，咱们就留下来吧,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瑾巫讲呢。”

    乾拍了原的后背一掌，没好气地：“就知道玩！”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无动怒的表情，反而下定了决心要在山谷中多停留几日。大森部落的战士们也很乐于在美食繁多、热情好客的大河部落暂留，高高兴兴地把行李又放了回去。

    将大森部落的队伍劝下以后，大家又各忙各的去，沈怀瑾也回到了溪对岸继续自己的砖瓦大业。

    没过一会儿, 就见原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过桥来。

    他四处量了一下，见没人朝这边看来，才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东西掏了出来，递给沈怀瑾。

    那是一罐酒。

    原用邀赏的语气道：“瑾, 这可是我自己偷偷酿出来的酒，特地给你送来的，一路上费了好大心思才躲过了我阿父的注意。”

    沈怀瑾哑然失笑, “你这子，还真以为你阿父什么都不知道呢？”

    原嘿嘿一笑，默认了沈怀瑾的法。他一屁股坐在沈怀瑾边上，托着下巴看沈怀瑾加柴烧火的动作，没过一会儿就忍不住喊道：“瑾，我来帮你。”

    火光照得少年粗糙的脸庞黑里透红，眸子却是明朗的样子，让沈怀瑾不由感慨起少年意气。

    有原帮忙，沈怀瑾也得以脱出手来去拿茶水招待客人。

    他制了两杯冰水，混上凉白开后端到原面前，嘱咐道：“原，这水有点凉，你慢些喝。”

    原奇怪地挠挠头，接过水后喝了一下口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沈怀瑾便将硝石的获取方式和用法详细地讲给他听，还提议道：“原，你回到部落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试试。”

    原听得似懂非懂，呆呆地点头。

    沈怀瑾知道他是大大咧咧的心性，无奈地摆摆手，也不强求，总归不是什么必需品。

    封上窑后，原跟着沈怀瑾观赏他的住处与田地，所见所闻让原时不时地发出惊呼声。见到秧田里已经抽穗的水稻时，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冥思苦想后才恍然大悟。

    “瑾，原来之前的水稻是你自己想要的！才不是为了凛才来交换的呢！”

    沈怀瑾朗笑一声，也不避讳：“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呀？”原皱皱鼻子，不明白沈怀瑾这么做的原因。

    沈怀瑾侧过头横了他一眼，“如果让你知道了是我自己迫切地想要这水稻，你会不会趁机就多向我要些东西？”

    皮肤黝黑的少年摸了摸后脑勺，仔细思忖后才喃喃道：“好像真的是诶。”

    他方才初醒般地嚷道：“瑾，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太厉害了！”

    沈怀瑾被他这一惊一乍闹得皱眉，他拍拍原的肩膀，“镇定一点，年轻人。”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规劝并无用处，路过毛豆地的时候，原还是惊呼出声，“哎呀，瑾，你这都黄了啊！不能吃了！”

    毛豆源于大森部落，原自然清楚当豆荚转黄时，里面的豆子已经硬得不好吃了。

    不过这正合沈怀瑾的意。

    毛豆的叶子转黄，茎秆呈现草枯色，豆荚也变成了黄褐色。沈怀瑾摘下一枚摇了摇，能听到干硬的种粒与荚壁分离后又碰撞的清脆声音。

    他举着枯黄豆荚，笑道：“原，这样的豆子能做出另一种好吃的食物来。”

    “真的假的啊？瑾，你不要又骗我。”原也摘了一个豆荚，剥开后捏着其中干硬的豆粒，嘟嘟囔囔着不敢相信。

    “我骗你干什么。”沈怀瑾笑眯眯的，“来，先帮我一起把这些豆子收了，到时候我就用这些硬豆子给你做好吃的。”

    “行！”

    这种情况下就不需要将豆荚一一摘下了，两人割下枯黄的植株，找了片干净的空地，将其摊开暴晒了起来。

    如今这样的高温天气，在烈日下晒上一两天就能让荚皮焦脆，到容易裂开时就可以场脱粒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他们收集了整片毛豆地的一半，也算是成绩不斐了。

    沈怀瑾躲到阴凉地，用汗巾擦了一把额头，喝了一大杯的凉白开才勉强将嗓眼儿的燥意压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同样累得不行的原，心疼道：“原，今日的晚饭就在我这边吃吧，给你做些好吃的东西。”

    原是实诚性子，使着全力干了一下午，他喘着气，还有些没缓过来，“瑾，是要这个豆…豆子做好吃的吗？”

    “没。”沈怀瑾摇摇头，给他也递了杯水，“这豆子要用石磨磨过后才能做好吃的。”

    原也顾不得什么石磨不石磨的了，他吨吨吨地灌下了凉白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爽！”

    恢复过来后，他立刻朝着溪对岸的乾高声道：“阿父，我今晚在瑾巫这边吃饭！”

    溪对岸传来一声叫骂，原驾轻就熟地躲开了丢来的石头。

    沈怀瑾忍俊不禁，在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子相处方式。

    “笑什么呢？”

    干活归来的厉跑到沈怀瑾身边，搭上肩膀就往他身上压去。

    沈怀瑾满脸嫌弃地用手指抵开他，远离对方汗湿滚烫的皮肤，“清洗干净之前不许碰我。”

    厉慵懒一笑，全然不顾他微弱的挣扎。银发兽人瞥见蹲在一旁看着他们相处的原，“崽子，怎么想起来找我们玩？”

    原翻了个白眼，算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兽人身上冲天的占有欲，“我是来找瑾的。”

    沈怀瑾无奈地拍拍厉的后腰，示意他不要耍孩脾气，“去溪里洗洗，顺便抓两条水生上来。”

    这两日天气闷热，水生都要浮上水面来吸氧，抓起来极为方便。

    闻言，原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我也去！”

    “行行行，都去。”

    将两人送走以后，沈怀瑾得以长吁一口气，开始准备晚餐。

    昨天的晚宴上，因为要照顾到大森部落的口味，一切菜色都没有放辣椒，今天倒是可以让原也尝尝辣椒的滋味。

    这么想着，沈怀瑾决定做一道辣椒炒肉、一道清淡的炖鱼外加一份爽口的凉拌鱼皮。

    他从分配食物的地方挑了块新鲜紧实的里脊肉回来，洗净后切成薄片，用料腌上后放到一边。

    那头两人也拎着三条大鱼，半身淋漓地走了过来。

    沈怀瑾让他们把鱼砸昏后冲洗干净，然后挑了一把长而锋利的刀，用来取鱼皮。

    冰凉的刀刃从鱼鳍处划入，一刀放血，再利索地刮鳞、去除内脏，砍掉头尾后再次清洗干净。

    沈怀瑾在鱼尾处用刀划开一个口，然后沿着鱼脊往上划，刀很是锋利，他的动作也不拖泥带水，一次性就剥下了整面的鱼皮。

    剥下的鱼皮交由守在一旁的两人洗净切丝，沈怀瑾将剩下的鱼身砍成几截，准备炖鱼吃。

    沈怀瑾在热油中倒入葱姜炒香，再倒入鱼段进行煎制，到两面金黄后倒入热水没过鱼身，用大火烧开后减少火候慢慢熬煮。

    鱼汤炖上以后，正好里脊肉也腌好了。沈怀瑾将肉片倒入热锅，爆炒一番后盛出。重新起锅，倒入辣椒炒至表面微微焦皮。

    属于辣椒的霸道香气立刻四溢开来，原被这味道呛得咳嗽起来，原本守在灶边的身影连连后退，他捂着鼻子惊恐道：“瑾，这是什么？！这东西能吃吗？”

    沈怀瑾抽空笑他，“原，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他又往锅中倒入刚刚炒熟的里脊肉和适量调料，淋入少许兽油，在猛火中将其翻炒均匀后出锅。

    辣椒炒肉放在灶边，浓绿的辣椒和肉片上沾着油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沈怀瑾用大火烧开葱姜水，倒入备好的鱼皮丝，烫熟后捞出放入冰水中。鱼皮遇冷会收缩，吃起来更加爽脆有弹力。

    冰过的鱼皮丝拌上葱蒜、鱼露、辣椒、柠檬汁、甘草末和一点兽油便是一道美味的凉菜了。

    此时的鱼肉鱼骨也被熬出了精华，沈怀瑾往里撒了些盐，又淋上葱花，一锅奶白浓郁的鱼汤便好了。

    三人将菜和红薯端到了石桌上，围在一起开吃。

    沈怀瑾和厉诚挚地邀请原尝尝那道辣椒炒肉，一向大大咧咧的原难得犹豫了，他深吸一口气，闻到的就是辣椒呛人的味道。

    “原，你不要直接吃辣椒，先尝尝这个肉，没准会喜欢上这个味道呢。”

    原笨拙地拿筷子夹了一片肉，闭上眼丢进了嘴里，机械地嚼了起来。

    肉片裹着油光，又带着辣味，嚼着嚼着，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再睁眼时，里面还有些莹润的泪光。

    他想开口，谁知道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怎么样？”沈怀瑾好奇问道。

    “好……好像还行。”原又夹了一块肉片，终于敢仔细品尝其中的鲜香味道了。

    厉看了他发红的耳朵，坏心眼地给他夹了一根辣椒，“尝尝这个。”

    原没有多想便送进了嘴，这下连耳朵到脸都被辣得通红，连喝了两碗放凉了的清淡鱼汤才稍稍有些降温。

    “这个不行，这个太刺嘴了！”他嚷嚷道。

    夕阳晚照中，沈怀瑾与厉相视一笑。实在的，有原在餐桌上，他们吃饭还真是热闹了不少。

    沈怀瑾夹了筷特别期待的凉拌鱼皮品尝，鱼皮浸了冰水后果然脆爽无比，嚼起来嘎吱嘎吱的，很是解压。味道也是酸辣爽口，开胃无比。

    油亮香辣的辣椒炒肉用来下红薯吃正好，饭后再来上一碗清淡鲜美的鱼汤，一整天的疲劳便消除得干干净净了。

    作者有话要：　　夏天就该吃凉拌菜（呲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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