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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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芸瑾觉得最近裴宁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眸光深深的扫过他的脸,又最终停留在眼睛上,那情绪复杂又深沉。

    牧芸瑾被这目光看?的身子一?僵,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他独自一?人坐在上玄阁窗前的青石上,拖着?下巴沉思:为什么裴宁目光如此奇怪?

    他思索了半天也猜测不出来?,只能苦闷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料被呛了一?下,猛烈咳嗽了几声。

    咳嗽声中,他的身子倏然僵了一?下,难道……

    难道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接着?细想裴宁之前的表现:是不是的就给自己送吃的。

    眸光怜悯又含着?几分欲言又止。

    而自己最近身子也一?直不舒服。

    越想越觉得情况吻合。

    得了重病。

    活不长了。

    没见过世面的傻子牧芸瑾瞬间脑补出卧榻在床,病入膏肓得样子,然而他却连病名都想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功的把自己吓白了脸。

    更可怕的是,几天以?后?,牧芸瑾真的开始头晕脑胀,体弱畏寒,并且病情逐渐加重,甚至几天后?鼻子也开始流血不止。

    这种情况更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牧芸瑾独自低头思索了半晌,擦干净鼻子上的血迹,眼眶通红的走出房间。

    “裴宁。”

    裴宁在司南前抬起头来?,他眉心紧皱,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倏然松开。

    “怎么了?”裴宁把司南归位,转身温和的。

    “没事,”牧芸瑾半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来?看?看?裴宁。”

    裴宁有些疑惑牧芸瑾竟然会主动来?上玄阁?

    不过也没多问,只是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司南。

    牧芸瑾同裴宁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人倏然有些委屈,以?后?……他便再?也见不到裴宁。

    这般一?想,他愈加悲伤,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裴宁师兄最近在忙什么,这几日一?天到晚看?不到你的影子。”

    听到这话,裴宁刚要抬起来?的手一?顿,半晌才?:“最近在查一?些东西,所?以?忙了些。”完,他看?向牧芸瑾的侧脸,“不过……很快了。”到这里,他语气松了一?下,“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牧芸瑾对于青峰山的事鲜少追问,一?是兴趣缺缺,二是有这些师兄们,用不着?他过问。

    “嗯。”他点了点头,不敢看?裴宁,他怕自己会憋不住,委屈的流下泪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喊了一?声:“裴宁。”

    裴宁没有更正他的称呼,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只是觉得他声音不对劲,拉着?他的手探了探脉搏道:“待会去药房配点药,该是受了风寒。”

    都如此了,还在安慰我?。

    风寒哪里会流鼻血。

    自己虽然傻,但是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虽然心里如此想,牧芸瑾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若是我?有一?天……”

    若是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只是话没问完,牧芸瑾却顿住了。难过肯定会难过,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只是他要的,似乎不是这样的答案。

    那自己想听什么。

    难道得了重病的人都如此矫情吗?

    一?直没有等到后?话的裴宁疑惑的嗯了一?声:“怎么?”

    “没什么,”牧芸瑾倏然抬起头来?,弯着?眼睛,“就想问问裴宁,等裴宁忙完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师兄。”

    他觉得似乎好久没见过师兄了。

    “嗯,”裴宁看?着?牧芸瑾的笑脸微怔了一?下,“很快就能见到师兄了。”

    牧芸瑾眸中哀伤,嘴角弧度却却来?越大,他笑着?:“好,那就这么定了。”

    只是……他怕自己等不到了。

    因为,他不想让裴宁看?到自己久病卧榻的样子,他要趁着?自己还没有病入膏肓,逃下山去。

    ……

    天下了点雨。

    楚净川和路修远走在山道上,两人撑着?一?把伞,淅淅沥沥的雨在山道上激起一?层薄雾。

    但这不并不妨碍他们离得好远,就看?到青翠竹林间,背着?个巨大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牧芸瑾。

    路修远看?他身形,倏然笑了一?下:“师兄,傻子又要干什么?”

    楚净川从牧芸瑾身上收回目光,看?着?路修远:“那是你师兄。”

    路修远挑了一?下眉,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傻子师兄在干什么?”

    楚净川:“……不知。”

    路修远:“我?怎么瞧着?是想要逃走?裴宁欺负他了?”

    楚净川目光微动,看?着?牧芸瑾身后?巨大的包袱:“看?样子确实是,不过应该不是裴宁。”

    “不是裴宁?”路修远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还能因为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了?”

    不应该啊。傻子的智商应该不会知道。

    楚净川摇了摇头。

    路修远将伞移在楚净川身上,露出自己的身形,朝着?那鬼鬼祟祟身影喊道:“牧芸瑾!”

    接着?又倏然想起什么,改口道:“师兄。”

    牧芸瑾的身形目光可见的一?僵,接着?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到两人时,背着?的巨大包袱差点掉地上。

    “师兄……师……”他的低下头,微湿的头发垂在眉眼间,显得有几分可怜。

    楚净川伞面微抬,看?了眼他包袱,淡声:“走吧。”

    牧芸瑾愣愣的:“去哪?”

    站在一?侧的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一?声,“当然是去找裴宁啊,不然你以?为师兄会看?着?你自己独自溜下山?”

    牧芸瑾总算知道之前裴宁的“很快就能见到师兄”是什么意思了。

    他苦下脸来?,拉着?唇角道:“不去行不行?”

    *

    裴宁脸色不出好看?还是难看?,牧芸瑾却知道他是生气了。

    只听裴宁抿唇,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盯着?他:“你要去哪儿?”

    牧芸瑾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楚净川,又瞥了一?眼抱着?胳膊的路修远,直觉这两个人是不会帮他话,只能垂下眸子怂唧唧的:“下……山。”

    裴宁眉间冷意未化:“理由。”

    牧芸瑾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裴宁一?甩衣袖,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冷声道:“青峰山留不住你了,你要走便走吧。”

    话音刚落,牧芸瑾再?也受不住了,珠子似的眼泪不要钱的向外冒,他通红着?眼眶,委屈的大声喊道:“我?都快要死了,你还凶我?!”

    三人具是一?愣。

    裴宁被吓得脸白,也顾不得生气,快速的转身:“谁你要死了?”

    楚净川拉过他的手腕,快速的探了下脉搏。路修远问道:“如何?”

    裴宁也抬头望向他。

    须臾,楚净川皱着?眉:“除了受了一?些风寒和消化不良之外,一?切正常。”

    一?脸听天由命的牧芸瑾:“???哎?”

    裴宁:“……”

    路修远:“……”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芸瑾身上,牧芸瑾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在几人的眸光下,把自己的推测了一?遍。

    裴宁表情略僵已经不知道什么了,最终他没忍住,道:“我?不是了你只是受了风寒?”

    牧芸瑾低头:“若只是受了风寒,怎么会流鼻血?”

    裴宁顿了半晌,似是想起什么,倏然问道:“我?送你的龙眼你多久吃完的?”

    牧芸瑾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

    裴宁:“一?天?”

    牧芸瑾摇了摇头:“一?时辰。”

    好家伙,这么多龙眼,一?时辰就吃完了。

    你不流鼻血谁流鼻血。

    路修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楚净川唇角也微动了一?下。

    裴宁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你这是火气太盛。”

    牧芸瑾闹了这么大个乌龙,面子上挂不住,只能转移话题道:“师兄,你带着?师妹……不师弟来?干什么?”

    楚净川看?了一?眼裴宁,眸光动了动:“司南异动,我?来?看?看?。”

    路修远觉得傻子简直太好玩了,逗他道:“怎么?我?们不能来?了?”

    牧芸瑾快速的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路修远目光又移到他的背后?:“还背着?这么大包袱,难道还想走?”

    “没有,不是,”牧芸瑾,“我?……我?……我?这就去放下。”

    完,就背着?包袱快速的跑了出去。

    人一?走,三个人容色一?敛,皆严肃的看?向司南。

    楚净川:“那一?魂一?魄找到了?”

    “嗯,”裴宁,“找到了。”

    路修远:“在哪?”

    裴宁:“长安下马陵。”

    *

    牧芸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灵魂不全。

    他跟着?师兄师弟还有裴宁来?了趟长安,捡回来?自己失去的魂魄,还有那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百年之前,国家还未平定,他原本?是长的富裕人家的少爷,却因为家道中落,被卖给当地最有名的戏园子。

    戏园子里的学徒很多,牧芸瑾年龄又长得漂亮,因此经常招人欺负。某天,他被比他大两岁的胖子压在地上,那个胖子力大无穷,满身都是臭汗味,他手中不知抓着?从哪儿捡来?的脏馒头,使劲的向他嘴里塞。

    牧芸瑾拼命的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口。

    就在胖子生气要掰开他的嘴的时候,倏然被一?道声音叫住。

    那是牧芸瑾第一?次见裴宁。

    应该,是前世的裴宁,那时的他叫顾辰景。

    两个人就此相识,经常在戏园子相见,牧芸瑾也慢慢知道了,这是镇北侯最儿子。

    不过,镇北侯长年不在家中,家里的婢女婆子管不住他,所?以?他常常溜出门,来?这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戏园子,因为里面有他最喜欢的戏子。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然而,在顾辰景十七岁那年,长安城传来?消息,镇北侯在边关?战死,尸首无存。

    再?然后?……镇北侯的儿子去了边关?,再?也没有回来?。

    六年之后?,城破了,牧芸瑾死在乱刃中,他死后?担心顾辰景找不到他,剥下自己的一?魂一?魄守在这戏园子里。

    他死后?的第二年,顾辰景回来?了,等他的只有一?片废墟。

    他跪在地上,用战场上的刀割伤了自己的脸,从此以?布蒙面,不再?见人。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青峰山上。

    牧芸瑾红了眼眶,抱住了一?侧的裴宁。

    裴宁低头,看?了眼怀中人,轻声道:“怎么了?可有不舒服?”

    牧芸瑾在怀中摇了摇头:“没事。”

    只是想起了故人旧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1]

    如今,旧事重提,故人依旧。

    为时不晚。

    *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映着?大泽山的雪,宛如仙境。

    路修远提了一?坛酒,朝楚净川道:“师兄,喝点吗?”

    楚净川看?了他一?眼,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路修远在他身侧坐下,眸光漆黑,眼中只有一?个人,他问道:“师兄,裴宁是如何上山的?”

    楚净川抹了一?下唇,想了一?会儿:“这可能要从百年前起。”

    路修远一?愣:“你是那些事他还记得?”

    楚净川看?了一?眼天边的星星,嘴角轻扯,声音也带了几分温柔。

    “谁知道呢,或许吧。”

    路修远拿过酒坛,也喝了一?口。

    “或许,只是风动了而已。”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  [1] 雨霖铃.寒蝉凄切

    一直不舍的写番外,不舍的完结,拖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要再见了。

    但是故事还没有结束,故事里的人还在继续。

    他们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永远活着。他们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会遇到很多人,在这里感谢遇到他们的你们。

    下一本开《星星》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开一本练笔。由几个故事组成,算得上快穿?应该吧,不知道怎么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