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只手蕴着无法挣脱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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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谦谦其实对那位看起来很冷、相处起来更冷的新同学相当好奇。

    和同样是这学期才加入三班的时清柠相比,柏夜息似乎完全没有和班里同学相处的意思。

    至少宋谦谦还没看见有人能和他上话。

    除了那次被英语老师叫起来读材料,柏夜息大多数时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根本不在这个班里一样。

    这种情形其实和上个学期的时清柠有些像。

    宋谦谦之前还和时清柠提起过这事。

    “上学期你来过学校几次,都是厚外套,大口罩,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近。”

    “你在班里总共也就坐过一两节课吧,教室后门还一直有人守着,惹得大家以为是什么领导来检查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结果那些人都是你的保镖,一下课就把你接走了。”

    “当时大家看你都可神秘了,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相处。”

    时少爷当时尚未进行最后的手术,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趋于稳定,不然也没有条件进行根治手术。

    当时为了给少爷散心,他也曾来过学校。

    但先心病人的身体到底和正常人不同,少爷只来过寥寥几次,还都被人全程陪同。

    时清柠简单解释了一下:“那时候还在生病。”

    在宋谦谦看来,柏夜息给人的感觉其实就和当初生病的时一样。

    即使没有口罩,没有兴师动众的保镖。

    他也是一样的拒人千里。

    格格不入。

    之前上初中时,宋谦谦的班里也有一些心思明显不在学习上的同学。九年义务教育保障了所有未成年都可以读到初三,但有些人早就另觅了出路。

    工架,反正不想读书。

    那时候,那些人从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根本不像学生。

    但柏夜息不是不像学生的问题。

    宋谦谦最近正好在看一本少年玄幻,故事发生在校园里,主角团却觉醒了更高等级的非人血统。

    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影响。

    宋谦谦甚至觉得,柏夜息他根本就……

    不像活人。

    这种感觉,在昨天时清柠手腕上的发圈被旁人看见时,直接攀升到了顶峰。

    那时柏夜息正站在时清柠身后,他微微低头,垂落的长发自后方轻轻笼住了时清柠。

    明明柔软滑顺,却像是无声圈画出的牢不可破。

    柏夜息整个人的色调都很冷,用美术课纪录片上刚学来的术语来讲,就是饱和度太低。不只墨色发丝,他的指尖也是冷石一样的白,覆在时清柠腕间的发圈上时,动作很轻。

    却让人平白联想出无法挣脱的力度。

    宋谦谦越来越觉得柏夜息不像人了。

    像大理石雕塑成精。

    他唯一有些人气儿的时候,好像也就只有和时清柠在一起时。

    宋谦谦之前还好奇问过时清柠有关柏夜息的事。

    因为这个新同学看起来,似乎有且只和时清柠有过接触。

    时清柠果然点头,他们之前认识。

    可宋谦谦却越看越觉得。

    他们好像不只是认识的关系。

    虽然时的确很好看,单是宋谦谦就不止一次听见过班里女生讨论他的事。

    虽然时也的确很好相处,不管谁来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但宋谦谦还是第一次听见,时清柠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和人开玩笑。

    偏偏他本人还一无所觉。

    “什么对话?”时清柠茫然。

    宋谦谦抱紧漫画,心想。

    更像了。

    毫无自觉的笨蛋情侣。

    遍览少女漫画的宋谦谦正想和人好好解释一下,奈何讲台上的纪录片正好在这个时候放完,美术老师开始讲课了。

    声音被老师盖住,宋谦谦只好作罢,转过去坐正了。

    那边时清柠还是有些疑惑,不过在他看来,对身处狗血正中心的薄荷来,感情内容越少越好,学习才最重要。

    所以他都没细究宋谦谦的话,满门心思全在物理题上,飞快地写了一个极为详尽的过程,递给柏夜息。

    不管柏夜息以后学音乐还是学金融,分数高一点,总能多一点选择。

    第四节 结束后放学,时清柠照旧和柏夜息一起回家吃午饭。

    不是时清柠娇气,实在是食堂餐点的用油和用盐量,都不符合时清柠康复期的进食限制。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时清柠遇到了那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女生很清瘦,下颌格外的尖,露在衣服外看得见的部位全都捏不起什么多余的肉。

    她似乎还戴了个不太合适的美瞳,导致她的瞳膜被扩得过于大,一双眼睛里黑色的占比太多,乌蒙蒙一片空洞无神,猛地一眼看过去,竟是有些惊悚式的骇人。

    她在看时清柠,还朝人开了口。

    “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扰你了。”

    时清柠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简短交流完便错身而过,走出几步,时清柠才和柏夜息解释。

    “那是陈紫冰。”

    正是昨天导致时清柠被叫去办公室的那个女生。

    陈紫冰的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下午课间,柏夜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时清柠跑过去找他,在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

    忽然有同学跑进来,情景简直像是昨天的复刻。

    “我的妈,隔壁班那个上课划手的女生,她男朋友来找她了!”

    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高二那个男的吗?”

    “对,齐宁。”

    同学在教室后门探头向外看了一会儿,再进来时表情格外复杂。

    “我靠,居然是来找她分手的……”

    “分手??他们昨天不还送礼物的吗?”

    “不知道啊,你们听,就在外面呢。”

    同学指了指门外,教室里好奇的学生们很快安静下来,果然听到了走廊里的男声。

    虽然还有些含糊,但大致内容猜也能猜得出。

    同学声:“那个齐宁还带了好几个男的过来,堵着陈紫冰跟她不许闹,让她有点自知之明……”

    “至于吗?”有学生听不下去了,“还特意跑到人教室门口这个?”

    见过陈紫冰的人都知道她现在状态极其不稳定,肉眼看着敏感又憔悴。

    她那个男朋友居然还跑来她教室门口分手,惹得人尽皆知。

    让她以后还怎么在班里待?

    “这男的故意的吧??这也太渣了。”

    “真的渣,我昨天和人吃瓜,陈紫冰送的那些礼物好像都是她男朋友要的,他的哥们儿都有,所以他也不能缺。还什么做礼物的时候疼得越狠,明感情越深,别人看见了就越羡慕他……”

    “我去,这还是人吗?!”

    宋谦谦好不容易才从教室门外挤进来。

    “不是,走廊里也太恐怖了,人山人海啊,都在那儿挤着围观,我过都过不来了。”

    “围观分手吗?现在还有位置不?”

    “别去了吧,这要是换我,分个手被那么多人看……我得一辈子有阴影。”

    也有学生疑惑。

    “怎么聚了这么多人都没老师过来管啊?”

    “老海不在啊!谁能来管?”

    三班和四班的教室挨在一起,一般来都是班主任来看得最多。

    但四班班主任总是请假,三班的解初夏今天又去开组会,自然就没人来看顾了。

    “哎我听,老海总是不来,就是因为他在外面搞的那个补习班赚钱了,所以连课都不想来上了。”

    “他那个补习班不是一直在办吗?之前也没耽误上课啊!”

    “就是,上学期的时候他不是还老暗示我们去补课嘛,咱们班还好,我听四班同学,他们班不想去补课的,排座位都被排得特别靠边,最后只能交钱去上了。”

    “老海也太坑人了,之前还都他教得好……”

    “就是教得好才这样啊,他那个补习班的老板是申城人,好像答应了帮老海调到申城去上课,还帮他儿子解决申城户口的事。我妈的同事是老海的邻居,他们家正准备搬去申城呢。”

    “怪不得他老请假!”

    “他倒好,钱也挣了,人也走了,就留下我们的课被耽误了。”

    同学们对物理老师早有怨言,虽然学生总会幻想不用上课,但真的被单独落下的感觉也相当难过。

    宋谦谦也忍不住抱怨。

    “我这学期问时的物理题都比问老海的多了吧?”

    教室里和教室外都在吵吵嚷嚷,直到方安然他们去把楼上的年级部主任叫了下来。

    老师赶过来,才终于驱散了走廊里的人群,让这场分手闹剧暂时中止。

    但陈紫冰被分手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了。

    齐宁那群男生本身就是很高调的人,没几天他就换了女朋友,还在校园里招摇过市。

    因为他们并不是一男一女单独走,遇上学校抓情侣的风纪委员也不怕被查。

    而且一群人一起晃,反而更加显眼。

    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高一这边。

    陈紫冰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悄悄议论她。

    陈紫冰的脸色太白,有几次教务处的人都拦住了她,警告学校里不许化妆。

    但他们拦下人才发现,陈紫冰没有抹粉底。

    她的脸是真的那样惨白。

    流言传得纷纷扬扬,本来应该有老师出面管一管,但物理老师准备离开的事似乎是坐实了,他根本无心顾及这边,连测的试卷都是一二班的物理老师过来帮忙讲的。

    后来还是年级部主任忍无可忍地指名道姓把他训了一次,物理老师才终于拉着脸来了学校。

    那天时清柠去解初夏的办公室交表,路过时正好听见物理老师在隔壁训人。

    因为解初夏还在等,时清柠没有细听,直接进了办公室。

    等他出来时,隔壁已经没了动静。

    回到教室门口时,时清柠撞见了陈紫冰。

    女生眼底的血丝极重,似乎已经摘了美瞳。

    但她的瞳孔依旧很空洞。

    因为上次的乌龙,两人平时遇见一般都会互相点头个招呼。

    这次时清柠也和人了招呼。

    陈紫冰的目光有些滞愣,不过还是很客气地回了个点头。

    时清柠走进教室,就撞上了一个同学好奇的目光。

    “你还敢和那个陈紫冰招呼啊?”

    时清柠问:“怎么了?”

    几个同学围过来。

    “刚刚有人听见老海在办公室训人,好像训的就是她。”

    “对啊,老海好像特别生气,他现在很忙,别给他找事。”

    还有人模仿了一下。

    “你又在这儿割什么手,啊?上瘾了是吧,有种你割脖子去啊!”

    这话听得几个人都不由心惊。

    “老海会不会话啊?”

    “卧槽她又割手了?”

    “这回真是自残了吧……”

    “我上午还看见齐宁带着一个女生路过,故意不理陈紫冰,她会不会真的受刺激了?”

    还有人。

    “他们班好像都习惯了,陈紫冰总是在划自己手腕,刀子被没收了就用指甲划,划又划不深,次数多了,都分不清真假。”

    “这种更可怕吧?她要是来真的,都不一定有人能救她。”

    “对啊,一开始还喊老师,后来老师都烦了。”

    “不定救了她,她还觉得人家多管闲事……”

    “那也要管吧。”

    时清柠忽然插话。

    几个人朝他看了过来,纷纷愣了一下。

    这个一向温和的漂亮少年,罕见的神色严肃。

    “不管她做了什么,总不该付出生命的代价。”

    越年轻的人,越不懂生命的珍重。

    时清柠想起了简任。

    想起自己初醒时那些针对是少爷的流言。

    “为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退一万步,难道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在他身后,斜倚在窗框边看着他的男生闻声微微垂眼。

    所答无声。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