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君子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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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城正眼来看坐在他对面的人,实话,他没有认真观察过苻坚,初次相见,他是俊美无瑕,一次一次相见,他都是完美的,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清淡而优雅,高贵而和气,萱城喜欢看他的侧脸,很有男人气概,这时候观察他的正面来,更觉有帝王之相,额头宽广,可脸型却依旧很线条分明啊,眉目都是淡淡的,眼睛里面全是柔和的光。

    他举起酒盏,浅浅饮下一口,眉头微锁。

    萱城也就捏起了酒盏,然而,入喉却苦涩的很。

    他很少饮酒的,这时一口下去呛得他难受的紧,眼泪都出来了,苻坚连忙过来轻轻抚他胸口,微叹一声,捉起那手上的酒盏仰头就灌了下去。

    “你这是怎么了,以往你的酒量不是这样的。”苻坚皱眉,他又给酒盏中倒上酒,这一次,萱城不喝了,于是,苻坚一人拿起两个酒盏,他喝酒的时候很优雅,浅浅抿一口,继而才爽朗的仰头灌下去。

    萱城看的出神,他夺下他手中酒盏,径自的倒了一盏,学着他的样子勐头就喝。

    依旧辛辣,可这一次,他却忍住了。

    苻坚都是这样饮下去的,他也能。

    不料他这么一口下去,苻坚却仰头大笑。

    “你笑什么?”萱城擦着嘴角的酒。

    “哪有你这么喝酒的?”苻坚似是嘲讽,可眼里还是笑,“这么一下勐灌下去,不醉才怪。”

    “不管你事。”他夺过他就要压过去的酒盏,“不许你喝我的。”

    当他看着苻坚捏着他面前的酒盏仰头喝下去的时候,他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被塞的紧紧的,他感觉有些热。

    苻坚也就放着不动了,径自的给自己倒上一盏清酒。

    而后慢慢话了,“弟弟,你还记得建元元年,我跟你出使燕国的事情吗?那一年,我们到秦燕结界的滦河上,你知道吗?”

    萱城想,他费劲的想,他不知道,然而他却没有摇头,只是恍恍惚惚的点头。

    “景略还留在洛阳,你那里的事什么时候就可以处理完了?”苻坚忽然这么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是你同意撤兵的,慕容韡了割让洛阳,你这时又后悔了?”萱城睨他一眼。

    “我那时不是跟你了吗,慕容家的人不可信,可你为你的仁慈之名就是信了他们,怎么,这下你想到坏处了?”

    “不是。”苻坚摇头,他端起那酒盏,格外优雅的饮下去。

    有风吹来,浮起他几缕青丝,他的眉头微微凑在一起,过了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声,“我是想,这到底什么时候,秦燕能成为一家呢?”

    萱城心咯噔一下。

    不,不会的。

    秦燕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这是历史,秦就是秦,燕就是燕。

    姓氏不同,种族不同,怎能和处?

    又一下子想到他刚刚的建元元年出使燕国的事情?

    他出使过燕国?

    建元元年?

    那在前秦历史上是很重要的一年,苻宏被立为太子,前秦建立中兴纪年,开辟了一个新的阶段,王勐辅佐苻坚治理朝堂,百官肃然,儒道大行。

    然而,他不是苻融。

    他是萱城。

    所以那些事在他的脑海中都被删除了。

    于是,他茫然的问,“你见过燕国的那个人吗?”

    苻坚直视他,“谁?”

    “慕容冲。”

    萱城想,历史上从未记载苻坚在公元370年之前到过燕国,更无与燕国皇族任何一人接触过,就算他答应了慕容韡那么多次的请求,那也是为了共同反击南面晋朝的北伐。

    前秦被鲜卑一族所毁,尽管苻坚失德在先,尽管那个人也是可怜的,但无论如何,都泯灭不了这个事实,前秦因慕容冲而亡。

    萱城是历史系的,他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一颗博爱的心,他崇拜苻坚,他同情苻融,然而同时,他也怜惜那个人,那个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的人。

    萱城想,这样也好,也许,前秦的国运真的会改变,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苻坚不会第二次讨伐燕国了,燕国不会灭亡,慕容韡不会携鲜卑一族投降过来,那么,那往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苻坚这个时候却出声了,声音虽低,他细长的手指捏着青铜酒盏,眼睛里不知闪着什么光芒,是亮晶晶的,“我见过他。”

    萱城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