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秦王重亲不轻色
“哈哈,你们,你们这一家人真是好得很,可我呢?苻坚,你害我国破家亡,我大燕数十万子民流离失所。”他忽然变得细声细语起来,“如今你的娘原谅你们了,原谅我了?她凭什么原谅我?”
苻坚目光变得狠厉起来,他慢慢走向慕容冲。
“荀氏,你凭什么原谅我?啊,你也不看看生了个什么东西。”
萱城大惊,他握着荀太后的手明显感到一颤,温度一凉。
“我的姐姐死了,你还要原谅我,啊,什么道理,我慕容冲什么时候要得到你这个老妖妇的原谅。”
苻坚逼近慕容冲,两人目光对决,苻坚的眼里有狠厉也有一丝其他的意味,可慕容冲发红了的双眼里只有仇恨。
“你生了个好儿子,真是好儿子,变态,我从来没见过世上有他这样的变态,变态,啊,荀氏,你听见了吗?你没聋吧。”
啪。
苻坚还是一掌了下去,慕容冲即刻瘫在地上,脸上的印痕分外清晰,这是萱城第一次亲眼看见苻坚扬手了慕容冲。
他去过紫宫,他见过慕容冲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每一条每一条都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他想象不出慕容冲是有多么的疼。
他一直以为苻坚对慕容冲的只有宠爱。
可是当慕容冲撕心裂肺的吼出那些话时就绝情的断了他这些荒诞念想。
“哈哈,苻坚,你。”慕容冲倒了,可他的心依旧不倒。
他以一人之力当然拼不过苻坚,可他还没死,他有口啊。
以往他不话,可这个时候他的话太多了,心中的恨被一下子宣泄出来。
萱城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他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他不知道恨死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滋味。
“冲儿,朕劝你最好闭嘴。”
“南岸,把人送回去。”苻坚命令道。
南岸和明月再次扑上去拖着慕容冲,可慕容冲的手指一直死死的扒在地上不松开,萱城看的心痛。
地上渗出了血来,碧玉似的手指尖上沾了红,萱城放开荀太后的手,跑过去拦住南岸和明月。
“皇兄,我送他回去吧。”
可是,慕容冲根本不领他的情。
“苻融,你凭什么管我,你有多好,啊,荀氏,你看看,你的两个儿子,两个变态。”
萱城震惊。
他震震的盯着慕容冲的眸子,那里面已经完全被疯狂充斥了,没有半分的清醒。
“老妖妇,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苻坚,苻融,你的两个好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的儿子要找上我,我欠你什么了?”
荀太后痛叫一声,闭着的双眼终于睁了开来,可那那里是睁眼呀,那明明是血洗了双眼,她拼命睁开了眼皮,可是眼睛都瞎了,她又怎么会看得见。
荀皇后赶紧去扶住荀太后,“太后,太后。”
苻坚也赶紧过去搀住,“娘,你别动怒。”
只有萱城,他扶住的却是慕容冲,今天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他的心上下跳动的很厉害,他的胸口疼的仿佛被剜走了一般。
他痛心疾首,“慕容冲,你为何要伤害我。”
可慕容冲却不回,他一心要弄死荀太后,他的眼睛他的心被仇恨充斥的满满的,那里还能看见有人依旧关心着他。
南岸和明月按住慕容冲的肩膀,萱城控制住慕容冲的手,“对不住了。”他低声。
三个人终于架起了慕容冲,他终于不再发狂了。
可此刻,萱城却忽然瞥见那描红的眼尾缓缓滴出了什么东西。
萱城心一颤,手上就松开了,正在这个时候,慕容冲忽然挣脱开了三人的控制,扑向前方。
他哭了,他发疯的哭了。
“荀氏,你睁开眼了,好啊,你看着我,你好好看着你的好儿子吧,他做的好事,对了,我要告诉你,你生儿子的水平真好,他最喜好在床笫间发疯,他的趣味是遗传你的吗?啊,天下人都知道你这个好儿子是神,是神啊,真是一个神人啊。死变态,他插进我身体了多少次,你看见了吗,哈哈。他在床笫间了多少情话,你听见了吗?啊,你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话音刚一落地,慕容冲就要撞上去,可是还没等到那身体碰撞的时刻,一口腥红的鲜血却喷在了他的脸上。
“娘。”
“太后,太后。”
萱城震在原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头很疼,他的心很疼。
为什么?会有这种切身的疼,他明明不是苻融啊。
他抱着头痛苦的倒在地上,“啊。”
明月扬声唤道,“阳平公,阳平公。”
他谁都救不了。
既救不了慕容冲,又救不了苻坚。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凤血出鞘,血光一闪,他不知道谁最后死了,反正那道殷红的血在他的视野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萱城是在第二日的午后醒过来的。
外面似乎出了太阳,光线太烈,他的眼睛受不了,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帘。
明月守在他的旁边,见他醒了,脸上终于舒缓了,“阳平公,您醒了。”
萱城揉了揉额头,“头痛。”他捂着心口,“心痛。”
“外面出太阳了吗?”他问。
明月楞了楞,道,“没有,下雪了。”
“下雪了?”萱城惊诧。
“三月天怎么会下雪,明月你又在煳我?”
“阳平公,是真的,外面落雪了,唉。”他叹息了一声,“虽立春了,可长安落雪不是什么怪事。”
“真的吗?”萱城掀被下榻,他忘记了穿鞋,赤脚走了出去,明月跟在后面提着鞋。
萱城望着漫天飞下的白絮,“果然是下雪了,真的是常有的事吗?三月长安雪落,这么美的景,可是少有啊。”
明月弯下腰为他穿上鞋,这才道,“太后去了。”
明月抽泣,“阳平公,太后走了。”
萱城望了他一眼,又赏起了这漫天雪景,目光一片平静,“哦。”
他不是苻融,那位苻坚和苻融的娘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现代的时候他爸妈经常吵架要离婚,他恨透了那个家庭,暑假经常待在学校不回去。
来到了一千六百四十年前的时代,他知晓的前秦历史上那个心狠手辣的荀太后死了,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妇人死了。
死了好。
死了就再也不用经历世间的痛苦了。
萱城掩面。
明月声,“阳平公,阳平公,您。”
明月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那双捂着脸的手,手指上湿润冰凉一片。
苻坚没有杀慕容冲,他拔出了凤血,袖中凤血剑既已出鞘,务必得饮血才能归鞘。
他只是刺了慕容冲一剑而已。
慕容冲倒在一片血泊中,那不是他的血,他活的好好的,不好的是前一刻他讽刺的那一家人。
阳平公苻融昏倒在太后宫中。
荀太后吐血身亡,荀皇后哭红了眼。
苻坚。
他不愧为慕容冲口中的北国之神,他是帝王,帝王者,不能哭,不能流泪,他平静的处理了后事,慕容冲被南岸和明月拖进了紫宫,永生不再出紫宫一步。
萱城躲在暖阁中闷了一天,距离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苻坚没有来过这里,朝堂的任何人都没来过这里。
第三天,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外面依旧落着雪,那人进来的时候身上沾满了白花花的东西。
“阳平公,你这可不怎么好,躲在床上怎么过。”
是王嘉,他第一次来这里。
萱城瞧见了他肩膀上的雪花,轻声道,“外面还在下雪,这是怎么回事,今年三月了长安怎么还下雪?王嘉,你不是能操纵天气吗?”
王嘉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明月过来赶紧接着。
“你这躺在床上问我这么几个问题,我怎么回你,我是人又不是神。”
“起来吧,你起来我就控制这天气,要阳光是吧,好啊。”
王嘉眼神盯上他,似乎有什么重要话要,萱城从榻上懒散的起身,道,“明月,你下去,我跟他有些话要谈谈。”
明月出去了,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罢。”
萱城示意他席地坐下,地上有暖和的毯子。
王嘉看了眼,便端坐了下,道,“你还没想清楚吗?你和丞相到底什么时候做最后的决定?”
“慕容冲这次气死了太后,他心性狠戾,杀人于无形,我不想在长安的日子看到你们苻氏有人死了。”
他这话的不错,慕容冲杀人于无形,伤人亦是无形。
萱城的心被他伤的好痛。
“皇兄还是舍不得他。”
王嘉摇头,“那可不一定,太后死了,不是别人,我算过了,这个月似乎对你们苻氏不利,今年是个不好的年份,你们最好赶紧弄走他。”
萱城道,“你算到什么了,今年怎么不好了,今年刚降服了张天锡,又收拾了苻洛,这正是大好年份。”
“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物极必反你该知道吧,正是因为你们今年降了凉国,又收拾了国内的异端势力,上天必须要降下不好的东西给你们,你不是看到了吗?怎么,你不信我的。”
萱城疑惑的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太深邃,太森幽。
他的眼睛不像苻坚的眼睛那样既温柔仁慈又装下了整个天下子民。
他能看透苻坚的眼睛,却看不透这个人的,他亲眼见过他能操控天气,能隔空操纵剑气。
可是,他做的都是对苻坚有利的事,从来没有伤害过大秦。
萱城直直的审视着他的目光,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你能否告诉我洛阳那次的真相?”
王嘉一笑,“上次在老君山不是都清楚了吗?”
“可我的灵魂告诉我,事情并不是那样,苻坚并不奇怪我是谁,你一眼能看穿我,你们都知道,那为何还要那么做,阳平公苻融他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