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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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日,杨安命梁州督导官韦钟攻魏兴,魏兴被斩杀,其下属吉挹拔剑自杀,被部署拦下,韦钟军赶至,俘获吉挹,杨安命人严刑审讯吉挹,要其交代出此前那股神秘兵力的出处,吉挹不吃不喝,闭紧牙关不话。

    杨安八百里加急送信前往长安,请求将吉挹送往长安交由廷尉署,对吉挹的进一步审讯,却不料到到了第四日,吉挹便绝食而亡。

    杨安无法得知援助晋朝的神秘兵力来自何处,便留守全部兵力在巴地,以防晋朝的反扑。

    吕光收复蜀地,上书朝廷详细叙了经过,并特此将蜀郡太守连成衣的事迹汇报。

    苻坚得知吉挹绝食而死之后,长叹一声,“周虓不屈在前,丁穆不仕在后,如今吉挹又闭口而死,为什么晋朝这么多忠臣。”

    对此前双方交战中突然出现的那股骑兵的来源便断了线索,四月三十日,吕光将镇守蜀郡的重任交给姚苌和杨定,自身与连成衣、慕容永前往梓潼。

    萱城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在四月三十日的子时。

    夜色笼罩在梓潼太守府,稀疏星辰点缀在夜空,三人日行百里,如闪电般倏尔显现,当萱城再次见到连成衣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彼时,那个明媚皓齿,英姿俊朗的年轻太守,此刻正如一位江湖剑客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绯衣长衫,手持长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只是此刻他的笑容再也没了往日那般明朗,像是经过了沧桑的洗礼。

    萱城一步一步靠近,待与三人一步之遥时,连成衣却忽然单膝跪地,拱手朗声,“蜀郡太守连成衣参见阳平公,成衣辜负了阳平公的一片厚望,致使蜀地百姓陷入战乱,请阳平公责罚。”

    萱城扶住他的手,“你辛苦了,是我的错。”

    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又望了慕容永一眼,“你们无罪,此次流民之乱实乃突发,益州牧大军离蜀,这才让蜀地流民有可乘之机,你们守护我大秦政权至今,我感谢至极。”

    “走,进去再。”

    梓潼离蜀郡不足三百里,快马骑行一日即到,吕光因为蜀郡太守之事不得已将人带至梓潼,严格来是擅离职守,可此次蜀地战事吕光为主帅,苻坚授予其可便宜行事,因此,并不算是违反军纪。

    “蜀郡被占领的这么几日,连太守流亡在外,蜀地无官,按秦之律法来讲,便应撤职。”吕光的法。

    连成衣无任何怨言,他明媚的双眸闪烁着,“是连某之过失,连某甘愿受罚。”

    慕容永插话道,“破虏将军未必太过苛责,当时形势紧迫,李乌聚集两万流民攻破蜀郡,太守身边不过几百卫兵,益州牧领全部军队至巴地,太守本欲与敌同归于尽,是我劝走了太守,如果要定罪,便是我一人之过,与太守大人无关。”

    萱城,“破虏将军言之有理,不过此次蜀郡失陷要失责也不在连太守这里,是朝廷之失误,若是该罚,也是本公之过。”

    三人一时垂头,沉默不言。

    萱城注视着连成衣,看了半响,他低声,“苏芳?”

    连成衣眼眶一红,嘴唇颤抖,“当日,苏芳替我挡住一剑……我却无法救走他。”

    萱城胸口一塞,眼前顿时浮现出那时陪在自己身边那个纯真似阳光般的少年,他还那么,那么忠诚,他想来长安,想见更多的人,看更多的景……

    萱城此刻才明白苻坚之心。

    五胡乱华,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乱世一旦开头,就永远没有安宁。

    苻坚想要一统天下,想要这天下万民都尊天子为父,天下终成一家。

    这个理想是美好的,美好的不切实际。

    可若是没有这个美好的梦,那活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世界中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此处,萱城不禁一叹,“秦晋不得不战啊,不论谁胜谁败,没有战争,那里来的和平。”

    以战止战。

    “阳平公,此次我蜀一战取得胜利,西线已然获胜,是否上报陛下,命大军继续向东开拔。”吕光提议道。

    萱城点头,“你的没错。只是蜀地流民频发,若是大军一旦离蜀,我担心又有流民滋事,前有张育,后有李乌,后来者不知还有几何,若是不能将蜀地流民一举剿灭,永绝后患,那大秦西线将不稳,将会影响我军东线中线的作战。”

    “阳平公之意是要留蜀剿杀…?”

    “没错,剿匪。”吕光不敢出那几个字,萱城直言出口。

    蜀地地理环境复杂,流民多发,盘踞大山,与秦政权迂回作对,秦派大军来蜀,流民便隐匿起来,一旦大军离开蜀地,这些流民便攻秦之设立的政权,由此,秦在蜀地设立的益州刺史和蜀郡太守成了死亡最高的官员之一,只是杨安是沙场大将,手中握有大军,流民不敢与之对抗,可杨安率军与晋作战之时,留守蜀地的蜀郡太守便成了流民攻击的第一对象,朝廷任命的官吏在地方上并没有取得超越豪强和部族族长的威信,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威信尽失,国家统一太过脆弱。

    若是将蜀地的流民,贼寇,豪强,部族尽数压剿灭,那中央任命下来的官吏便会成为这里百姓唯一的威信,到那时,秦之统治将完全脱离地方部族和豪强的压迫,蜀地无流民贼寇,蜀地才可安宁。

    这是萱城的谋划。

    他诉给自己身边的三人,一时,三人陷入沉吟。

    过了一会儿,吕光率先破沉默,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道,“虽剿匪需要花费大量兵力财力,可,永绝我秦西南后患,对大秦长治久安来,阳平公此举非同寻可,战略眼光实乃长远,我看还是奏明陛下,毕竟陛下命我等开辟西线战场,与襄阳中线和徐州扬州东线相互配合,若是我西线兵力用来剿灭流民,那势必会影响到我秦其他两路战线。”

    连成衣疑道,“陛下要与晋做持久对战?”

    萱城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并非不知,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苻坚与晋朝的战争来的如此之快。

    “陛下的决策难道会瞒着阳平公?”

    萱城苦笑,“连太守,你不必猜了,皇兄并非瞒我,只是他…”

    连成衣嘴角一抹神秘兮兮的笑意,萱城一时琢磨不透。

    他望了慕容永一眼,又望了连成衣一眼,心中忽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冷一热,一黑一红,世间焉有如此相配之人?

    萱城不怀好意的偷笑了。

    难道谢安的腐男思想真的会传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被传染成腐男了么?

    “吕光,今晚你跟我睡。”萱城忽然来了一句。

    吕光愕然,“什么?”

    萱城扯住他的手腕就拖进了卧房,“你傻呀,让你跟我诉旧情,你还不愿意。”

    外面若有若无的传来了声响,“太守大人,请。”

    萱城想,连成衣还是入了江湖的好。

    次日,萱城领着吕光、连成衣、慕容永在梓潼太守裴元略的指引下,来到了陵江水师的驻地。

    两岸江水滔滔,青山峻岭直泄而下,五万水师浩浩荡荡排列与陵江之上,军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水兵,军姿昂扬,唿声铿锵有力。

    “阳平公算启用水师剿匪?”连成衣疑道。

    萱城默默注视着江面,并未搭话,他在思考,这项举动是否得当,是否会真的坏了苻坚的计划,慕容永道,“流民所盘踞于高山峡谷之中,山河相间,错综复杂,纵有万千铁骑也难以进入,跨越山河而与其作战,水师可奔袭穿梭与江河湖海之中,在敌人最想不到的背后穿插迂回,与我大秦雄兵完成包围之势。”

    吕光还是昨晚的担忧,“若是如此,流民贼寇倒是被剿了,可影响我大秦其他两路作战,我担心陛下那里…”

    “此事我会上书皇兄,诸位只管去做好了。”

    众人踏上甲板,站于船头迎风而立,耳畔唿啸声拂过,江水在前方拐了一道大弯,进入绵阳境内,贼寇盘旋之地躲在绵竹、绵阳和蜀郡南面、以及巴獠之地。

    “裴元略,本公命你即刻派出暗探,查清益州梁州境内所有贼寇盘踞之地,要细,细到每一处山寨的名字。”

    “是。”

    “至于蜀郡太守一事?”

    “阳平公。”连成衣讪讪道,“朝廷能宽恕连某之过失,我甘愿…”

    “不,你不必再守蜀地了。”

    连成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待在我身边吧。”

    此言一出,连成衣双眸中有光彩闪过,“阳平公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

    萱城认真的点头。

    慕容永冷峻的目光里难得流露出一丝溢彩。

    萱城不是圣人,不会没有私心。

    对于自己看上的人,他亦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最起码,身为一国之王公,他能用一己之私保护某些人远离残酷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