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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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要与你结拜兄弟,我等你的消息,你可不要令我失望。”纥奚佶伦牵着他的手坐在了上方最中间的首领位子上,萱城坐在了他的一侧,连成衣和慕容永分别坐在了他的身旁。

    有侍从过来给他们倒酒,似乎已经饮了数次,纥奚佶伦与他们碰了杯,互相敬酒,纥奚佶云和纥奚佶月也端着酒碗上来与他们互饮,篝火堆前,舞者挥动长袖,载歌载舞,草原上的人们个性异常热情奔放,他们邀请客人与他们共舞,萱城被拽着进入了舞者当中,他躲避不已,“我不会跳舞。”

    可是,这些豪放的人们怎么会放过他,拥凑在一起,纷纷拉起他的手臂要起舞,萱城被折腾的不轻,只能任由这些人拽着自己手臂胡乱波动,他的眼睛瞥向另外一边的慕容永和连成衣,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从来不怎么表露神色的慕容永竟然露齿笑了,而且他伴着音乐起舞,飒爽英姿,格外老练,他的身高出众,被围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能引起人们的目光,人群中不停有人过去邀请与他共舞,并纷纷敬酒,连成衣的身体格外灵活多姿,跳起舞来像是一个阿娜多姿的女子一般,他的头发飘逸光滑,在翩翩起舞中划出了一道美丽优雅的弧线,有人与他共舞,有人给他敬酒,萱城看的目瞪口呆,下一刻,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宴会。”

    萱城转眼一瞧,纥奚佶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在人们的歌舞声中被拥凑着,他抓起萱城的手,与他的手臂交缠在一起,随着耳边悠扬的音乐缓缓舞动,他的手很灵活,右手带着萱城的手臂在欢舞,左手放在了萱城的腰上,萱城颤了一下,继而便被他箍着转了一圈,脚下像是在踩着什么节奏一样,忽而上前,他的腰身已经感觉轻飘飘的不受自己控制了,又忽然后退,左右旋转,脚下被缠上了似乎是巾布的软绵绵的东西,他已经渐渐的进入了一种晕乎乎的状态,耳边那些欢声笑语也慢慢的散去了。

    马头琴婉转低回的声音渐渐远去,明晃晃的篝火在夜色中化成了一个点…

    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了软绵绵的暖榻上,感觉身边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睁开了眼来,果然,纥奚佶伦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身下的软毡异常暖和,他的眼皮有些困乏,可不得不点什么,“纥奚佶伦首领。”

    纥奚佶伦俯身贴在他的耳边,柔柔的声音,“你似乎不能饮酒。”

    哦,对了,萱城倒是忘记了,他饮酒就会醉的,无论是中原的酒还是草原的马奶酒,虽这里的马奶酒会掺和甘甜的马奶,可毕竟有酒精掺和,方才在宴会上他似乎饮了不少的酒,怪不得在被纥奚佶伦牵着跳舞的时候,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飘。

    纥奚佶伦轻轻的拨弄着他脸颊边上的细发,“你不善饮酒,怎么当我的兄弟呢?”

    萱城邪魅一笑,“那就不要做兄弟了。”

    “我过的话能随意变卦么?”纥奚佶伦提高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的不满。

    萱城眨了眨眼睛,“你是首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弃以前过的话还不简单。”

    “你什么?”

    萱城慌忙避开他逼仄的目光。

    “我就要与你结为兄弟,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又重复了一下。

    萱城无奈,叹了口气,“好吧,你等着吧。”

    “你是不是不愿意?”

    “我怎么能不愿意呢?你是草原上人人羡慕的英雄,是纥奚部落的首领,这是我的荣幸,再了,你又不会管我愿不愿意?”

    纥奚佶伦看着他道,“你的也对,只要我愿意就好了,你就好好的等着做我的弟弟吧。”

    “弟弟?”萱城诧异。

    “为什么不是哥哥?”

    ……

    纥奚佶伦的嘴边勾起一个鬼魅的笑容,他没有回答这个滑稽的问题。

    萱城也不明白。

    他的哥哥只有一个人。为什么上天还要给他一个哥哥呢?

    在纥奚部落一连待了半个多月,萱城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可连成衣没有忘记,他不断的提醒着身边的人,要去晋阳,要南下走过更多的地方。

    因为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游历天下的人。

    他是苻坚的弟弟,是大秦王弟。

    虽然萱城没有跟着吕光返回长安,可连成衣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在想着长安。

    纥奚佶伦领着部落的人出去攻那些对纥奚部落有威胁的段氏鲜卑人,纥奚阿儿曾那些段氏鲜卑和泸水鲜卑的人被他们的首领赶到了与库莫奚接壤的耒水河流域,可几年过去了,那些没有被消灭而不断流亡的段氏鲜卑人却时而要南下来骚扰,草原游牧民族,自来便是有仇必报,杀不断,以此造成的便是世世代代没完没了的恩怨情仇。

    到了一个月后的时候,纥奚佶伦他们回来了,男人们领着战利品,押着被俘虏的奴隶回来了。

    段氏鲜卑流亡的首领叫段兰毋尘,他们曾经被纥奚部落和慕容鲜卑联合攻,基本消灭殆尽,只有他们首领的儿子段兰毋尘被几个贴身奴隶护卫着逃走,没想到段兰毋尘长大之后向泸水鲜卑求援,两支鲜卑联合起来攻纥奚鲜卑,纥奚鲜卑在两任首领的带领下,终于败了段氏鲜卑和泸水鲜卑,可段兰毋尘却再一次的逃走了,并不断的派人南下骚扰纥奚部落,段氏鲜卑的人狡诈狡猾,凶残无比,他们的勇武不比纥奚鲜卑,却诡计多端,时常在纥奚部落的人外出牧马时偷袭,纥奚部落为此死了一些部众,可段氏鲜卑他们的人逃的无影无踪,纥奚佶伦几次出征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慕容永对萱城,“段氏鲜卑的人曾与慕容鲜卑有过联姻,后来是他们背弃了盟约,慕容鲜卑才和纥奚鲜卑联合。”

    “联姻?你的也许是对的,慕容垂的妻子不就是段氏鲜卑的人吗?”

    “不,在这之前,燕国的皇帝曾经立过段氏鲜卑的女子为后。”

    “哦,那为何一夜之间慕容鲜卑和段氏鲜卑会反目成仇呢?而慕容鲜卑又和纥奚鲜卑成了同盟呢?”

    慕容永森然的目光注视着被关押在囚车上的段兰毋尘,“这是一段凶残黑暗的历史,你没必要知道,鲜卑人和你们不同,他们骨子里都是冷血,以食人血肉为乐,他们是该下地狱的。”

    萱城道,“你这么你的族人,你忘记了自己也是鲜卑族。”

    “我没有忘记,所以我跟在你身边,不想再看到屠城、食人、煮人这些骇人听闻之事。”

    鲜卑人的确凶残,慕容永是鲜卑人,所以他了解鲜卑人的习性,可鲜卑分支众多,别的不,萱城接触到的已经有慕容鲜卑,拓跋鲜卑,段氏鲜卑,纥奚鲜卑,宇文鲜卑,独孤鲜卑,贺兰鲜卑,还有那个一直流亡却从来没有被消灭的泸水鲜卑。

    所以他喜欢身边的慕容永,虽然他的骨子里也是冷血无情,可他的心是好的,他经历了许多磨难艰苦。

    纥奚部落的营地上一片高唿声,他们欢唿自己的部落的首领败了段氏鲜卑的余孽,他们拥凑着向前,将他们的首领高举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并高唿纥奚佶伦的名字。

    萱城他们走上前去,向纥奚佶伦表示庆祝。

    纥奚佶伦手里的马鞭指向囚车里的人,“你瞧,这就是那个逃亡在外的段兰毋尘,这家伙,几次派人偷袭我们,可惜到头来还是被我们败了。”

    顺着他马鞭指的方向望去,一辆牢固的囚车上捆绑着一人,他头发散乱,身上沾满了鲜血,令萱城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肤色很白很通透,即使脸上血迹斑斑,一双凤眼射过来的像是有万千柄利剑刺来一般狠戾,他的嘴角还在淌着血,身体被捆绑的结结实实,他的年龄似乎不是很大。

    “你这样杀了他,不怕他的后代将来报仇来杀光纥奚部落的人吗?”

    “不会有那样的事了。”纥奚佶伦扬高了脖子,骄傲的。

    “为何。”

    “你不知道吧,他才二十岁,至今未娶,他没有后代了。”

    二十岁?萱城不禁多注视了一眼,二十岁的部落首领,他的一生都在流亡和报仇中度过,为了世代的仇恨,他没有娶妻,没有儿女之乐,他的胸腔之内只有血和恨,他要做的就是杀光每一个纥奚部落的人,甚至是慕容鲜卑的人,然而,到了最后,他自己却被纥奚部落所擒获,这段世仇就要被终止了。

    段氏鲜卑后继无人。

    “你真的不能放过他吗?”

    纥奚佶伦惊愕的盯着萱城的眼睛,过了一刻笑了,“如果你现在与我结为兄弟,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萱城的回答是拒绝,所以他救不了一个二十岁的即将要付出生命的鲜卑人。

    “如果我放了他,他就会重新去和泸水鲜卑,拓跋鲜卑,甚至和慕容鲜卑的联合,草原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而后再来攻我纥奚部落,那样的厮杀是没有止境的,我想,我作为纥奚部落的首领,能结束这场仇恨,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行为,我的族人,我的后世都会记住我今日的功绩,所以,你们汉人的心都是软绵绵的,而我们的心却是铁,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光仇敌,换来和平。”

    “杀。”他手上的马鞭做出了一个狠厉的动作,纥奚佶云和纥奚佶月手里的弯刀即刻斩下,萱城别过了头去。

    他没有亲眼看见段兰毋尘被杀。

    可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个画面。

    一个坏事做尽,凶残暴虐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一众武士捆绑着,他背后士兵的眼里都是如狼一般的凶狠,他们恨不得将被绑着的人剁成肉泥,食他血肉。

    慕容鲜卑族的人,他们以杀人为乐,以屠城为乐,他们将俘虏活活的煮熟当做美味,他们这样的人,大抵只有像慕容永的那般下地狱的结局吧。慕容冲,他的结局,不就是是身首异处,血崩三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