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退无可退,天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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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鹿公,朕命你与冠军将军率兵赶往襄阳,你可愿领这一道圣旨?”

    苻睿拱手道,“儿臣愿率军出征襄阳,定不辜负父皇厚望。”

    “好。”苻坚欣然道,“朕的儿子,朕的冠军将军,很好。”

    襄阳要救,只是众将领还没有忘记苻坚方才口中所的要攻建康之事,他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对苻坚的安排懵懵懂懂。

    他们并没有看明白苻坚的意图,桓冲以10万荆州兵进攻襄阳,苻坚却只派出了巨鹿公苻睿和慕容垂二人救襄阳,何况桓冲手下还有刘波、桓石虔、杨亮、郭铨等大将。

    苻坚笑了,他在众人的疑惑注视中笑了。

    “诸位是不是很不理解?不理解就对了,朕就是要告诉桓冲,好,你要跟朕,朕偏不跟你,你你的,我我的,你你的襄阳,我我的建康,我们谁都不干涉谁,他想在长江上游这么一闹来牵制我秦军,可我大秦军队难道还对付不了他那10万荆州兵吗?朕看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朕就派巨鹿公和冠军将军去。”

    “最好能气死他。”末了,竟然兀自的加上一句笑话。

    噗,萱城极力忍住笑意。

    苻坚这是怎么了?幼稚吗?不,战略吗?不见得吧,如果真有魄力,他大可以放弃襄阳,只取建康,等攻下建康,襄阳不就是不攻自破了么?

    “陛下,如此布局,虽出其不意,却也是险招,若是桓冲当真攻下襄阳了呢?那么他便可以依靠襄阳的地理优势来进攻我益州梁州之地,如果长江上游真的陷落,那即便我们攻下建康,可长安却陷入危亡境地了。”邓羌的提醒不无道理,何况从桓冲的进攻来看,他正是这般算的。

    苻坚思了一会儿,道,“那就要看朕的巨鹿公和冠军将军如何扳回这招险局了。”

    苻睿与慕容垂对视一眼,即刻朗声道,“臣等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好,既然如此,巨鹿公,冠军将军,朕命你二人即日出发,兵至襄阳,势必要挽回襄阳的局势。”

    “是,儿臣领命。”

    “臣领命。”

    二人用坚毅的目光和震耳发聩的声音回应。

    这一场针对桓冲疯子行径的军事会议终于走向了结束。

    苻坚没给苻睿和慕容垂多少的休整时间,第二日便从长安出发了,而且除了苻睿所率领的五万氐族兵力之外,慕容垂所统帅的竟然没有一支嫡系军队,尽数是当初投奔苻坚的鲜卑兵。

    五月二十日,就在苻睿他们领兵出发的第三日,苻坚对大秦国内颁发诏令。

    苻坚下令征伐各州公私马匹,十个人丁中派一士兵,门第显赫的世家大族,充当崇文义从,良家子弟二十岁以下,武艺骁勇,家富体健者,都任为皇家羽林郎,并授以苻氏姓氏,二十岁以上,服兵役满两年的,都授以校尉。

    并亲自下诏,命令中限定取胜之日,任晋主司马曜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并派人在长安给他们各修建府邸,以待君前来清谈,他派人快捷送往建康,以此下了战书,正式宣布对晋作战。

    月末,良家子弟前来的有三万余骑,秦州主簿金城赵威之担任建武将军、少年都统。

    萱城扬天长叹,“真是天命啊。”

    公元373年,在晋朝皇帝司马昱和大司马权臣桓温相继死后,谢安登上了晋朝的政治舞台,苻坚与谢安达成了十年友好之约,虽然那只是一封可有可无的约定,甚至连闹都约束不了,可毕竟用过玺,十年之期已到,公元383年,战端即开。

    苻坚身边的亲人还不放弃,虽然他们都被苻坚的诡辩折服了,可他们的本心并没有屈服,尤其是太子苻宏,他像是一个圣斗士一般,被苻坚骂的狗血淋头还不罢休,时常跪在明光殿外一跪就是几天几夜,荀皇后再也不出来了,她躲在自己的宫中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可是她就算出来又能些什么呢?

    殿门刚被开,一袭庄严肃穆的黑袍首先映入了视线之中,苻宏昏昏欲睡,他今日又是已经跪了六七个时辰了,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皇宫中的暮色上来了,他还是不放弃,可眼睛一触及到那一抹黑色,他的精神立刻上来了,跪着爬上去抱住腿,大喊,“父皇请听我一言,请收回成命,不要伐晋。”

    苻坚低头瞥见了紧紧抱住自己腿的人,怎么都甩不开,他弯下了腰去,用一只手勾起面前之人的脸,迫使他抬眼望着自己,声音很温柔,“自古哪有儿子反对老子的?你这么做就不怕上天降下惩罚,你还是回去吧。”

    苻宏哭诉道,“父皇,正是因为儿臣不想让上天降下惩罚,才这般冒死相劝,儿臣是大秦的太子,儿臣劝您收回成命吧,趁着现在大军还没有集结,我们与晋朝修好吧。”

    苻坚叹息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忽然用了力道,苻宏吃痛的皱眉。

    “你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这点跟你老子很像,好啊,朕养了个好儿子,好太子。”

    他这一话音落地,那只手就松开了苻宏,可忽然之间袖中一柄利剑划出,就在他剑指自己的亲子之际,一声嫩嫩的唿唤断了他,“父皇。”

    顺着这声好听的声音方向探去,只见苻冼一人独自立于一片青色的竹林前,明媚的眼睛望了过来。

    苻坚滞了一下,那人却已经跑过来了,他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太子哥哥,你都跪了这么久了,腿疼不疼,来,起来吧,我们回去吧。”

    苻宏楞了一下,可他的弟弟吃力的拉起自己,他不得不从地上痛苦的起身,兴许是跪的太久了,腿太酸痛了,他都有些站不住了,可苻冼却能稳稳的搀住他,脸上洋溢着明媚的光彩,让这暮色沉沉的黄昏多了几分的光明。

    苻坚终是看的不忍,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他收回了剑,唯一一次,凤血干干净净的回鞘,想来剑毕竟有灵气,它也懂得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哪有老子要杀儿子的事情。

    苻宏还是朝着自己的父皇拜了一拜,这才回去了,就在苻坚以为终于耳根清净了的时候,视线还没收回来,那个人已经近了自己身前。

    “臭子,你没跟太子回去吗?”

    苻冼一本正经的道,“儿臣要替太子哥哥尽忠,怎么能回去呢?父皇,你愿不愿意听我一句劝?”

    他的这么正经庄重,让苻坚霎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儿子们都怎么了,都要一个一个的跟着自己作对吗?

    可是一面对上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却令自己全身心宠爱的人时,他心软了,只能点头。

    苻坚牵起人的手,漫步在满园青色的皇宫内院中。

    “父皇,你跟我们有仇吗?”

    苻坚低头瞧了一眼这话的人,苦笑一声,“冼儿这是什么话,你们都是朕最爱的人,朕怎会跟你们有仇。”

    “那你为何要害我们。”

    此言一出,苻坚如石定住,脸色一下子变了,就如这快要暗下去的天色,可苻冼却没给他时间仔细琢磨,便愤恨的,“既然爱我们,为何要去讨伐晋朝,你明知这是不对的,晋朝不能讨伐,你的亲人朋友都在劝你,你却与他们背向而行,你的决策所有人都不支持,儿臣想不明白,为何你要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去做这件事,一旦伐晋失败,我们这些皇室中人还能活下去吗?父皇这不是害我们是什么?”

    苻坚震惊的盯着这个不足自己腰身的人,乍听之下,他气血翻滚,体内仿佛有滚滚沸腾的热水一般,烫的他醒不过神来,不过片刻,他却脸色恢复镇静,蹲下身子来捧着人的脸,恐吓道,“国家有占卜的大龟,可以决定策略,朝中有公卿,可以确定进退,你子,这番话,会被杀头的。”

    “好,那就请父皇先杀了我吧。”

    苻坚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人,一下子心里堵的不知道些什么了。

    苻冼恨恨的甩掉他的手,“与其被父皇害死,不如此刻死于父皇之手,请父皇杀了我吧。”

    苻坚怔怔的望着这个一脸不屑和扬起高傲头颅的人,终究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去拉人的手,人后退了一步,苻坚又去扯,最后终于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你怎么能这么呢?父皇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了你呢?好冼儿,谁死了你都不能死,朕要为他留下血脉,父皇不会害你们,你不要这件事了,没有回头的,朕都下诏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就这样吧,你们都在长安待着,那些杀人流血的事,朕去做。”

    谁都阻止不了苻坚。

    不管是谁。

    苻冼也不免其中。

    他回到苻晖的宫中,开始认认真真的学习起儒学来了,苻晖教的更是认真,对待自己的这位弟弟,苻晖将他的性格中的母性光辉又发挥到了极致。

    纥奚一族表示愿意献出所有的纥奚骑兵,纥奚部落的首领纥奚佶伦更是表示要同苻坚的大军一起南下建康,他要为了一个真正的汉人公主去仗。

    六月中旬,苻睿和慕容垂的战报传了回来,二人在襄阳击败晋军,并收复了失陷的城池。

    苻坚看着二人千里传来的捷报,欣慰不已。

    苻睿为主帅,慕容垂为先锋,二人进兵至沔水的当夜,慕容垂命军中将士每人手持十把火炬夜行,伪装成兵力极大的样子,桓冲中计畏惧秦军兵多,以为有十多万秦军主力,又因军有疾疫,于是撤还上明,襄阳之危于是就这么解了。

    杨亮亦因秦援兵入蜀而撤军,桓石虔及郭铨在武当击败来援的秦将张崇后掳二千户人南归。

    桓冲向晋朝朝廷推荐桓石虔,表他为襄城太守并守夏口,同时亦上请让王荟任江州刺史,但因王荟因兄长王劭去世而辞任,桓冲不满谢安改以谢輶上任,于是自请任江州刺史。

    “好,这一仗的好,不仅解了襄阳之危,还让桓谢两家再次生疑,巨鹿公,不亏是朕的儿子。”

    萱城听罢,道,“不是你的儿子仗的好,是慕容垂,桓冲本就畏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慕容垂夜袭沔水,装作有十多万秦兵的样子,桓冲能不撤军吗?还有,桓谢两家不会再斗了,你看着吧,就在你的这些羽林郎建成的时候,你的百万大军出动的那一日起,桓家和谢家从来没有过的凝聚,汉人的凝聚力和民族自尊心超出你的想象。”

    苻坚道,“你口是心非了吗?”

    “没有。”

    “那你是言而无信吗?”

    萱城摇头,“也没有。”

    “都没有,好,那就闭嘴。”

    萱城闭嘴了,他这个外人没有资格人家的事情。

    他怎么能像苻坚的那般口是心非和言而无信呢?他要无条件的去支持苻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