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狗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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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跌坐在衣裳堆里,是又臊又气。

    不过,她并不是个过于看重脸面的,面子能当饭吃么?

    见沈媚儿过来阻扰,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刘氏是彻底豁出去了,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了,紧紧将那半匹布夹在了腋下,又冷不丁将满地散落的衣裳一把薅起,边薅边冲沈媚儿,道:“媚姐儿,实话告诉你,这不是你娘叫我拿去浆洗的,这些啊,全都是你娘送给我的!”

    到这里,刘氏眼珠子不由转了转,便开始拼命奉承道:“媚儿,你瞧,这件衣裳已经旧了,是你去年穿过的,已经不时兴了,你就是咱们村的大姐,怎么能穿去年的旧衣裳呢,你娘,镇上又到了一批新货,赶明儿便去给你再置办几身崭新的,这几件旧的,你娘可怜咱们家老二老三没衣裳穿,便好心给了俺,让俺捎回去给那几个贱丫头穿。”

    边着,刘氏便又随手举起几件,一一道:“媚儿,你快来瞅瞅,这件都掉线了,这件掉了色,瞧瞧,啧啧,好端端的大粉褂子都染了一块灰色印子,媚儿你生得这般伶俐漂亮,跟朵俏生生的花骨朵似的,这几块旧布穿你身上,岂不是给你蒙羞不是,你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牡丹花,得时时漂亮着,哪像咱们家翠姐儿那贱丫头,只配穿你剩下的!”

    刘氏为了几件衣裳,一口一个将沈媚儿捧上了天,将自家闺女踩在下了地。

    若是搁在前世,沈媚儿一准高高抬着下巴,被她这话哄得洋洋得意,一脸傲娇,只如今——

    媚儿依然直直盯着刘氏看着。

    刘氏不知对方今日这模样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若搁往日,这蠢蹄子早该松口了。

    刘氏不由皱了皱眉,顿了顿,目光微微一顿,低头落在了腋下那匹布上,顿时顿悟过了,她生怕媚儿抢夺似的,只一把将怀里的衣裳又悉数全抛到了地上,将那布匹紧紧拽在了手心里,又忙哄骗道:“噢,这,这块料子```这块料子,是这样的媚儿,过几日咱们家翠姐儿那贱丫头过生辰,自年前那贱胚子见了媚儿你穿了那身官家姐才能穿的大红袄儿后,她是羡慕嫉妒得紧,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心高气傲得很,自在村口瞥见了你那模样之后,立马跑了回头便闷头大哭了起来,她竟然转头质问起老娘来,问凭什么媚儿你要什么有什么,而她却只能喂猪养鸡,当个野丫头,凭什么,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怎么能跟你比呢?她配么?媚儿你可是那枝头上的凤凰,那死丫头不过地上的一只野鸡罢了!”

    刘氏越越激动,得嘴上都浮起了一层白沫,她“啊呸”吐了一口,又道:“她生辰这不马上便要到了,一直哭哭啼啼吵闹不已,吵得老娘头疼不已,什么 ,也想要做一身红衣裳,俺听了恨不得将她拖出去上一顿才好,后来见她如此虚荣心高,整个人就跟着了魔似的,俺一想,这不成啊,咱们家什么条件,媚儿家又是什么条件,那贱骨头怎么配跟媚儿你比,琢磨几宿还是觉得该寻个法子彻底断了这份心比天高的念想才是,这不,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你这儿年前还剩了这么块新的料子,便想着,干脆如了她的意,倒要叫她好生瞧瞧,便是山鸡穿了新衣裳,也依然是山鸡,是变不成凤凰的——”

    刘氏嘴巴叭叭叭,一张一合,嘴里便是跟放炮似的,一筐话全出来了,末了,一本正经的看向沈媚儿道:“这没有对比是不晓得,这一对比起来,便知,咱们全村哪个比得过媚儿你,别全村,怕是全镇,就连那元陵城怕也难寻到媚儿这般金玉般的妙人儿来,这样,才好让那死妮子看得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啊!”

    刘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哄着卫臻。

    这言语,这份心思,这口才,这智谋,简直比戏台上唱戏的还要唱得好听。

    无怪乎前世沈媚儿被这母女二人哄得团团乱转。

    别,就连这会儿沈媚儿听了都止不住有些心花怒放、飘飘然也。

    不过,心飘得再高,可一想起前世的惨状,心便又一点一点寒了。

    刘氏完这话后,便觉得稳操胜券了。

    一黄毛丫头还不好哄?

    还是个没脑子的,被她哄得直乱转的。

    完,也不再看沈媚儿,只大刀阔斧的将地上那一堆一薅,便一身气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蒙头便要离开,却不想,再次被沈媚儿拦下了。

    刘氏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几分,脸色总算是落下了几分,只斜眼瞅着沈媚儿,正要以长辈的姿态恩威并施的数落几句,却见沈媚儿先一步开口道——

    “大娘,这几件衣裳,您今儿个怕是拿不住走了?”

    只见沈媚儿笑盈盈的冲刘氏着。

    刘氏闻言脸色一变,道:“媚儿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顿了顿,只微微黑着脸,道:“这可是你娘给的,已给俺了,便是俺的东西了。”顿了顿,只一脸不懂事的看着沈媚儿,道:“再了,你历来是个懂事了,怎么今儿个变成这样呢?”

    刘氏脸色变便变。

    前一刻还阳光和煦,一见情况不对,便瞬间黑了脸,不再装了。

    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刘氏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她可是除了周婆子外,整个村里嘴厉害的婆娘之一。

    甭管刘氏脸色如何,沈媚儿脸上一直笑脸相对,见刘氏如同竖起牛角的老牛似的,随时便要横冲直撞出去,沈媚儿只慢吞吞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大娘甭误会了,不是媚儿吝啬,不过几样旧衣裳,原不值得题大做的,只是嘛,上回去镇上,镇上几家商贩之女一脸清高伪善良,装模作样的再囤积旧衣裳做义工,是要送去县城外头给外头流露街头的流民们穿,她们一车一车的往外运送,我怎么能给比下了去,都是一条街上的,若是输了,不是给我镇上的大舅丢脸么?”

    沈媚儿越,下巴抬得越高,一脸不服输得做派。

    末了,又抬眼看向刘氏,只笑了笑,道:“大娘,别这些你拿不走,我甚至还想去你家讨要一些了,你们家人口多,旧衣裳多,以往,我的旧衣裳全送你们家了,你家若有多的,分点给我呗,最好越烂越好——"

    沈媚儿巴巴着。

    一副恨不得立马冲向陈家的架势。

    刘氏听了,只一脸看脑残式的模样看着沈媚儿。

    不过,这沈媚儿一贯蠢得要命,一出是一出的,也并不觉得奇怪。

    刘氏生怕她脾气一上头,便要直接去她家抢,她微微咬着牙,将心一横,只将怀里拿十余件好衣裳全都给抛桌子上了,脸上却忍着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冲沈媚儿道:“既然这样,那这几件衣裳俺确实是不能拿了,怎么能让媚儿你在镇上那些人眼里丢脸了?不过,这块料子,媚儿你可不能再往回要了,咱们家翠姐儿到底同你一道长大,这个忙,你不能不帮!”

    这话,刘氏是一脸理直气壮的冲媚儿的。

    理直气壮到仿佛沈家必须如此,这是她们家的责任。

    沈媚儿听了心里冷笑一声,双眼却笑弯了腰,只冲刘氏笑眯眯道:“这块料子嘛,大娘想要便直接拿去罢——“

    沈媚儿这话一落,便件刘氏面上一喜,正要眉开眼笑,又见沈媚儿幽幽补充了一句:“只需留下六两银子便是!”

    沈媚儿此话一出口,元氏与刘氏齐齐一愣。

    元氏立马几步走了上来,似乎想要劝些什么,不过,见媚儿神色,又似乎有些不敢。

    刘氏就跟见了鬼似的,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她只将腰一叉,一脸犬夜叉似的模样朝着沈媚儿怒目而视,道:“六两银子,你让我出六两银子?媚丫头,你是双眼掉钱堆里了是吧,你一个丫头片子,你怎么就跟缺心眼似的,六两银子,呵,见了鬼了,你劫不成,这一块破布要我出六两银子,凭什么,老娘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出这笔钱,这破布可是你娘给老娘的,别咱们家没这个钱,便是有,老娘一分也不会出——”

    完,竟还不觉得过瘾,竟又继续数落起了一旁的元氏了起了,数落她生了个好女儿。

    刘氏气得整个人瞬间鼓胀了起来。

    鼻孔放大,脸面放大似面饼,双手叉腰,一声一声朝着沈媚儿咆哮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胀鼓了气的大青蛙。

    越看越像。

    一鼓,一憋,再鼓,再憋。

    看着沈媚儿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怎么从前不觉得这悍妇这么好玩。

    她只忍了又忍,用手拼命的挠了挠耳朵,脸上依然笑盈盈道:“大娘,您别气啊,您听我,除了那些旧衣裳,我还得筹集十两银子了,这匹布当年花十两,我只用了四层不到,您手中这些足足还剩六层了,换做银钱的话,岂不是六两,不过,看在咱们邻里邻居的份上,这样吧,我只收您五两成罢!”

    “也怪我,往日了大手大脚惯了,竟一分银钱都没能存下,此番我又摔破了头,看大夫,买补品花了家里不少钱,早前爹爹购买农具,往后山安置机关又花了不少钱,家里着实不剩下几个钱了,我也是没法子,大娘,您若受了这匹布,可是帮了媚儿大忙了!”

    沈媚儿叭叭叭的,嘴一张一合,竟不知何时,竟也变得能会道了。

    关键是,她有理有据,竟一时堵得刘氏胀红了脸,如何都不出话来。

    良久,刘氏只耍赖似的,恶狠狠得冲沈媚儿道:“我管你缺不缺钱,横竖这布是老娘的了,你要拿钱,只管去我家闹去,有本事将我家里搬空了,但凡你若能摸出几个钱,全给了你去!”

    刘氏骂骂咧咧一番后,跟个老赖似的,恶狠狠的放了狠话,抱着那匹布便从沈家冲了出去。

    沈媚儿也没追,只远远冲着刘氏的背影喊道:“大娘没钱不紧,你猪圈里不是还养了几头猪崽子么,待到年底了,我让爹爹过去分半扇猪肉便是,就权当抵这五两银子的债了——”

    刘氏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走到坡下听到沈媚儿这一嗓子,只咬牙恨不得冲上坡来将沈媚儿狠一顿,然后撕烂了她的嘴才好。

    可低头往手中的布匹上一看,顿时绷紧了牙关,忍了下来。

    待回到陈家后,不多时,只见陈家四个女儿全往外逃,陈家的扫帚直接飞到了路牙子上。

    而刘氏怒火中烧的怒骂声在整个沈家村传响。

    这一动静,只听得元氏心惊肉跳,媚儿一时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道:“娘亲,这刘大娘好生可怕啊,她一贯是个好人的,怎么今儿个成了这样的啊,吓死媚儿了,她方才恨不得吃了媚儿!”

    元氏听了,忙将沈媚儿及磊哥儿搂在了怀里,一阵后怕道:“这刘大姐一向是个和气的,我竟也不知,她何时成了这般满目可憎之人。”

    边着,元氏忙一把摸了摸媚儿、磊哥儿的头,道:媚儿,磊儿莫怕,咱们往后莫要再去招惹她们家了,一会儿你们爹爹马上便要回来了,千万莫怕啊!”

    沈媚儿听了,立马一头栽进了元氏的怀里,心道:终于远离了这毒妇一分,可是,这才哪到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