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御夫术。
因祸得福。
又杂事未消。
当日, 元氏便和范氏亲自下厨,预备给一家人做顿饭,铁匠提议将晚膳安置在院子一角新修葺的凉亭里, 顺道一道纳凉,一道吃酒叙旧,沈老二与元老爷自然欣然同意。
女子在厨房忙碌,爹爹和舅舅二位长辈在凉亭话吃茶, 铁匠亲自端酒张罗, 沈媚儿这个手残病患倒成了个废物似的, 走哪儿便被抛到哪儿, 被人嫌弃得紧。
她闲来无事, 自然只得将主意到铁匠身上,横竖他走到哪儿, 沈媚儿便偷偷跟到哪儿, 偷偷看着, 他进了厨房,沈媚儿便将窗口扒开一条细缝, 偷偷看着。
铁匠一出来,沈媚儿便立马合上了窗子。
铁匠若去了凉亭,她便趴在门沿, 远远的,巴巴的瞅着。
横竖,他的身影到哪儿,她的目光便悄悄跟到哪儿。
好似, 生怕她一眨眼,他就要不见了似的,或者, 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铁匠。
倒不是嫌弃原先的,只是,这人呐,生来便是如此,这都见到了好的了,怎么还会```还会念叨着那个不那么好的呢,呃,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大胡子铁匠不好,就是,就是,反正,反正眼前的这个比较招眼,怎么瞅,都瞅不够似的。
原来,女人跟男人一样,亦是个好色的。
媚儿心里巴巴想着。
距离她醒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然而沈媚儿这会儿还跟在做梦似的,头脑晕乎乎的,压根缓不过神来。
磊哥儿被豆芽领过来的时候,见沈媚儿撑着双手托着下巴,一脸花痴模样,二人先是一脸激动关切了一番她的伤势,围着她叽叽喳喳好一阵后,只见磊二个人只一脸激动的凑过来道:“阿姐,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顿了顿,又欲言又止道:“姐夫在那里陪舅舅爹爹吃酒了。”
着,双眼眼巴巴地瞅着亭子里,似乎想要过去,又有些羞涩。
于是,开始怂恿起了他亲姐。
豆芽见了忍不住瘪嘴道:“姑娘,今儿个表少爷在学堂炫耀了一整日,他他姐夫是战神,他将来也想当战神!如今,还威逼利诱着整个学堂里的孩儿们都要偷偷管他叫战神呢!”
有这样一个姐夫,应该是天底下所有男孩子最大的幸福罢。
何况,在此之前,磊哥儿就早已经被铁匠征服了。
话音一落,见沈媚儿没有一丝反应,豆芽不由探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媚儿这才眨了眨眼,将豆芽的手啪的一,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磊哥儿,道:“战神?你?”
沈媚儿目光带着趣。
磊哥儿脸微微一红,扭头瞪了豆芽一眼,道:“石头哥不也是逮着了哪个,便满嘴嚷嚷着他是战神的亲信,他拿一个的哨子便调来了一整支大军,他还吹牛,姐夫是他救的了,哼,豆芽姐也好意思笑话我,你要笑话,去笑话你的石头哥罢!”
磊哥儿原先矜持稳重似个老头,被沈媚儿欺负得连吱都不敢吱一声,不想,不过大半年的光景,性子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尤其是遇到了姐夫的话题,那是据理力争,谁也不曾放过。
豆芽一时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满脸躁意。
沈媚儿听得有趣,良久,只伸手揪了揪磊哥儿的耳朵,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
着,只抬着下巴,一脸得瑟的冲着豆芽道:“既然石头这么厉害的话,那这样吧,改日,让铁的给石头封个军官,让咱们豆芽体验一把官太太的滋味如何?”
豆芽亲事刚定,还定得那般轰轰烈烈,如今正是被人趣得时候,沈媚儿这一趣,直接令她的脸刷红了一片,豆芽冲着媚儿跺了跺脚道:“哼,你们姐弟俩欺负我一个,我懒得理你们!”
着,豆芽捧着脸,一溜烟跑到厨房去了。
磊哥儿一脸旗开得胜的看着沈媚儿,沈媚儿瘪瘪嘴,冲他道:“就你这胳膊腿的,也想当战神?不过嘛,若是有你姐夫亲自调,教的话,不定能在你姐夫跟前当个马前卒,走吧,去给你姐夫跑跑腿,献献媚去吧!”
着,媚儿一脸傲娇的领着磊哥儿朝着凉亭方向杀了去。
唔,自这铁匠成了大将军,沈媚儿只觉得自己的气势瞬间高长到了二丈八。
她往后话,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斜眼看人了。
这种被所有人奉承环绕的感觉```可真不赖!
去时,只见三个大男人围着石桌吃着酒,不过,不知是不是沈媚儿的错觉,只觉得酒桌上的气氛略有些```略有些拘束。
爹爹和舅舅一直不曾吃酒,待铁匠端起酒杯后,二人这才跟着端起了酒杯。
略有些怪怪的。
要知道,爹爹还好,舅舅从前可是从来都瞧铁匠不顺眼的,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每每都是斜眼瞅着铁匠,然后鼻腔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哼!”
今儿个,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眼瞅着,略有几分低眉顺眼。
媚儿一过去,双目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铁匠身上,只鼓着脸冲着铁匠气呼呼道:“哼,你是不是欺负爹爹和舅舅了,哼,是不是当了个大将军,便瞅咱们这些老百姓不顺眼了,哼,你是不是```是不是娶了我这个乡下人娶亏本啦!”
媚儿一过去,便劈头盖脸的送给了铁匠三个大大的“哼”。
呃,方才还恨不得抱着他啃呢,这会儿,又恨不得骑到他头顶上撒野。
女人,还真是个神秘又古怪地生物。
燕蕈一时还没有从妻子这变脸术中缓过神来,那头,沈老二与元朗立马齐齐朝着沈媚儿咳了几声,随即纷纷使眼色道:“瑶瑶,不得无礼!”
而爹爹和舅舅这副心翼翼地模样落入了沈媚儿眼里,瞬间,愈发证实了她的猜想了,哼,果然,定然是铁匠仗势欺人了。
她气得脸越发鼓得厉害了,只叉着蛮腰一脸盛气凌人的盯着铁匠,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甭想狡辩,你看,爹爹跟舅舅在你跟前都成了兔子似的,战战兢兢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大将军,是战神,便连你的老丈人和舅舅都不放在眼里了,哼,今儿个便不将爹爹舅舅放在眼里,赶明儿个是不是也不将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了。”
着,媚儿越越气,只咬牙冲着对面的沈老二和元朗道:“爹爹,舅舅,你们甭怕,咱们老百姓自然是干不过那些大家大族,咱们```咱们在强权底下,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不成,哼,他若敢欺负你们,就相当于欺负我,他若敢欺负我,我```我我便不做他的将军夫人了便是,哼,他爱娶谁娶谁去,咱们```咱们不跟他玩了便是!”
沈媚儿越越气,恨不得指着铁匠的鼻子叫嚣着。
这```这哪里是被人欺负,这分明是骑在头上撒野啊!
这都气得火烧眉头了,还舍不得“将军夫人“这个个头衔了。
媚儿这番嗷嗷的叫喊声,就连厨房里忙碌的元氏,范氏都被惊动了。
对面沈老二与元朗二人对视了一眼,先是面面相觑,再然后神色有些复杂,既感动于贴心棉袄的维护之意,又一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这哪儿跟哪儿啊,当然,更多的担忧和焦虑,自然是担忧对面女婿的看法。
要知道,对方可是大将军,是整个大俞的战神,若从前,沈老二不,在元朗眼里,自己宝贝外甥女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子都是配不上的,更甭提不过一的铁匠了,横竖,在此之前,元朗确实对他这个外甥女婿是左右看不上眼,只觉得他不配。
可如今,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燕蕈,成为了整个大俞天神一般的人物,目光再次落到自家宝贝身上时,只见她双手叉腰,似个泼妇似的,脸蛋虽好,可她们沈家,他们元家顶了天了,也不过一的商贩,在赫赫将军府面前,那不过是蝼蚁一只,越看,便越觉得自家的这桩买卖赚大发了,大发得令他们所有人发慌发虚了起来。
这不,才有了今儿个这宝贝嘴里“兔子”似的一幕。
原本还好好的,宝贝这么一折腾,这“泼妇”似的行径再一起,便越发觉得对方哪日若是发现这桩子买卖赔本了,该不会```该不会想要爽约罢。
横竖,沈老二与元朗二人是压根没法瞧了,恨不得将媚儿塞进她媳妇儿,他妹子肚子里才好。
二人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了进去。
媚儿却依然叉着腰,继续造作着,有种,铁匠不低头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直到了这里,燕蕈总算是回味过来了。
他就嘛,他瞒了两件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如此轻轻松松的过关。
原来妻子是来诛心的。
原来,关卡在这儿呢。
这样一想,燕蕈嘴角微微一勾,在妻子盛气凌人的注视下,只缓缓起身,亲自提起酒壶,给二位“今日第无数回”添了酒,顿了顿,冷不丁的将长袍一掀,随即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吓得对面沈老二与元朗齐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就连沈媚儿亦是紧紧捂了捂心口,眉心陡然一跳。
正愣神间,只见铁匠举着酒杯,朝着二位长辈们一本正经道:“岳父,舅舅,是婿隐瞒了身份与来历,既为全家人带来了麻烦,又平添了全家人的担忧,婿给二位长辈陪酒致歉。”
罢,燕蕈举着整个酒杯一饮而尽,忽后忽而将手一举,冲着二位义正言辞道:“二位放心,无论我是燕蕈,还是薛平山,无论我是一方将领,还是铁匠一个,我此生的妻子唯有瑶瑶一人,我会用毕生去护她。”
话音一落,燕蕈缓缓偏头看向她,忽而缓缓抬手,一把紧紧捏住了沈媚儿的手。
他一字一句得极慢,却尤为郑重。
他的语气庄重而认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少言寡语的,这还是铁匠头一回与她,与长辈们这样诸如承诺般的话。
他就像是一座山,庄重而肃穆,他的一言一行,顶天立体,天生令人信服,且毫不怀疑。
对面沈老二与元朗二人听了,都纷纷红了眼,亦是一脸欣慰和放下心来,二人分别从两边跨步而来,纷纷道:“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他却跪地不起,只缓缓偏头,将目光投放到了她的脸上,定定的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的宣召似的。
她若叫起,他便起,她若不叫,他便一直跪下去。
沈媚儿微微鼓着脸,双眼亦是没忍住微微一红,看着眼前天神似的人物跪在了她的脚边,媚儿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动,更多却是别别扭扭和无措。
唔,他可是大将军,他可是战神啊,怎么```怎么能够跪便跪呢!
他```他谁也不该跪!
他就该将背脊挺立的直直得。
他是她的骄傲啊!
忽而又觉得眼前这个傻子,依然还是此前,还是前世她所熟悉的那个大傻子,那个大木头。
他哪是什么大将军,大战神,他分明还是她的铁匠,大疙瘩啊!
“那就```起来罢!”
媚儿心里别扭了好一阵,纵使心里早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不过,最终依旧忍着眼中的泪意,依旧一脸傲娇的冲着大将军摆了摆手。
看着乖乖听话的铁匠,媚儿心里忽而又一脸得意的想起了四个字:御夫之术。
前世,翠花将季白调,教的明明白白,大家都翠花厉害,她御夫有方,那是沈媚儿头一回听到御夫之术这四个字。
她方才故意借着铁匠“冷落”长辈的由头,逼得铁匠又是下跪,又是发誓,媚儿忽而觉得自己比前世的翠花还要厉害。
她是不是当得“手段了得”“御夫有术”这几个字。
嘿。
这样一想,媚儿顿时一脸傲娇。
她这样厉害,假如他今后敢娶老婆,还不得被她整死了。
阿呸,她的是假如。
呸呸呸,假如都不成!
燕蕈见妻子下巴恨不得翘上天了,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直乱转着,又不知在什么鬼主意咯。
他只勾唇笑了笑,忽而随手一拉,将她拉在了自己身旁,紧挨着他坐着。
她的担忧,他知道。
所有人得担忧,他也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