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来吃饭的,不像师哥,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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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闻频道的直播过后, 好几天里,文棉一直在忙她的画。

    最近国家新青年的记者联系了她,想请她画一组关于自闭症的科普类漫画。

    他们准备做一个这方面的专题。

    大家对于自闭症的了解太少了, 但其实自闭症在国内儿童之中,发病率高达2%到3%。这就意味着, 每100个儿童之中,就会有2-3个患有自闭。

    2020年, 国内出生的新生儿有一千多万。那么按概率来统计,大约有20万到30万患有自闭症。

    但其实,真性的自闭症占了0.2%, 剩下的99.8%全是假性。(*注

    如果通过早期干预, 这些假性的自闭症孩子, 是完全能恢复到正常孩子的水平的。

    但多数的爸爸妈妈, 其实并不清楚这些。当最佳的治疗时机被延误, 这些孩子就只能一辈子沦为异类。

    文棉看着国家新青年发来的约稿明,又看看自己画好的稿子,做最后的核查。

    这次的漫画稿子, 她依然选用了自己画里经典的形象:蜗牛姑娘。

    梳着丸子头的姑娘, 脑袋上顶着个的蜗牛壳。

    在漫画的第一格里,为大家介绍自闭症的数据问题,以及忽略治疗的后果。

    再往下, 就按照真实的场景,以蜗为主人公, 用一个个独立的故事,为大家介绍自闭症人的基本症状了。

    [我们常常很胆,不太喜欢和人对视。也可能会因为过度保护自己,而排斥他人, 继而引发一些暴力倾向。比如我,偶尔因为害怕,去别人。]

    [我们对肢体的控制力也不是很好,你们认为很简单的走路、讲话,可能对我们来,比登天还难。身体就像是一个难以操控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极难做到。]

    [我们的注意力不太能够集中,大脑反应也比普通人要慢很多。你们所讲的举一反三,真的好难。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明白,和人再见,是要把手心对着别人、手背朝向自己。](*注

    ……

    她洋洋洒洒,画了八个格子的故事。

    因为国家新青年的记者和她,这样比较容易发微博。

    等到把八个格子都检查好了,文棉又开贺怀的微信对话框。

    对话框里还显示着他们前几天的对话。

    [师哥,我接了中国新青年的自闭症科普,你看我画这八幅图的内容可以吗?]

    [附图1]

    [附图2]

    [好的,最近比较忙,等我晚上有时间了帮你看,可以吗?]

    [好的。]

    [谢谢师哥。]

    [乖。]

    对话的内容到这里就停下了。

    时间显示在三天以前……贺怀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文棉失落地抿抿嘴唇,把刚刚核查完毕的初稿发给了鹿。

    然后,一字字地戳着字母按键发消息:[,我画好了。麻烦你。]

    对面立刻秒回:[好哒,我收到啦!师哥帮你看过了吧?应该是没有问题啦!科普自闭症这件事,师哥最专业了!我就直接交了哦?]

    文棉看看贺怀空荡荡的对话框,最后按息了屏幕。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病房里很安静,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会闭着眼睛,呼吸轻轻浅浅的。

    今天是个工作日,贺怀最近很忙,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过来了。

    师父和师娘他们工作日也要忙,只有晚上才会轮换着来这边。

    鹿每天更忙了。

    因为文棉最近在网上声名鹊起,去往艺术馆里参观购买文棉作品的也特别多。

    但文棉存放在画廊里卖的画实在少的可怜。现存的,只要是被挂出来在卖的画,几乎在一天之内就全被买空了。

    鹿每天都会接到一大堆消息,全是画廊发来的,询问文棉最近有没有需要售卖或者展出的画。

    再加上邮箱里的各种商务接洽,她简直忙到焦头烂额。

    于是,这些天,白天就只剩下文棉陪妈妈了。

    不过,今天师娘会来的比较早。

    因为鹿已经谈好了漫画的出版,接手的编辑很喜欢文棉,想在今天请她和鹿一起吃个晚饭。

    所以师娘今天会提前过来,接替文棉来照看妈妈。

    文棉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旁,眼睛眨也不眨望着盖在被子里的人。

    这个星期,妈妈开始接受放射治疗了。

    在这之前,文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知识。最近一直在查相关的知识。

    书上,这是目前对于恶性肿瘤比较有效的治疗方法,治愈率高达40%。

    网上,放疗和化疗,是一种极度折磨人的治疗方式……很多癌症病人,在治疗的痛苦中病逝。(*注

    文棉心翼翼地观察着。

    看着看着,妈妈就醒了。

    她看见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姑娘,神色一怔。

    而后轻轻地笑了:“棉棉,你站在床边干嘛呢?吓妈妈一跳。”

    文棉闪躲地把目光落向被子的褶皱上,声地回应:“在看妈妈,有没有变化。”

    倪绣裀笑着坐起身来,靠到床边上牵起她的手,问她:“棉棉看出什么来了?妈妈才住院不到两个星期,放疗也才做了三次,哪有那么快就好。”

    文棉的目光又跟着妈妈移到自己被半握的手上。

    妈妈的手和她一样,都有一点的。

    温暖的手掌心,皮肤微微有些松弛。握着她的手指有一点瘦弱,没什么力气。

    一如她现在的模样,温和又恬静。

    文棉抿抿嘴唇,把妈妈的手攥紧了,轻声:“放疗很难受……棉棉想看,妈妈有没有难受。”

    倪绣裀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愣怔。

    她静静地望着女儿看了好一会,之后缓缓抬手,摸向姑娘的脸:“宝贝。妈妈没有难受,现在感觉很好。你不要多想。妈妈不舒服会讲的。这些天都是棉棉在照顾妈妈,我们棉棉长大了,妈妈很依赖你。”

    文棉乖乖地点头,干脆脱了鞋,蹭到了妈妈怀里。

    “棉棉也很依赖妈妈。”

    *

    祝晚虹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过来的,当时文棉正窝在妈妈被窝里睡觉。

    披肩的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一张脸睡得红扑扑。

    妈妈就把手臂环在她的后背,像个婴儿似的护着她。

    倪绣裀笑着和她招手,:“来了啊。”

    她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们母女俩弄了弄被子。

    然后坐到病床旁,给倪绣裀剥橘子。

    “自己的孩子,长多大,都是个孩子。”

    祝晚虹着,递给她一个橘子瓣。目光一直落在文棉的身上。

    “我有时候也想着,阮阮要是还活着,病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们俩还能变成一对好姐妹。怀怀也没准,现在和他爸一样,已经是个画家了。多好啊……”

    她着,眼睛有点发红。

    连忙抽了纸巾给自己擦擦。

    “我最近真是年纪大了……这脑袋里想的东西,就多了点。”

    倪绣裀看看睡着的女儿,:“怀现在搞科研,为社会做贡献,也挺好的。要不是遇见你和怀,棉棉现在还像个傻子似的呢。你看我周围交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幸亏有你们。当初给棉棉治病,就多亏了你们……现在又帮我,认清了那个畜生不如的同事……”

    到一半,她就哽咽着,眼泪直往外流。

    “晚虹姐,怀怀救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啊……你得宽点心,现在日子多好,别老想着过去。”

    她自己一直哭,还在安慰别人。

    祝晚虹忙给她递了纸巾:“行,妹妹……我听你的。咱俩快都别哭了……妹妹啊,你也得宽心。那俩畜生,就别想着了。怀怀已经找好律师团了,到时候,把他们俩一块告上法庭,给你们母女俩解气。”

    “好……”倪绣裀点点头,:“怀怀真是个出息的好孩子。”

    ……

    *

    文棉是被自己手机定的闹钟闹醒的。

    她定的五点的闹钟。

    鹿,饭局是在晚上六点,去德基里吃。

    她会在五点过十分的时候过来医院接她。

    等到文棉从床上爬起来,梳好头发也准备好自己的挎包,鹿正好进门。

    两人朝两位长辈道了别,就出了门。

    正是晚高峰的时候,从玄武湖到新街口的车堵的走不动。

    但他们还是在将将六点的时候进了德基。

    他们选的是一家粤菜,工作日,人不会太多,很好吃。

    文棉到的时候,编辑已经在这边排队了,正好叫到他们的好。

    服务生一路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到一张方桌上坐下了。

    三人坐下之后,就开始点餐。

    鹿和这位编辑接触了几次,已经很熟悉了,两人都属于不拘节型的,上来就开始头对头地凑到一起点餐。

    “这个好吃,这个马蹄糕!超赞!”

    “马蹄糕我也爱吃!来一盘!你们吃不吃烧味?”

    “脆皮鸡?”

    “ok!”

    “再来一份虎皮鸡爪,棉棉爱吃鸡爪!”

    “点上!”

    “肠粉。”

    “叉烧。”

    “糖藕。”

    “姜汁椰奶。”

    “……”

    文棉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已经开始报菜名了。

    两只眼睛撑的圆圆的。

    虽然她人有一点自闭,但她知道,饭不能多吃啊。

    “那个……”她犹豫着,声叫她们两个。

    顿时,对面两个人都抬起头来,朝她看来。

    文棉:……

    连忙慌里慌张地望向别处,不敢再话了。

    总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被夺食的大猫……谁要是敢一句“别点了”,她们能立刻跳起来。

    “没,没事……”她弱弱地。

    然后,揉着自己的衣角,继续朝着别处张望。

    忽然,她的目光落向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坐在她的斜后方,隔了一条走廊,能看到大半个背影,和一点点侧脸的轮廓。

    文棉画了那么多的人体写生,又画了这个人那么多回,一眼就看出:这是贺怀。

    从前两天就在微信上失踪的人,师父师娘口中忙碌的人,转瞬就出现在了同一个餐厅。

    对面,还坐着一位从没见过的姐姐。

    “你少喝点吧,菜还没上几个呢,酒都给你喝两瓶了。还有这一身的烟味。我刚从英国回来,你就这么欢迎我的?明知道我对烟过敏。你要是喝一晚上闷酒,给喝多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那位姐姐絮絮叨叨的。

    贺怀唇角讽刺地扬了扬,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仰头就喝下去一半。

    “心情不好,见谅。最近烟抽的多了点,洗了澡也没洗下去,不好意思。反正你是对烟过敏,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着,就又要把剩下那半杯也给灌下去。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实验给做毁了么?你做毁的实验那么多,应该也不差这一个啊。至于颓成这模样?”

    贺怀看着杯子里还剩一半的酒,仰了头,靠在椅背上。

    从文棉的角度,勉强能看出,他半睁半闭的眼。

    “要是实验就好了。只要找出bug,就什么都能修复,什么都能朝你想要的方向走。”

    “贺怀,你这么话可是要遭人妒忌的。什么叫什么都能修复,什么都能朝你想要的方向走?信不信你就算去剑桥里头这么喊一圈,都会被。狂吧,你就。”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

    “不敢狂。最近是真遇见不顺心的事。一件挨一件的。”

    “到底什么事啊?”

    贺怀摇摇头:“不好……喝酒吧。”

    完,又是一口闷。

    “啧,男人。喝死你吧,什么事都自己扛。我看你扛不住了怎么办。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我要是真变态,也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纠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谁就要谁。”

    对面的姑娘:……哈???

    这是虎狼之词吧?是的吧?

    她怀疑地问:“你……刚才,什么?”

    贺怀:“想要谁死,就要谁死。”

    “……”

    *

    从文棉的角度,其实听不太清楚他们两个在些什么。

    她只能听见一点点的字眼,根本连不成句子。再加上她脑子又有一点迟钝,更摸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了。

    她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这两人之间的互动。

    你一言我一语。

    像是熟稔又亲昵。

    在看到对面的姐姐突然按在贺怀的手背上,剩下的半杯酒水,全都洒在了桌子上。

    她又连忙抽了纸巾往桌上擦。

    他们甚至,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在斜对面的地方,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文棉垂在膝上的手都攥成了拳,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

    师哥他最近很忙……

    师哥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

    明明在这之前,最关心的就是她了。

    “棉棉,你在看什么?诶?那不是贺哥?他也来这边吃饭了吗?”

    对面的鹿突然一声惊呼。

    然后,兴奋地朝着斜对面招呼:“贺怀,贺师哥!”

    男人听见声音回头,正正好和斜对面的姑娘,目光对到了一起。

    顿时一愣。

    “棉棉?”

    他低声问。

    然后,朝着许久不见的姑娘走去。

    “你和过来吃饭吗?”

    谁知,文棉直接背过身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姑娘闷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都气鼓鼓,:“来吃饭。不像你。来调情。”

    完,又特意看看那边的姐姐:“和那么多人,调情。”

    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