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十三岁那年，戚太后去世，后宫事务由颜贵妃代为掌管。

    李翊答应戚太后，绝不废后，他就不会废戚悦。不过，戚太后一死，李翊自然也用不着去看这个性情古怪的姑娘了。

    像戚悦这般，无父无母，又不会讨好人，呆呆傻傻的姑娘，是不配李翊去喜欢的。

    燕朝选秀，是每三年一次。

    戚悦十五岁这年年初，正好是选秀的时间。

    后宫顿时充盈了起来。

    戚悦穿着浅蓝色的宫裙，墨发随意的用金钗束起，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耳畔垂下两缕碎发，衬得面庞更加白嫩。她穿的这身衣服，较为朴素，一点都不像皇后会穿的。

    戚悦却是毫不在意，凤袍她能穿，朴素的衣裙更愿穿。

    眼下，是阳春三月，御花园中的花开得正好，戚悦身边带了云姑姑和景姑姑，她提着一个柳木条编的篮子，篮子中放了一把剪刀，正要摘些花回宫。

    耳边突然传来几个宫女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次，颜贵妃可发了好大的脾气！”

    “可不是么？颜贵妃今年都二十了吧？那些刚进宫的秀女，都是十几岁的姑娘，比她要鲜嫩多了。”

    “好了，别嚼舌根了！让颜贵妃的人听到了，你们的半条命就没有了！”

    宫女也都是十几岁的姑娘，姑娘们，哪有不喜欢嚼舌根的，她们瞅着四下无人，声道:“怕什么。宫里私底下骂她的人多了去了。上个月我去给她送布料，碰上她不开心，一只碗飞到我的脑袋上，现在还有疤呢！”

    “隔墙有耳，你这丫头，进宫都一年了，怎么还不懂事？”一名宫女敲道，“颜贵妃靠的难道是她的美貌？人家父亲平乱有功，背后势力强大，陛下青眼相加，不定过两天，就废了戚后，封颜贵妃为皇后。你在胡八道，传了出去，等颜贵妃为后，第一个整治的就是你们嚼舌根的人。”

    戚悦提着花篮，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银剪刀，“咔嚓”一声，红色的汁液在戚悦白嫩的手上流淌。

    她没有去剪花的茎叶，而是剪了娇嫩的花瓣。

    云姑姑和景姑姑把宫女们的话都听在了耳里。等宫女们走远了，云姑姑才道:“娘娘，这些宫女们没有见识，您可别听她们胡言乱语。当初，陛下可是答应了咱们太后，绝不废后，您的位置坐的好好的，很是安稳。”

    景姑姑也道:“云姑姑的没有错，娘娘，您的容貌，可谓是艳绝后宫，来日陛下瞧见您长大了，定然爱怜得很。”

    戚悦沾满玫瑰花汁液的手轻轻抚摸到了自己的面庞上。她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云姑姑，你，陛下是答应了太后，绝对不会废后，可若是本宫死了呢？”

    云姑姑面色变了:“娘娘，您绝对不能这样的话！”

    “哪天，他想立颜氏，深夜派人来到正阳宫中，一条白绫把本宫勒死，再给一个好听的谥号，对他而言，也不算是废后。”戚悦面色未变，她勾了勾唇，眸中意味不明，“对陛下而言，本宫从来都不算什么。”

    “娘娘，您千万别这么想！”景姑姑道，“两年前的事情……那都已经过去了。他是天子，您只能忍着让着，去获取更多的宠爱。”

    戚悦低头剪着花枝。

    从侧面看，她真的是极为美丽沉静的少女，肤色在阳光下白的耀眼，整个后宫，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美丽的少女来。

    若是皇帝真的会把哪个女子放在心尖上去宠爱，景姑姑和云姑姑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会是戚悦。

    很快就到了夏天，这个时候，宫里也多了很多主子。年轻漂亮的女人很快就充盈了整个后宫。

    在这个丰满的后宫中，人人都知道，皇帝是有皇后的。皇后常年在正阳宫，很少出来。听，皇后是个姑娘，无比怪异的一个姑娘，皇帝不喜欢，只会把她放在一边晾着。

    宫中炙手可热的是颜贵妃。

    颜贵妃掌握着大权，艳绝后宫，风头无两，相当于真正的皇后。整个后宫，大大的嫔妃，必须听从颜贵妃的。

    一转眼，就是中秋节。

    每一年的中秋节，李翊都会陪着后妃一同度过，今年也不例外。

    前两年，戚悦都称病躲在了正阳宫，李翊没心思去陪这个失去倚靠的姑娘，他也不在乎戚悦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中秋家宴没有戚悦主持，也会有能干的颜贵妃。

    一众进宫不到半年，还未得到圣宠的年轻嫔妃纷纷在李翊的面前露面，她们施展才华，献出灿烂的诗篇，或唱出动人的歌谣，跳出美丽的舞蹈。

    可在李翊的眼中，这些都只是一群庸脂俗粉。

    李翊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作为一个皇帝，他像无数皇帝一般纳妃，他比大多数的皇帝都要勤政，做出的事业，也是大多数皇帝难以比肩的。

    颜贵妃一边冷眼警告那些想要出头的嫔妃，一边笑着依靠在李翊的身边，希望能够得到圣宠。

    最近这段时间，李翊一直忙于朝中的大事，很少到后宫中来。

    颜贵妃如今如日中天，她觉得自己有机会挤兑下戚皇后，坐到这个荣耀的凤座上来。

    可她还差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应该就是一个孩子。

    颜贵妃柔媚的道:“如今已经不早了，陛下，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吧？”

    李翊道:“朕还有朝事要忙，你们在此好好玩乐，朕先回去。”

    颜贵妃挽留道:“陛下——”

    然而，不管她怎样挽留，李翊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等人走了，颜贵妃才收起所有的表情。

    下面的德妃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今晚陛下会留在贵妃那里的，没想到贵妃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待遇。”

    向来站在颜贵妃一边的吴贵人道:“什么叫贵妃也和我们一样的待遇？前些日子陛下还把藩国进贡的东西送到贵妃娘娘那里。贵妃娘娘能够得到的宠爱和好处，我们是一辈子都得不到。”

    颜贵妃原本就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她越看德妃越觉得不顺眼。

    偏偏德妃这只狡猾的狐狸还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颜贵妃只得讽刺道:“德妃，陛下有三个月都没有踏足你的宫里了吧？我们伺候陛下的，就是让陛下高兴，你倒好，身为四妃之一，连陛下都留不住，事情传开，指不定别人会怎么。往后你可要好好下点功夫了。”

    德妃阴阳怪气的道:“是，臣妾知道了，不过贵妃也没有比臣妾好到哪里去吧？陛下也有两个月没有去贵妃那里了。”

    颜贵妃的手握紧了，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手心里。

    .

    李翊一路走了过去，等走到正阳宫的附近，他听到了一阵笛音。

    原本清亮悠远的笛音却被人吹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来。

    李翊突然想了起来，他已经有两年未曾见到他的皇后了。

    在李翊的记忆中，戚悦仍旧是那个有些恶毒有些怪异的姑娘。

    李翊一向最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像戚悦这般，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无邪，背地里却是满心思的阴毒的女孩，他是避之不及的。

    戚悦和戚太后有三分相似。当初，戚太后就是一边装着柔弱与无辜，一边残害宫妃与皇嗣，把皇后的位置坐稳的。

    李翊的心头顿时浮现了一股厌恶的感觉。

    太监见李翊停了下来，心思一转，道:“陛下，皇后娘娘如今应该长成人了。”

    李翊“嗯”了一声，最后还是踏入了正阳宫。

    景姑姑和几个侍女在外面，听到了陛下驾到时，都跪了下来。

    李翊往里面走去:“皇后呢？”

    云姑姑也从里面出来了。

    云姑姑跪在了地上:“陛下，娘娘身体不适，染了风寒，不方便见您，您还是别进去了，以免被病气冲撞了。”

    “无碍。”

    李翊大步走了进去。

    走到一扇花鸟屏风前，他突然止了步。

    不知为何，已经到了这里，李翊又不愿意进去了。他感觉这里面的姑娘和两年前那个古怪讨人厌的姑娘没有什么两样。

    里面传来了两声细微的咳嗽，紧接着，是一道柔和偏冷的声音:“是陛下吗？”

    只是从声音，李翊就感觉了出来，这已经不是带着稚气的姑娘的声音了。

    房间里是清幽的香气，香气钻进了人的肺里，会让人觉得冰冷。

    细微的咳嗽再次传来，戚悦道:“臣妾染了风寒，陛下请回吧。”

    鬼使神差般的，李翊掉头走了出来。

    宫女们跪了一地。

    他问道:“方才那笛音，是从正阳宫中传来？”

    景姑姑道:“不是，宫中上下并无敢深夜喧哗之人。”

    李翊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　　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