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垂眸，她有些讶异, 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什么。

    李翊的意思她其实是懂得的, 戚悦不算笨，对于情感的捕捉, 其实很敏锐。

    只是，戚悦免不了好奇。在得到自己之后，李翊为什么还会喜欢自己呢？

    她脾气很差, 又娇气, 唯一好的, 应该就是她的美貌了。可她已经被李翊得到手了。

    若是在几个月前, 戚悦完完全全不了解李翊，她可能会觉得, 李翊是能被她色039诱的。可朝夕相处, 她也明白了, 李翊并不是单纯只看脸的人。

    他能有无数嫔妃, 却不沉溺后宫，他也有**有情感，宫里来来往往的美貌宫女那么多，这些宫女, 进了后宫，就是皇帝的人，可她也没有见他随便拉了哪一个去发泄情039欲。

    除了一张脸, 自己能有什么地方, 值得他喜欢？

    昨晚发生了的事情, 让戚悦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她只是看着李翊，略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出的……不出的异样感。

    李翊并没有期望完全得到戚悦的回应，他将戚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反复去磨蹭。

    戚悦可以伪装成各种模样，可她很少直面内心，出心底里最想的话。这就是她的性子，好也罢，坏也罢，她改不了自己的天性。

    悄悄把手缩回，戚悦道:“陛下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早些休息。”

    李翊睡觉时，把戚悦抱在了怀里。

    他是等戚悦入睡后再闭上眼睛的，她的身子很虚弱了，一天有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李翊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个姑娘的漂亮，现在凑近她，与她呼吸交缠，再度看向她时，仍旧为她的美貌所吸引。她这么漂亮，自己也是最好看的男人，两人若有个孩子，肯定从美到大。

    趁戚悦睡着，李翊在她的唇角处轻轻吻了吻，似乎不太够，于是李翊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

    戚悦已经睡得很熟，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受惊，他吻了好几下，她都没有发觉。呼吸清浅，唇角既不上扬也不下翘，很可爱的模样。

    李翊手贱，拨了拨她的眼睫毛，戚悦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把李翊的手抱在了怀里，再也不撒开了。

    李翊:“……”

    李翊的心被她甜化了，他觉得戚悦这个时候真的很乖巧，主动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像是离不开他似的。

    因为她，李翊的唇角微微勾起，可一瞬间，他突然又想到戚悦如今的身体状况，心脏突然疼痛起来，再也笑不出。

    李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戚悦变了，很稚嫩的样子，眸子清澈，黑白分明，看向自己时，永远都带着很甜美的笑容。

    戚悦站在一株木兰树下，指着树上的木兰花，让李翊去摘。

    李翊想着这破孩怎么如此麻烦。但她看起来太漂亮，从就是美人胚子，李翊见不得她哭，勉为其难的给戚悦摘了一朵。

    戚悦的声音是稚嫩的，很天真，甚至天真到有些傻气:“太后，你会娶我，太后不能保护我一辈子，你娶了我，可不可以一辈子保护我？”

    这个时候的戚悦，应该是八岁吧。

    李翊作为一个及冠的年轻男子，对这种孩子不感兴趣，又因为戚悦是戚太后的侄女，他刚刚继位，戚太后就提出一系列的要求。所以，他也很烦这个被惯坏的姑娘。

    那个时候，李翊就很会伪装，封后大典还没有开始，戚悦也不是他的皇后。他将淡紫色的木兰花随手插在了她的头上，假笑着道:“朕只是封你做皇后，并不是娶你。还有，戚悦，你为什么想要别人保护你？作为女孩子，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

    姑娘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一下:“可是，太后，没有你的保护，我会死的。陛下，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李翊只在心里嘲笑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他从一个庶子走到今天，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特烦这种依赖别人的女子，就算 长得好看，他也很烦。

    最后，他摸了摸姑娘的头，夸了她长得好看，是个美人，转身离开了。

    李翊似乎有很长的路要走，走着走着，天黑了，木兰花开，本是七月，可地上居然有厚厚的雪。

    红梅绽放在月色中，一片清辉，戚悦手执一支红梅，背影纤细单薄，缓缓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容。

    这是数年后他们的初遇，所有的记忆出现在了李翊的脑海，李翊突然哽住了，伸出一只手。

    红梅落在了地上，她捂住心口，倒在了李翊的怀里，身体一点一点变凉，和雪一样凉。

    不管李翊怎么呼唤，戚悦都回不来了。她死了。

    李翊一颗坚硬的心，瞬间千疮百孔。他低头吻了吻戚悦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覆盖在了李翊温暖的唇上。

    李翊道:“悦悦，你看看朕，好不好。”

    她的眼睫毛上凝了一层白色的冰霜，整个人都是冷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再也没有往日的温软。

    李翊应该是不会落泪的男人，他埋在戚悦冰凉的颈窝，声声泣血:“朕是喜欢你的，你很好。”

    “朕当时错了，这些年，朕应该等着你长大。”

    可她听不见，好也罢，坏也罢，人世间的一切，她都感知不到了。

    李翊紧紧抱着他的姑娘，她不会话，不再睁眼，不再微笑，他的那种冰冷和绝望，比生生剜去心脏更为疼痛。像是生命一点一点被抽离。

    太过沉重，太过恐惧，以至于李翊醒来时，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和戚悦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一旁，戚悦窝在他的怀里，身上有点凉。

    李翊颤抖着伸出手，在戚悦的鼻前轻轻探了探，是有呼吸的，轻微和缓的呼吸，和平常一模一样。

    他还是不够放心，手放在了她的心窝处，戚悦的心脏也在跳动。

    李翊摇了摇戚悦的肩膀，把她摇醒。

    戚悦长长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双眸清澈，与幼时一模一样，刚刚睁开时，眼神还有些冷淡，等看到是李翊，她的眼神就缓和了很多。

    “已经天亮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慵懒，背过身去，就要喊云姑姑过来，李翊把她又拉了回来。

    戚悦:“？？？”

    李翊道:“朕愿意这辈子都保护你。”

    戚悦并不怎么明白，李翊为何要这样的话，犹豫了一下，她道:“臣妾的一辈子，已经要过完了啊。”

    她其实不怎么记得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关于幼时和李翊的相见，她只记得，李翊给她摘了一朵木兰，然后告诉她，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

    当时也许有过失落，可她回去后，把木兰花风干保存，毕竟是一朵花，哪怕风干了，也不过保存了几个月，后来，颜色渐渐褪去，渐渐枯萎成碎末。

    太后去世时，她就按照李翊所，自己保护自己，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如果她没有提前洞悉到李翊的杀机，恐怕这辈子，她都不愿攀附这个人，和他形同陌路。

    眼下李翊突如其来的话语，戚悦是不大能理解的。

    戚悦垂眸，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过，听到陛下这句话，臣妾也是宽慰的。”

    就是没有多余的生命去享受了。太医她熬不过这个夏天。

    李翊的眸中布满血丝，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利的刀子一般，戳到了他的心脏。

    李翊道:“宫里的太医没有办法，朕自己让人在江湖中遍寻名医，戚悦，你会好好的。”

    她一直都配着李翊送的护心玉，这枚护心玉，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戚悦最后抬眸看他，问了很久以前问过的问题:“倘若臣妾真的死了，陛下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