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维康满脸憔悴，标志性的中长发像是随便咔擦一刀剪掉了，没有修剪乱七八糟地散在那里。

    穿着上也变了很多，一件灰扑扑的衬衫，上头布满了不均匀的脏痕，皱巴巴的袖子那儿隐约现出手掌的形状似乎是被人一把抓过。

    岑维康以前听到自己的名字，会满脸骄傲地抬头看看是谁，给个签名，现在只是吃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看清乔宁昀的瞬间才有了一丝活气。

    “乔先生，你好。”

    乔宁昀被吓着了，揉一揉眼睛再仔细看看，“你……真的是岑前辈吗？”

    岑维康又把头垂下去了，“我不配做你的前辈。我心胸狭窄，看不得新人出头，见到比我强的人就摆架子挖苦批评……我现在知道错了，对不起！”

    着着，岑维康两腿一软跌倒在地，几乎是跪着的姿势了。

    一个年长的人跪在不远处，一边对不起一边狼狈流泪的画面太有冲击性了。

    乔宁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你不必这样……”

    岑维康的嘴巴没停，依然检讨着自己，“我不该买水军去你的直播间刷差评，我不该在公司里散布谣言，你走了后门才拿到翻唱的机会。”

    乔宁昀瞬间没了同情的心思，皱起眉头。

    他翻唱《莫忆》的视频下面，确实有过相当难听的差评。差评不是冲着那首歌的，完完全全是对着他本人的泄愤——整容，假唱，买赞买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了一群听话的狗闭眼吹捧。

    粉丝们回骂，举报，刷屏覆盖，很快让差评石沉大海。

    乔宁昀没见到差评，差评就从前台消失了。但是评论通知是不会跟评论消失的，后台也有记录，他去录制之前想看看粉丝们的意见，才误误撞见到了那些难听的差评。

    他想不到有人的嘴巴能够这么脏，很想回敬几句。可是差评被删，黑子的账号也被封禁，他再生气也无计可施，只能把气咽回去了。

    没想到，差评事件的主导者出现了，跪在他面前一五一十地招了。

    污蔑他就算了，还他的粉丝是狗！

    乔宁昀特别生气，刷地站起来，“你……”

    话没能完，他就感觉到自己撞开了身后的椅子，让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短促刺耳的一声“呲”。

    乔宁昀懵懵转头，看到一把倒了半截的椅子。

    还有帮着扶住、面无表情的顾一铭。

    “对不起。”乔宁昀赶紧伸手，“我来……”

    顾一铭没等他伸手已经扶正椅子，淡定提醒，“继续骂。”

    “啊？哦……”

    乔宁昀反应过来，板起脸转回身再指着地上的岑维康，“你太过分了！”

    顾一铭诧异，瞧向乔宁昀的时候差点看笑了。

    脸白嫩，气鼓鼓的反而显得像个白里透粉的奶包，嗓子还是被鱼片辣哭的状态，带着哼哼唧唧的鼻音，出的话也没有什么骂人的词，软乎乎的。

    这是真不会骂人啊。

    乔宁昀也注意到了顾一铭似笑非笑的表情，抿抿唇收回手。

    他也想好好骂人啊，可是……可是刚才被断了，气势下去了呜呜。

    岑维康原来紧闭着眼睛等着被喷一脸，发现只有那么一句奶凶的话重新燃起了被原谅的希望，“乔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郑重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个“你”字，又把乔宁昀的火气点起来了。

    乔宁昀一想到维护自己的粉丝们，气势总算回来了，“你要向我的粉丝道歉！”

    “好好好，我马上去微博发文……”

    乔宁昀不乐意了，翻出手机后台跟岑维康算账，“发微博不够，还要对每一个人道歉！你看，有47个粉丝被骂了……”

    岑维康傻了眼：这人怎么这么较真，一个个数过去？

    岑维康觉得麻烦，忍不住要撇一下嘴。撇到一半，便听到旁边传来冷漠的质问，“不愿意？”

    “愿意！”岑维康吓得一抖，马上按着乔宁昀的吩咐给粉丝们发私信道歉。

    乔宁昀还有条件，“不能只一句对不起，要解释清楚。他们提出要求，你也要照办哦。”

    岑维康有气无力答，“是……”

    现在是下午，但在线的粉丝也不算少。一个收到道歉的人没有就此作罢，整理了事情始末，往微博上一发，#岑维康恶意差评#迅速蹿上热搜，炸出不少惊呆的吃瓜群众。

    【卧槽岑维康玩自曝？】

    【早知道是他了。他终于承认了。】

    与此同时，诸多媒体官方号都放出了一个匿名爆料，图文并茂地写清了岑维康在业内耍大牌，假唱压新人的罪行。

    【录节目最后一个到，全程黑脸还骂主持人，恶臭至极。】

    【销量是假的，养着一堆差评专业户，谁红骂谁，受害的有H家，L家等等。】

    时隔多年，岑维康终于靠自己又上了热搜，只不过是#岑维康滚出娱乐圈#的负面话题。

    岑维康道歉到一半，发现私信越来越多。他偷偷瞄了一眼，确定顾一铭和乔宁昀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开后台，被铺天盖地的骂声糊了一脸。

    岑维康呆住，意识到自己是真完了。

    “顾总，你不能这样啊！好了道歉就……”

    岑维康急了，手忙脚乱要从地上起来，却没能控制住跪久了而发着抖的腿脚。

    “……啊！”岑维康话都没能完，就身形一歪往前扑。

    胡乱挣扎间，岑维康扯住了桌布，带得一桌东西往下滑。

    乔宁昀才感觉眼前的东西移动了，就被旁边出现的身影给挡住了。他听到了一阵乒呤乓啷的杂响，碗碟破碎、惊呼惨叫，还有桌椅倒下的震响一股脑涌进耳朵里，震得脑袋嗡嗡的。

    这时，一个轻柔的摸头动作安抚了他的情绪。

    乔宁昀懵懵抬头，正迎上转身看他的顾一铭。

    “没事吧？”顾一铭蹲在他的身侧，低低问了句。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因为放低身形的哄人姿势叫人注意起严肃后的担忧意味了。

    乔宁昀摇摇头，定睛再看发现顾一铭的西装被汤水溅到了，“你的衣服脏了。”

    顾一铭皱皱眉，这才注意起自己的衣服。

    有一部分汤汁洒在了衣领，低头看是难以见着的。

    “这里。”乔宁昀伸出手，想要帮忙指了指。

    顾一铭低头再瞧，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那只白嫩的手上。

    乔宁昀还在专心找污渍，便被忽然握住了手。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才发觉和顾一铭离得很近，甚至能看到自己在那双深邃眼睛里的倒影。

    四目相对，乔宁昀有点懵，但没有害怕。

    因为……顾一铭刚才保护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