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昀排在42号，已经坐在等待室的冷板凳上苦等好几个时了。

    直播是从12点正式开始的。他们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做造型，听导演组规则，确定表演单。早饭是化妆期间凑合吃吃的，午饭不统一时间抽空解决，不敢吃多了也不敢吃慢了，随便巴拉两口又得回来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应当是晚饭的时间。

    等待的学员不敢吃晚饭。已经完成表演的学员舍不得直播镜头，也是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想着全部结束时再去吃饭。

    所以，导师们看到的学员们都是越来越疲惫的。妆可以补，发型可以调整，服装也可以换得更精神，可是因为长久等待和高度紧张导致的疲惫眼神怎么也掩饰不了。

    三位导师看着乔宁昀学员卡上的照片，期待，又存着一丝担心。

    这个42号，会不会蔫了吧唧叫他们失望呢？

    入场音乐响起，通往舞台的走道一下子照亮了，银河背景里有无数的星光在闪耀，醉心夺目。

    乔宁昀踏着一路星光走来，不疾不徐，自始至终是挺胸抬头的好仪态，

    导师吉万清瞬间觉得眼前一亮，定定瞧着，等到乔宁昀走到了便觉得方才害怕失望的自己太傻了——怎么会失望呢？这个学员看起来比照片更灵动漂亮。

    乔宁昀在台子中央站定，笑着问好，“各位导师好，我是42号学员乔宁昀。”

    声音清澈温润，跟笑容一样叫人心动。

    导师陆天硕这才被惊艳到了。身为学声乐出身的导师，他最在意的还是学员的声音条件。这把声音很有可塑性，还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陆天硕不由再看了一眼学员卡。上面的演出经历是空白的，学校经历也只是一所私立高中，根本没有科班的痕迹。那么熟悉感是怎么来的呢？

    陆天硕疑惑抬眼，正好对上乔宁昀的笑眼。

    “今天我要演唱一首歌曲，叫《日落》。”

    陆天硕愕然：日落？是他作曲作词，用做音乐剧《人间烟火》主题曲的《日落》吗？

    疑惑才起，熟悉的旋律响起了。陆天硕听了几个音便确定是自己的作品，讶然一瞬，便转成了更为严苛的评分模式——这首歌有名气，但是唱好很难。

    乔宁昀一开嗓，就没了乖巧温暖的笑意。眸色转冷，开嗓吐出含着寒意的音。

    “我听见你的声音，回到相爱的过去。”

    陆天硕心思一动，对乔宁昀高看一眼。

    《日落》通篇写的是温柔告白的词，却是一首悲伤的歌。主人公是神仙，落入凡间与人相恋，又因宿命不得不回到天宫。回去后，记忆消失，在看见日落的时候才会隐约想起过去。

    这首歌，的就是主人公渐渐想起爱人的经过。一开始是漠然的，觉得不过是本该忘却的情劫，渐渐地，发现心动随之复苏，到最后，感情回来了，却无法再跟爱人重聚。

    很多人不知道歌曲背景，将这首歌唱得温柔甜蜜，好听却流于俗套。

    乔宁昀把握到了精髓，一步步铺垫，到了副歌便爆发出来。

    “……遥望暖红色的天际，在眼里盛满想念的你。”

    高音流畅漂亮，感情充沛饱满。

    在场导师都听懵了。

    陆天硕渐渐扬起笑，为遇到好苗子而感到欣喜。

    吉万清惊讶于乔宁昀的爆发力，一激动想鼓掌，想起场合不对勉强收住了却紧紧握住双手不放。

    剩下的导师陆祺偏重于舞蹈方面，没听过这首歌。她发现是站桩唱歌的学员，本来失望，真看到表演竟然被吸引了，恨不得闭上眼睛细细聆听。

    不仅仅是导师，弹幕也听傻了。

    乔宁昀出场那一刻，弹幕爆发，大家鼓掌欢呼

    【啊啊啊乔乔终于来了！】

    【今天也好可爱！】

    【路人也觉得好看。等这么久才等到一个能看的。】

    歌曲开始，弹幕竟然减少了。等歌曲结束了，才迎来新一轮的爆发。

    【卧槽卧槽！好听！！！】

    【不愧是乔乔，我听得太专心都忘了发弹幕了呜呜呜。】

    【大家补弹幕啊。乔乔第一刷起来！！！】

    台上，乔宁昀结束了演唱，老实巴交站着等评点。

    这三位导师又跟海选那三位一样，懵懵地看着他。还好，陆天硕消化情绪比较快，迅速恢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选择这首歌？”

    乔宁昀这才露出了一点紧张的样子，握着话筒的指头不安动了动，“呃，因为喜欢，觉得您写得特别好。”

    陆天硕笑了，“你知道是我写的，才选择这首歌的？”

    “嗯，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什么原因？”

    “我不擅长跳舞，这首歌不配舞蹈也有好的表演效果。”

    乔宁昀着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眸光，瞧一瞧自己握紧麦克风的纠结指头。

    陆天硕嘴角再扬了扬，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

    另外两位导师就直白了点，不约而同笑出声。吉万清终于鼓了掌，舞蹈导师陆祺笑一笑就故意拉下脸，用吓唬孩的语气，“等下主题曲考核，要跳舞的哦。”

    乔宁昀眨眨眼，一本正经答，“我知道。我这几天都在好好准备。”

    “那好。现在准备好了吗？”

    “嗯。”乔宁昀把麦克风递给舞台助理，卷了卷衣服袖子。

    三位导师看着乔宁昀认真的白皙侧颜，又露出了长辈的关爱笑容。最年轻的陆祺不过二十六岁，却有一种上去摸头叫崽、帮乔宁昀捋好衣袖的冲动。

    乔宁昀倒是不需要人照顾，自个儿卷好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等前奏响起，眉头微皱，唇角轻抿，耳朵泛起浅浅的红，手指和脚尖蠢蠢欲动，分明是紧张的样子。

    但是舞蹈开始，乔宁昀马上挂起了笑脸，开朗轻巧地跳起来。

    就……跟节目组要求的开朗活泼笑脸一样。

    陆祺可以从中挑出不少缺点，某些动作力度不够，细节不到位，但是看到乔宁昀漂亮的笑脸又觉得不重要了。

    啊，这么流畅轻巧，这么朝气蓬勃，可可爱爱太讨人喜欢了。

    弹幕也被可爱到了。

    【啊啊啊怎么这么可爱啊！！！阿伟死了多少遍了！！！】

    【崽崽一直在笑，表情管理超好，妈妈粉被治愈了QWQ】

    【跟其他人的风格好不一样哈哈哈，不卖萌也萌。】

    也有的弹幕抵住了萌萌哒攻势，认真评点。

    【只有我发现他唱得好稳吗。】

    【真的好稳，要不是刚才袖子盖住话筒声音跟着变又有杂音，我都以为是假唱了。】

    【完成度好高，太强了。】

    乔宁昀努力跳完，最后对着镜头微笑比心没有丝毫松懈和疲惫。

    陆祺看得嘴角疯狂上扬，开口先是一句关心，“辛苦了，先歇口气，揉揉脸颊。”

    乔宁昀懵了懵，听话地揉揉自己笑得有点酸的脸。

    弹幕又疯了。

    【嗷嗷嗷看起来手感超好！！！】

    【我也想揉！！！啊啊啊啊！！】

    陆祺也是这么想的，可她是导师，必须得点专业意见，“完成度还是很高的，动作也流畅，不过细节方面还是多注意一点……”

    乔宁昀认真听着，完全是一副恨不得拿笔记录的严肃表情。

    陆祺心又化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还这么努力进取的可爱是哪里来的啊！

    另外两位导师，吉万清了表情管理的优点，陆天硕依然注重唱歌方面，“唱得很好，换气声处理得不错。”

    “谢谢老师。”乔宁昀依旧是鞠躬谢过导师点评，对上陆天硕的时候，弯腰的弧度大了一点点。

    陆天硕也注意到乔宁昀对自己的重视，收起导师的样子慈爱道，“辛苦了，去评级室休息吧。初舞台最终成绩稍后会公布，你在那里也可以看到的。”

    节目组过的规则，陆天硕不厌其烦再了一遍，表现出了对乔宁昀的重视。

    乔宁昀再次道谢，听话地前往评级室。

    评级室里早已聚了41个学员，看到乔宁昀马上围上来。

    “乔乔，你表现得太好了！”

    “有望第一啊。”

    “太厉害了。”

    恭维不绝于耳，乔宁昀觉得头晕但还是一一谢过，坐到了角落不去抢先来的其他人的位置。

    宫鑫阳也跟着坐过去，拿着扇子帮忙扇扇，“别紧张，一定高分的。”

    乔宁昀点点头，心里挺平静的。他终于见到了师父陆天硕，完美演绎了特意选的歌，主题曲表演也不拖后腿没让几天来的练习白费，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遗憾的。

    比起晋级和出道，他更享受舞台，在意的是每一场表演是否发挥到最好。

    可惜，刚才的舞台只有导师，没有观众。

    乔宁昀还是喜欢听到观众的掌声，或者看看弹幕的反应。这样的实时回馈，比得到高分更让他感到欣喜。

    “现在公布42号学员乔宁昀的初舞台最终成绩。”

    评级室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个滚动的数字，中间的数点伴随着激昂的音乐节奏一闪一闪。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乔宁昀定睛看着屏幕，等待最后的结果。

    数点后两位先出来，竟然是两个9，搞得大家一片哗然。

    “直接给1分嘛，差0.01被人压多亏啊。”

    “别话了，十位数出来了……是9！啊啊啊保进前三了！”

    “个位数比5大就第一了，5，5，5……”

    不知不觉，学员们都跟着喊5，连暂居第一名、95.23分的严禹也跟着，目光没盯大屏幕，在被众人簇拥的乔宁昀身上转。

    一阵紧锣密鼓的声音后，个位数缓缓定格。

    “94.99！第二名也很棒啊！”

    许久没动的排名出现了大变动——乔宁昀带着分数的名字一跃上了高峰，除了第一名以外的其他人名字集体后退，伴着磅礴配乐，效果特别壮观。

    恭维声再一次响起，严禹这次没跟着，主动走到乔宁昀面前伸出手，“承让了。”

    乔宁昀一顿唱跳又屏息等了半天结果，还有点懵，“呃……客气了。”

    手刚握没两秒，就被牧璟直接断，“下一个学员要开始表演了。”

    严禹走回去，坐下来后还在量乔宁昀那一边——这次，他把牧璟也列入了观察范围，左看右看陷入沉思。

    过后的学员表演就没有乔宁昀精彩了。43号周绎海退赛，44号和45号饱受乔宁昀表演的压力，出现差错，末尾表演的四位学员也没有撼动目前排名，最好不过在中后方插队罢了。

    初舞台结束，学员们对着直播镜头一起挥手再见，笑容满面，离开直播间都松口气。

    “终于结束了！连续直播八个时啊！”

    乔宁昀也觉得很累，低着头跟大部队走着。回到宿舍，他们默契把第一个洗澡的权利让给了名次最低、又为周绎海退赛悲伤的艾烁，各自安静待着。

    突然，宿舍门被敲响了。

    乔宁昀去开了门，看到高长宇下意识要转头叫其他人。

    “别。”高长宇阻止，“你出来，我有话。”

    乔宁昀听话跟上，一起走到了没有人的楼梯间。

    高长宇拿出一个信封，“顾总给你的。”

    “谢谢。”乔宁昀接过，拿在手里感觉挺厚实的，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里面不会是钱吧？上次顾一铭就拼命给他塞黑卡来着。

    还好，他开以后看到的那一沓纸看起来不像是钱。

    乔宁昀先拿了颜色鲜艳的那张。那是一张贺卡，里面写着字：【恭喜，继续加油。】

    后面附了一份肠胃不适，恶心想吐怎么调养的印资料，写着怎么忌口，如何自己按摩缓解，什么食物更容易消化之类的细节，看起来像是科普宣传。

    可是，顾一铭怎么知道他需要这个呢？

    乔宁昀很快意识到顾一铭是在关注着自己的，轻轻笑了，“这个关心人的风格……果然是顾总啊。”

    乔宁昀再看剩下来的纸张，更是惊喜了——全是印出来的弹幕截图。截图中，大家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对他表演的喜爱。

    这就是他想要的“掌声”啊。

    乔宁昀激动到手抖，为了看得更清楚直接捧到眼前细细看。看着看着，他又一次翻到了那张调养资料，想到了顾一铭面无表情准备这个礼物的样子。

    其实……顾一铭真的不可怕，上次保护他，这次关心他。

    下次见面，要好好道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