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昀如愿见到了迷音协会的创始人。

    发起人叫伏泉明,  五十来岁，两鬓微白，眼里却有着不输于年轻人的精气神,  穿着考究的复古西装，一举一动都是优雅从容的。

    伏泉明看起来是个遗世独立的知识分子,  实际上是个厉害的生意人，手下拥有大大几千家连锁超市。有了这个基础,  伏泉明给了迷音协会充分的资金支持,  挡住想要借机盈利的伪爱好者,  也能够利用超市遍布大街巷的优势更好更广地帮忙宣传音乐剧。

    顾一铭认识这位,  主要是生意上有往来。

    乔宁昀开始不敢话，想让两位大老板先沟通的。

    然而……

    顾一铭的是,  “这是我老婆，乔宁昀。”

    伏泉明的是,  “哎哟，终于见到本人了。我在《最佳偶像》给你投票啦！能不能要个签名？”

    “……”乔宁昀懵逼，“当然可以,  签哪里？”

    伏泉明拿了个本子,  一边看着签名一边,  “乔乔，你改编的那个舞台真是太好了,  让很多观众对歌剧音乐剧有了兴趣。我还写了分析文章……你看看？”

    乔宁昀看了文章,  惊讶,  “哇，你甚至猜中了我们的灵感来源哎。”

    “是吗？”

    “嗯嗯！我这有当时的笔记。你看，一模一样。”

    有同样爱好的人总能迅速交流起来，一如认识许久的故友了。

    顾一铭功成身退,  在旁边喝茶等老婆。

    “跟你谈话真是有收获。对了。你们是不是快有宝宝了？恭喜啊。”

    伏泉明还是比较擅长控制社交场面，没忘记顾一铭的存在，交流完就扯了个都能聊的话题。

    乔宁昀下意识摸摸肚子，“嗯。四个多月了。”

    “看不出来啊。”伏泉明又拿出了长辈口吻，“乔乔，要多吃点啊。”

    “嗯嗯，我会的。”

    乔宁昀原来也觉得自己瘦了，有点担心，检查过后发现正常就顺其自然了。霍院长不能盲目多补，但伏泉明这话是出于好心。他还是会给面子听一听，应个声，给足长辈面子的。

    伏泉明寒暄完了，问起乔宁昀想听的话，“你是不是在筹备一出音乐剧？”

    “对，在跟师父筹备。”乔宁昀顺便正事，“选角已经进入复试阶段了。我们都希望迷音协会的成员过去看看，给我们提一些高贵意见。”

    “你师父是陆教授？难怪了，名师出高徒。”

    “您过奖了。”

    “我很乐意去，其他人那边就得问问了。”

    乔宁昀主动拿出做好的邀请函，“这是邀请函，希望您赏脸。”

    伏泉明被郑重的邀请函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欣慰笑了，“你这么有诚意，不去不行啊。我现在就帮你问问。”

    伏泉明是协会创始人，一出马就有排面，副会长答应了，各部长答应了，秘书帮着发下通知，叫会员也自觉自发地报名参加，一下子聚集了50来人。

    而陆天硕那边也统计好了。音乐学院会来20位老师助阵复试。就算20位老师无条件投票给方俊旭，他们也能靠公正的迷音协会调整回来了。

    乔宁昀特别开心，一直跟伏泉明谢谢。

    伏泉明当然客气不用，着着忽而感慨一句，“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

    “是哪位呢？”

    “我的朋友。他也演过音乐剧。”

    “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

    “还是不提了。他退隐很多年，不希望我再提起吧。”

    “好吧，那我也不问了。”

    伏泉明笑了笑，“难得这么有缘，吃个饭再走吧？”

    乔宁昀看了看顾一铭，顾一铭点点头，“那就扰了。”

    伏泉明住在郊外的别墅，再去市区里的餐厅需要一点时间。他们也就不跑了，尝尝伏家厨子的手艺。厨子工作多年，摸得清老板的口味，在桌上调了一道特色的酱料。

    伏泉明问了句，“你们要试试吗？这是山黄皮做的，味道挺特别。”

    乔宁昀闻到了微微的酸味，挺感兴趣，“那我试试看吧。”

    伏泉明便期待地看着乔宁昀，“好吃吗？”

    乔宁昀抿抿唇，被特殊果香的酸味在舌尖漫开的感觉惊艳了，“好吃！”

    伏泉明特别乐呵，“哈哈哈，很少有人吃得惯。我刚才提的那位朋友就是这种少数分子……啊呀，不他了，吃吧。这个蘸饺子也好吃。”

    乔宁昀好奇那位退隐前辈到底是谁，考虑到伏泉明的心情就没问。

    顾一铭只关心老婆喜欢的酱料，“这是怎么配的？”

    “一会儿给你配方，再送你两瓶。”

    “谢谢。”

    他们拜访一趟，不仅收获了新的评委组，还顺了酱料和配方。

    伏泉明亲自送他们，目送时一直盯着乔宁昀，“真的好像他年轻的时候……是父子，可能别人也会信吧。”

    管家在旁边搭腔，“您的是邢先生吗？”

    “是啊。我要不要跟他一声？他挺喜欢有才华的后辈。”

    “提一下也不错。”

    “嗯，我这就去电话。”

    *

    回去的路上，乔宁昀高兴，一直哼着歌。

    顾一铭听着了，挨近些，“在唱什么？”

    乔宁昀哼得大声点，“想你念你只爱你，亲亲抱抱全给你~”

    “……”顾一铭：老婆甜起来真要命。

    乔宁昀其实是顺着唱下去，没怎么注意歌词。他唱完了，才发现自己用甜嗓唱这首歌像是在告白，后知后觉地害羞了，“啊，我就是随便唱唱。”

    顾一铭点点头，面无表情。

    然而心里已经开始无限循环刚才那一句甜到沁出蜜糖的歌了。

    乔宁昀以为糊弄过去了，松口气，“我们回公寓看看好不好？我想拿点东西，顺便看一下林文睿怎么样了。”

    顾一铭心里的甜歌循环啪地断掉了。

    “你一直想着林文睿？”

    “……没啊，刚刚想到的。”

    “之前一直在为他的事情忙着。”

    “那是工作。”

    顾一铭轻哼，“好，你一心想着工作，不考虑宝宝了。”

    乔宁昀真诚发问，“你的宝宝是你吗？”

    “……”顾一铭揉揉眉心，“是肚子里的宝宝。”

    乔宁昀发现顾一铭也会为了被叫宝宝而困扰，笑了，“好吧，你不是宝宝。我也没有一直想着工作啊，昨晚睡前想着你呢。”

    顾一铭挑了挑眉毛：难道老婆要承认扒拉衣服的事了？

    乔宁昀却哼了一声，“因为你非要抱着我。你睡着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推都推不开。”

    顾一铭莫名松口气。

    还是继续装不知道吧。老婆以为自己没被发现，下次还会扒拉。

    “抱歉，我睡着了不知道。弄疼你了吗？”

    “没有。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健身的？用什么办法啊？”

    顾一铭不明白老婆为什么有执念，劝了句，“你现在不适合健身。”

    “我知道，哼。”

    “你怎么又生气了？”

    乔宁昀也就是随便哼哼，“没生气，就是遗憾自己练不出腹肌。练不了就算了，过后还会变成大肚子。唉，接下来真的会显怀吗？”

    乔宁昀之前接触的人多是活蹦乱跳的年轻，没有孕夫。发现怀孕以后，去的又是独立服务的私人医院，见不到其他人，真怀疑自己是唯一怀孕的男人了。

    后来，他成天往剧场跑，坐车上看窗外的次数多了才见到了几个孕夫。他有点惊奇，想想自己会变成那样感觉更微妙了，甚至有点不希望肚子大起来。

    大起来的话，他没法去剧场了吧？

    乔宁昀现在很矛盾。希望宝宝快点长大，又怕不方便行动的那一天来得太快。

    顾一铭听出了话里的郁闷，安慰，“没事的，你怎么样都好看。”

    乔宁昀还在哼哼，“站着话不腰疼。”

    “什么？”

    “没什么。”

    乔宁昀心想有腹肌的人才不知道大肚子的痛呢。

    顾一铭看出老婆不大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不在危险话题上面反复横跳了，“吃海苔吗？还是要坚果？这里还有柠檬糖。”

    乔宁昀拿了坚果，嚼得嘎嘣响。

    顾一铭庆幸昨天乔宁昀只是扒拉衣服，没咬人一口。

    不过想象被老婆咬，怎么有点刺激？

    乔宁昀本来分糖吃的，转眼看到顾一铭满脸深沉就揣兜里了：可能是在想工作吧。算了，不扰了。

    零食吃得差不多，他们也到了公寓。

    乔宁昀真想知道林文睿的进度，径自走向音乐室。

    他觉得现在应当是练习的时候，到了面前没听见音乐声就有点纳闷了。照理，里面在唱歌的话，声音再也能从门缝里透出一点动静的，这么安静……难道是休息了？

    乔宁昀轻叩门扉，“林文睿，在吗？”

    林文睿很快开了门，面上的笑有些僵硬，“老师好。”

    “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就是有点苦恼。第二节 的转音总是唱不好，”

    “我看看。”

    “老师坐这里吧。”

    林文睿帮着挪一挪钢琴凳，自己站在旁边。

    有的人就是习惯站着唱歌，而且复试的时候不会在台上坐着，提早适应更好一些。乔宁昀也就不勉强林文睿坐了，找到第二节 ，指头在钢琴上悬空着，“你准备好了就。”

    “好。”林文睿清清嗓子。

    这会儿是下午，阳光是温暖的金色，从钢琴旁边的窗户洒进来正好勾勒出乔宁昀的侧影。色调温柔，显得一切漂亮得有些梦幻。

    顾一铭原来觉得无聊，瞧见这一幕就被惊艳到了，拿出手机拍摄。

    林文睿正好也准备好了，“好了老师。”

    乔宁昀弹琴，给林文睿伴奏。

    林文睿一开始唱得挺好，到了转音部分果然卡壳了。

    乔宁昀听出问题了，“这是气息跟不上。你前面已经有点吃力了，突然拔高调子肯定上不去……顾一铭录下来了，我们回放看看。

    只拍了老婆的顾一铭：？？？

    乔宁昀已经走到面前，伸手拿手机。

    顾一铭下意识给了：老婆要，他就没法拒绝。

    乔宁昀拿过手机，看了看发现不大对，“嗯？你怎么录的是……”

    录制视频里只有乔宁昀一个人，林文睿完美被排除在镜头之外。

    顾一铭还挺坦然，附耳解释，“我只想看你。”

    声音不大，却带着温热气息扑到耳朵上，叫乔宁昀痒得一抖。

    乔宁昀慌了慌，转眼看向林文睿。

    林文睿好像没见着他们的亲密举动，在认真看曲谱。

    乔宁昀也就松口气，退还手机给顾一铭并编了个理由，“没录好，还是不看了。我直接给你示范一遍，你就知道怎么转音了。”

    顾一铭发现老婆要唱歌了，再次举起手机。

    乔宁昀示范一遍。唱的过程挺专注的，结尾后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转眼对上顾一铭的手机镜头就甜甜一笑，弯起的唇瓣像是软乎乎的草莓软糖。

    顾一铭心下一动，差点没拿稳手机。

    乔宁昀倒是把目光转开了，跟林文睿话，“明白了吗？”

    “我试试。“林文睿试着发声。

    乔宁昀抚了下丹田的位置，“要用这里，再来。”

    顾一铭看到老婆摸别人，不高兴，又清楚这是工作需要不能吃醋。所以，顾一铭选择不看，找个收拾的借口就离开了音乐室，让乔宁昀能够专心教人了。

    乔宁昀没在意顾一铭的离去，把心思都放在教学上，“我觉得技巧是其次，感染力才是最重要的。”

    “感染力？就是……努力把观众唱哭？”

    “其实最厉害的境界是想哭哭不出来的惆怅。哭是释放，完了就忘了，惆怅是藏在心里的，能一直延续到表演后。”

    “郑老师也这么。可我觉得技巧不能欠缺吧？”

    “技巧的话，你可能比不过方俊旭。”

    乔宁昀知道实话残忍，但还是了出来。

    林文睿低下头，无措地捏着曲谱。

    乔宁昀有点心软，为了林文睿的进步又硬着头皮下去了。

    “你的三天突击是比不上方俊旭三年沉淀的，他的优势就是技巧。既然这样，你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在情绪表达上多加功夫。”

    林文睿整理好了情绪，认真问，“只有两天了。我可以吗？”

    “可以的！”乔宁昀拿出口袋里的糖果，递过去，“加油。”

    刚才乔宁昀把兜里的糖果掏出来，送给了林文睿。他刚刚击了人家，心里过意不去，就拿出来当做一个的安慰礼物了。

    林文睿接过，看着掌心里暖黄色的糖果，声音发颤，“老师真是……”

    乔宁昀也有些触动，等着听林文睿什么。

    林文睿却换了个夸朋友的长辈语气，慈爱笑：

    “……真是太可爱了！”

    “？？？”

    乔宁昀懵了，

    林文睿笑得憨憨的，“我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思，就是觉得……好萌啊。起来，我毕业一年了，比你大两岁吧？可爱也可以吧？”

    乔宁昀嘀咕，“我怎么觉得别扭……”

    林文睿收好糖果，郑重道，“我会好好收藏的！可爱老师给的可爱糖果……”

    “嗯，谢谢你啦。我们先练习吧？”

    乔宁昀真的不想听“可爱”这个词了。

    林文睿点点头，按着指点努力揣摩歌曲的感情，在情绪方面多下功夫。

    乔宁昀帮着林文睿调整好了，才发现顾一铭许久没动静了。

    是在忙工作吗？

    “你先练练，我出去一下。”

    乔宁昀跟林文睿一声，走出音乐室。

    他出了门口，就听到了另一段隐约的音乐声，仔细听听还辨别出了自己的声音。

    乔宁昀顺着声音找去，穿过走廊，走到了主卧门前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顾一铭。音乐确实是他在音乐室试唱的片段，而顾一铭双手捧着手机特别认真地看着。

    不光认真，顾一铭还反复看，等一遍结束了就点点屏幕再来。

    看那么多遍不觉得腻吗？

    乔宁昀疑惑，走近了看清顾一铭眉眼间的温柔又消了念头。他没想过自己随意的唱段会被录下，也没想到顾一铭会珍视至此，心里暖暖的。

    他不想扰这片平静，放轻脚步走过去。

    乔宁昀绕到沙发后面，看着顾一铭宽厚的肩膀莫名想抱上去。

    他犹豫着，眸光转到了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

    画面是他在唱歌，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阳光，瞧起来温暖治愈。

    可是，那个“他”长着兔耳朵，而且是毛茸茸粉白色的耳朵，正随着歌曲旋律一晃一晃。

    乔宁昀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顾一铭演示了操作办法，点点软件侧边栏的红色按钮，给里面的“乔宁昀”加上尾巴，发现效果不好就换个天使翅膀，一个个试下去。

    顾一铭尝试一圈，选中裙子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乔宁昀彻底炸毛了。

    “顾一铭！你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　　我也有点想让乔乔穿裙纸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