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昀出月子后帮过师父一些忙,  修改角色歌词，看看舞台动作设计是否与自己创作的歌曲契合之类的。对于主演排练的情况，他只听过两次。林文睿和余雅茵总是状态不佳,  断续唱着，他因为希希哭闹也无法连续关注,  便以为自己没看的时候是顺利的。

    这会儿师父休息,  乔宁昀要协助夏子衍来监督排练，才发觉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林文睿不知道怎么唱了，第一遍和第二遍的感觉可以完全不一样。

    余雅茵更糟糕，唱一句看一下夏子衍。夏子衍问她怎么了，余雅茵问：“我不确定能不能唱下去。平常陆教授会叫我停下来,  慢慢指导的。”

    夏子衍在现场，要掩饰一下惊讶,  乔宁昀是视频连线的方式,  隔着网线，倒是可以关麦叹气。

    怪不得《向阳》磨合那么久，依然没有进入与多部门联合排练的技术排练期，定档遥遥无期了。主心骨陆天硕乱了阵脚，主演毫无经验,  只能跟着一起乱了。

    “你唱。”夏子衍直接，“忘记师父教的那些。”

    余雅茵瞪大眼睛，“可是张栩生这么做，陆教授很不满。”

    张栩生是主要配角演员之一。比起任由拿捏的新人,  张栩生有自己的经验和方法,  除了修改词曲方面不怎么听陆天硕的。陆天硕也拿这人没办法，不满以后，还是各做各的。

    夏子衍皱了眉,  “这是张栩生和其他演员自己练的原因吗？”

    “不是，陆教授让他们过去的。他……我们还要磨好久呢。”余雅茵到这里，低下头整理着乐谱上面的褶皱，掩饰自己被不行的失落。

    夏子衍不大会安慰人，转去求助，“师弟，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怎么啦？”乔宁昀不希望家里的声音扰到别人，一直关着麦克风，只有话的时候会开。他用起来方便，其他人却有一种他已经掉线的错觉。

    夏子衍听到声音松口气，“余雅茵唱得还不错，对吧？”

    乔宁昀不住点头，“嗯！很棒啊！第一句就有感觉了。这首歌调子哀伤，停顿下来正好给人回味的空间，多好呀。你要是不停下来，我会听哭的。”

    不自信的停顿也能夸得这么好听。

    余雅茵讶然，瞧向显示视频界面的电脑。画面里，乔宁昀笑颜粲然，双手稍稍搭在桌上，显得拘束，也显出一丝乖巧——我只是听众，舞台上的你才是主角。你很棒啊。

    像个粉丝，好可爱。

    余雅茵知道是安慰的假话，也知道乔宁昀不可能是自己的粉丝。可她依然听得嘴角上扬。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看来，乔宁昀是温和治愈派。

    夏子衍就是无情赶进度的类型了，“换种唱法，别停顿。”

    “……”余雅茵定定神，“好。”

    乔宁昀也明白夏子衍那一套才能保证进度，不插嘴，关掉麦免得自己这边的声音影响到余雅茵。

    余雅茵再唱一遍，依然有点磕巴。她停顿时看向夏子衍，对上的是冷漠脸，赶紧转到平板那边瞧一眼乔宁昀，看到了海豹式鼓掌的乔乔可爱，这才鼓起勇气顺着唱下去。

    夏子衍点点头，给了一个冷淡的客观评价，“不错，比上次好。”

    “谢谢。”余雅茵懂得自己没什么可夸的，谦卑，“您直接问题吧。”

    “不用尊称。我们同岁，是一起来剧组学习的同学。”

    夏子衍和余雅茵都是23岁。不过，夏子衍本科毕业就出道了，从十几岁就跟着陆天硕到处积累经验，余雅茵选择读研，只在校内剧社自己玩玩，没有大型演出经历。

    余雅茵不觉得自己跟夏子衍是同辈，答得心虚，“好。”

    旁边等着的林文睿想法倒是简单，觉得夏子衍这样是没有架子，“没想到大佬这么好话。”

    夏子衍斜睨过去，“大佬？”

    林文睿意识到这个词对于夏子衍来是陌生的，解释，“啊，就是夸你厉害。”

    夏子衍反应冷漠，“哦。”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乔宁昀像是见到了第一次见邢烨的自己，理解林文睿的叫法，又觉得这么尴尬下去不大好，句话帮着圆场，“我没拜师之前，也觉得师兄是个大佬。”

    夏子衍瞧过去，唇角跃上了一抹笑意，“这么叫挺好玩的。”

    林文睿：？？？

    余雅茵：陆天硕也对乔乔特别温柔。师门祖传，老双标了。

    夏子衍没纠结下去，跟余雅茵起刚才存在的问题，“第二句开头不要这么用力，前面用力，后面拔高只能加倍用力，咬牙切齿就不是歌曲本身的味道了……”

    乔宁昀也认真听着，听到一半注意到了练习室窗外走过的人。

    怎么像是陆若洋？

    乔宁昀不确定，也就没有发话扰夏子衍教学了。他点了录像，继续盯着窗口的方向，等了半分钟才又见到探头张望的人影。

    那个人扒着墙，看一眼就缩回去了。

    鬼鬼祟祟的动作叫乔宁昀更加不放心了。他拿了手机，给旁边闲着的林文睿发信息：【我跟你视频，你拿着手机去教室外看看。】

    林文睿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照办了。

    乔宁昀顺利地看到了室外，但再也没见到奇怪的人了。

    “师弟，你还在吗？”夏子衍不在乎林文睿怎么突然出去了，只在意乔宁昀为什么许久没有发声。

    乔宁昀忙，“在呢。”

    “你有什么想法？”

    “对不起，我没注意听你们话。”

    乔宁昀事先过预防针，表示中途可能会去看希希，不能一直陪着夏子衍监督排练。这会儿真的没听，他就老老实实了。

    夏子衍能够理解，不纠结，“没什么，我录下来了，回头发给你。”

    乔宁昀一下子来了精神，“镜头拍得到窗户吗？”

    “窗户？”夏子衍疑惑，“拍得到，怎么了？”

    “你现在把录像发过来，我仔细看看。”

    “行。”

    夏子衍照办，没一会儿就把视频发到乔宁昀手里。

    乔宁昀猜着大致的时间，调过去瞧一瞧，就这么看到了鬼祟人影的真面目——确实是陆若洋。陆若洋个子算高，但是有一点溜肩，喜欢戴方表，对于乔宁昀来很好认。

    乔宁昀赶紧跟夏子衍，“师兄，有个可疑的人在室外乱逛，你让保安去看看。千万不要自己去啊。”

    “好，我去联系保安。”

    夏子衍不怀疑，立刻照办。

    保安转了一圈，竟然把陆若洋带过来了。可跟乔宁昀想象中的“抓贼”不一样，陆若洋大大方方过来，身后还跟着导演，对上夏子衍候勾起半边嘴角现出油腻的笑。

    “又见面了。”陆若洋笑。

    夏子衍直接问，“你跟踪我？”

    “你误会了。我来参观的。”

    “参观？”

    陆若洋趁机显摆，“我是悟实集团的CEO，想给音乐学院捐赠设备，这个剧院的设备有点旧了，我过来看看，全部给他换上最好的……这是我的名片。”

    陆若洋想的是，夏子衍需要看看副校长的面子，给他几分好脸色看。

    然而，夏子衍像是百日宴那会儿一样拒绝了，“我不算这个剧组的人，不懂这些。林文睿，道具组的人在哪里？”

    林文睿挺热心，“就在那边的办公室，我给你们带路？”

    “哦。”陆若洋收起名片，干笑，“谢谢。”

    “请。”夏子衍把人送走了，贴上【请勿扰】的牌子再关上练习室的门。

    乔宁昀从关门的力道里听出了不爽，心问，“师兄，你还好吗？”

    夏子衍揉揉眉心，就换上了平日淡然冷漠的表情，“还好。我准备换地方练。只有乐队和演员过去就行了，其他人继续在这边准备，直到师父回来为止。”

    乔宁昀觉得可行，“嗯，我帮你联系别的剧院。”

    夏子衍已经想好了，“可以去中心剧院副馆，离你家只有2公里。那里不对外开放，奇怪的人很难混进去。”

    “不对外开放的话，会愿意借场地给我们吗？”

    “可以申请。”

    “申请得到就好了。这么近，我可以趁着希希睡觉过去。”

    乔宁昀没法去排练场地的原因之一就是太远了。音乐学院离他家有13公里，加上堵车，来回需要两个时左右。现在希希要四个月了，白天醒来的时间变长，一次睡着也就是两三个时，醒来会找他。

    顾一铭安抚的话，希希会镇定这么一时。但是希希比较依赖乔宁昀，连续几时见不到乔宁昀就会又哭又闹，完全不给顾一铭面子。

    改在2公里以外、又不经过拥堵路段的剧院排练就好了，他快去快回，还能赶在希希醒来前到家。

    夏子衍也是这么想的，“是啊，现场听的感觉不一样。你过来，排练效果更好。”

    “申请要多久？”

    “我让前辈帮忙，还是要走正常流程，层层递申请上去至少要半个月。办下来之前，我让保安多注意点吧。”

    “半个月啊。”乔宁昀叹气，“有点久。如果我赞助剧院，能快点吗？”

    夏子衍笑了，“倒也不必。”

    乔宁昀知道夏子衍是不希望他多花钱的意思，不好意思自己的想法：其实他宁可多花钱，也要去现场看看。他从五个月开始养胎，到现在都多少天没去过剧院了。上次百日宴看到舞台，他甚至有一种上去表演的冲动，憋得很。

    夏子衍没必要倾听他的负能量，他也就不了。

    “嗯，不急，等申请通过也行。我让保镖过去保护你。”

    乔宁昀还得安慰一下被骚扰的夏子衍。

    “好。”夏子衍没拒绝，“学院的保安素质确实不大行。”

    乔宁昀立刻去联系了顾一铭：【在忙吗？】

    他还发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猫咪弯嘴在笑，脸上有两朵圆圆的红晕。

    今天乔宁昀在家连线排练现场，是随时可以中断的。所以，顾一铭不用陪在家里，去公司上班，中午在陈秘书的强烈要求下取消休息时间，争取一天搞定，明天继续陪老婆孩子。

    顾一铭确实忙，隔了两分钟才回：【猫化妆很奇怪。】

    乔宁昀懵了：啥啊这是。

    顾一铭接着问：【希希呢？】

    乔宁昀看看时间，走到婴儿房那边拍摄视频并发过去：【今天睡得久。】

    顾一铭：【拍你。】

    乔宁昀有事相求，特别配合地拍了一张自拍过去。他不喜欢自拍，拍得随意，不挑角度不管光线，也没管自己手抖没抖，随便喀嚓一张就发过去了。

    顾一铭却看透了一切：【有事求我？】

    乔宁昀：【你怎么知道。】

    顾一铭：【你对我太好了。】

    乔宁昀哭笑不得，转到另一间吵不到希希的房间发语音邀请，“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啊？”

    顾一铭轻笑，“声音这么甜，果然有事求我。”

    “哼。”乔宁昀也就直了，“今天陆若洋去音乐学院找师兄了。”

    顾一铭平静答：“哦。”

    乔宁昀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你不觉得惊讶吗？”

    “还好。”顾一铭淡定，“我不关心你师兄。”

    乔宁昀懵了懵，犹豫地提出请求“那……可以派保镖过去保护他吗？我出工资。”

    “派。工资我来付。”

    “可你不关心师兄，花这冤枉钱干嘛。”

    “包年的，付过了。”

    “……好吧。”

    乔宁昀安心了一半，还有一半为剧院租场地的事情忧虑着。

    顾一铭倒是想到了，“要换地方排练吗？”

    “我们想换到中心剧院，提交申请要半个月。”

    “我找找院长。”

    “你认识吗？太麻烦的话就不用去了。”

    “不麻烦，给钱就行。”

    乔宁昀失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师兄不让。”

    顾一铭也笑，“他是你师兄，我是你老公。你听谁的？”

    乔宁昀心想不是听自己的嘛，但他仍处于求人状态，甜甜答，“你的~”

    “乖。”顾一铭满意，“我叫陈秘书去办。”

    乔宁昀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陈秘书什么都会啊？上次查我爸的事，也是陈秘书办的……陈秘书怎么这么厉害啊？”

    “老婆，他拿着我的钱办成事，你夸他厉害？”

    “噢，你好厉害哦~”

    乔宁昀继续乖巧，要是顾一铭在眼前甚至愿意亲两口。

    顾一铭倒是有些吃不消，“好了，不用这样。你对我太好，我不安心。”

    “为什么？”乔宁昀真挚发问。

    顾一铭句大实话，“因为你平常对我不怎么好。”

    “你……”

    乔宁昀当即想骂人，要骂出口的时候意识到这就是对老公不好的表现。他以前不这样，可是顾一铭总是做让他不爽的事，强吻，用裙子特效调戏他，让希希假哭强关注……随便一件都叫他冒火，又赶上暴躁常在的怀孕期和鸡飞狗跳的带娃期，忍不住不骂啊。

    最可气的是。他骂人，顾一铭还会笑着听，夸句：“可爱。”

    哪里可爱！他很认真在生气的！

    乔宁昀这么一想更生气了，但不想让顾一铭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咬咬唇，深吸一口气改了口，“你不要怕嘛，么么。”

    顾一铭轻笑，“好。你吃饭了吗？”

    “没，等希希醒了再吃。你呢？不要忙到不吃饭哦，我会心疼的。”

    “……”顾一铭吐槽，“老婆你别这样，我害怕。”

    乔宁昀莫名有了点爽感，“我怎么了嘛。”

    顾一铭瘆得慌，选择不聊了，“好，我去吃饭。你也吃。”

    乔宁昀没缠着，结束通话还因为顾一铭微微颤抖的心慌声音而感到高兴：活该，谁让你不把我的生气当真的？我吓死你哼哼。

    下班时间，顾一铭提前点回来，乔宁昀特意去门口迎接，帮忙拿拖鞋，“回来啦！”

    顾一铭揉揉眉心，“惩罚还没结束吗？”

    “什么惩罚。我想对你好一点。”

    “那……我们做一次？”

    “哼！”

    乔宁昀把拖鞋砸过去，用力太猛，砸到了玄关的花瓶。

    乔宁昀下意识去看看，“没破吧？”

    顾一铭下意识笑出声。

    “哼！”乔宁昀确定花瓶没事又进入生气状态，扭头走了。

    顾一铭镇定捡起拖鞋，“这才对。”

    乔宁昀回去看希希。希希现在醒着，在自己玩手手，发现他回来会看过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奶音。他笑了笑，拿了旁边的玩具给希希练习抓握。

    片刻后，顾一铭也过来了，看到他回头主动交代，“我换了衣服，洗过手了。”

    “嗯。”乔宁昀继续看希希。

    顾一铭试探问，“你生气了？”

    “没有。不要在这里这个。”

    “好。”

    晚饭后，希希睡觉了，按照最近的规律会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乔宁昀让保姆看着，自己洗个澡换掉希希弄脏的衣服，就去音乐室看排练的录像。

    他刚看了没多久，听到身后响起顾一铭的声音，“还生气吗？”

    “没有。哎？”乔宁昀刚答完，就被顾一铭从后抱住了。

    顾一铭跟他咬耳朵，“希希明天才醒了。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乔宁昀明白里头的意思，慌张到红了脸，“你怎么突然这样啊。”

    顾一铭枕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落，“不行吗？”

    乔宁昀听出了可怜兮兮的意味，心软，转头望去。

    顾一铭就这么吻上来，温柔地抚着他。他们两个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相同的味道叠在一块也叫他有奇妙的安心感，渐渐放松下来。

    乔宁昀也就不去想希希等下会不会醒的事了，“嗯。”

    他们回了卧室，顾一铭关上门就把乔宁昀抱起来了，乔宁昀依稀觉得脑袋有一团模糊的东西堵在那里，懵懵的，躺下后下意识闭了眼睛。

    这一闭，那团模糊的东西变得清晰了。

    是夏子衍和顾一铭在原著里的亲密情节，活色生香有画面有声音那种。

    “啊！”乔宁昀惊叫，抵住顾一铭。

    顾一铭不明所以，“怎么了？”

    乔宁昀看到那张脸，和脑海里的画面对上了，“你……”

    顾一铭不爽被断，但更担心乔宁昀的情况，“你的脸色很难看。没事吧？”

    “有。”乔宁昀不知道怎么，一阵犯恶心。他直接挣开顾一铭，跑去洗手间。

    顾一铭跟过去，听到呕吐的声音就愣在门口了。

    乔宁昀其实是干呕，把自己折腾得眼泪汪汪的。他洗了把脸，回头看到顾一铭更难看的脸色才知道糟糕在后头，“对不起，我……”

    “你不舒服，我明白。”顾一铭给他披上衣服，还递上了毛巾。

    乔宁昀擦了擦，捂住半张脸声，“你别生气。”

    “不气。”顾一铭强颜欢笑，“我给你倒水。”

    乔宁昀不敢话，懊恼：他不应该看排练录像的。录像里有夏子衍，他看久了可能有点走火入魔了。

    等等，录像有影响的话……

    乔宁昀有了主意，奔到顾一铭面前提议，“我们看电影吧。”

    顾一铭皱眉，“什么？”

    乔宁昀认真解释着，“我吐了是因为看排练录像久了，想到师兄。既然这样，我就看点电影覆盖过去，看完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完，才发现顾一铭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了。

    顾一铭表情比刚才还差，“你刚才想的是夏子衍？”

    乔宁昀赶紧解释，“……不是，是想到你和师兄。我不是知道剧情……不对，会算命嘛，算着算着就以为你们真有一段，走火入魔了。”

    顾一铭完全不能理解，“你拒绝了我，还冤枉我出轨？”

    乔宁昀懵了，“你这是什么理解啊？”

    “算了，我洗澡。”顾一铭转身去浴室。

    砰！乔宁昀被摔门的声音吓得一抖，而后想哭。

    顾一铭真生气了，怎么办啊？